子夜讀書心筆

寫日記的另一層妙用,就是一天辛苦下來,夜深人靜,借境調心,景與心會。有了這種時時靜悟的簡靜心態, 才有了對生活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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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性貼之六十三 --- 冷落清秋

(2005-11-07 08:08:31) 下一個

文章來源: 138742005-10-21 15:38:33

 

冷落清秋

                ·秋 城·

                 (一)

  送她走的那一天,我明白我的婚姻也快到頭了。

  認識清是在我出國留學的前夕,那時候的我躊躇滿誌。

  “粗柳簸萁細柳鬥,世上哪有男兒醜?”是我的信條,我相信男人不在貌而在
才。正如醜女才炫耀學問,隻有蠢男才吹噓容貌。

  作為男人,我不屬於長相出眾的那一類,也許因為我個子不高吧。我也看不上
那些女裏女氣的奶油小生。男人的魅力在於學問,而女人,恰恰相反,女子無貌才
是才,無才便是德。“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在刀槍入庫,馬放南
山的和平時代,讀書才是男人的立足之本。不是我自吹,我六歲入蒙學《唐詩三百
首》《聲律啟蒙》《朱子家言》《古文觀止》,如今即使稱不上才高八鬥,學富五
車,也差不多。隻是時候未到,好馬不見伯樂,韓信未遇沛公。

  在大學裏,我有不少哥們,晚上熄了燈就是吹牛扯皮談女人。小時候的家學淵
源倒從沒有辜負過我的自信心甚至虛榮心,隻閑扯一下《東周列國誌》,管仲範蠡
百裏奚,蘇秦張儀呂不韋,縱橫捭合,再聯係一下當前的世界政治經濟軍事雲雲,
洋洋灑灑,侃侃而談,把同宿舍的哥幾個就鎮得啞口無言。至於《史記》《漢書》
《隋史遺文》《唐通史》那些個存貨連拿出來過過秤的機會都沒有。別說男人愛吹
,吹牛也是門學問。秀才不怕衣衫破,就怕肚裏沒有貨,沒有家底的胡吹不可能象
我一樣後麵贏得一班助拳捧腳的。

  總恨女人尤其那些美女眼皮子淺,看不到我這塊真金。大學時我的豔遇不多,
小女生和男人一樣,也是以貌取人。跟哥們自吹也曾勾到過幾個校花級美女,可惜
美女的性子往往太差,消受不起。我的話也不完全是胡吹,我確實輔導過一個美女
的數學,可惜那妞太笨,自己學不通,臨了還把我開了。男人可以不要(漂亮的)
臉,但絕對不能不要麵子。哥們幾個倒沒有不讚成我聰明的。

  九十年代的大學,金錢統領一切。我知道,這年頭,光憑在校報上發幾首情詩
做個校園詩人,在女生樓下彈彈吉他做個流浪藝人是吸引不了多少異性的眼球了。
要想贏得美人歸,對我來說,隻有一條路,出國。

  別的可以吹,但托福GRE是吹不出來的,還真得下一番功夫。我在讀碩士的
最後一年,除了準備畢業論文,便是專心複習英文,考試,接下來就是申請學校的
折磨。

  我知道,一旦拿到學校錄取通知,離出國的時間就不多了,這一段時間我必須
抓緊找個女朋友。我真恨不能把GRE成績貼腦門子上在女孩子們中招搖,那樣我
就不用這麽費盡心機了。

  曾跟哥們開玩笑,說起女朋友的條件,第一自然是漂亮,第二也是漂亮,第三
還是漂亮。女人漂亮是男人的體麵,還是那句話,男人可以自己不要(漂亮的)臉
,但不能不要麵子,即使需要打腫臉也在所不惜。也難怪那些漂亮的女人趾高氣揚
,即令她們的腦子裏空空如也,其實都是讓男人們慣壞了。明知如此,我還是不能
免俗。作為象我一樣高智商的男人,被哥們捧上了雲台,沒個花容月貌在旁無論如
何是交代不過去的。我是個俗人,沒有諸葛亮,秦少遊的為知音舍紅顏的雅量。

  清的出現讓我感到上帝對我真是青睞有加。

                 (二)

  那天無聊,在校園的新華書店裏找書籍消磨時間,一個長發披肩的倩影從眼前
飄過,讓我眼前一亮。那個女孩高挑清麗,眉宇間似乎一點淡淡的憂鬱,反而給她
添一些雍容的氣質。

  我正在琢磨怎樣與這個女孩答訕,她卻走到我的麵前,問我是否要買我手中的
那本書。哇,我感到一個吹氣如蘭的天仙降臨凡塵到我身邊一般,一時之間倒沒注
意她在問我什麽。

  “什麽?”我怔怔地。

  “噢,我問你要不要買你手上的那本書。”她一字一頓地說。

  “書,什麽書?”我低頭看一眼,《美學原理論》,鬼使神差地,我不知道我
怎麽把這本書綽在手裏的,而且還是架子上唯一的一本。真是運去金無色,時來鐵
生輝,那天一定是我的幸運日,一定是上帝安排好的我和清的邂逅之日。

  我激動得有點眩暈,心裏也暗罵自己骨頭怎麽這麽輕,腦子裏又在飛快地琢磨
怎麽讓這美女對我一見鍾情。

  “這本書,姑娘需要嗎?”我很關切地問。

  “這是我下學期必備的參考書,你要嗎?”

  “當然,但我可以讓給姑娘。”我故作姿態。

  “那多不好意思。”她竟有些忸怩起來。

  “沒什麽,我隻是買了玩兒,再過倆月就飛美國了,弄點中文書填填行囊罷了
。”我在特意地抓她的注意力。

  這一招果然有效,我看到她的眼睛亮了一下。“留學還是探親?在意我問嗎?


  “當然是留學,我還沒有女朋友呢。”我感到自己有點輕薄無恥,但我隻有短
短的幾分鍾機會,該出手時就得出手。

  她果然有了興趣:“我也想辦留學,不知道是不是很難。”

  “不過是托福GRE,都是小菜。”我撇了撇嘴,剛過去的苦難已成行雲流水


  “是這樣,我是學文學的,聯係學校很難的。”她一臉的無奈。

  “哦?”我感覺機會在向我招手,“象你這麽漂亮的姑娘,何必受那洋罪,想
出國應該是很容易的。”

  她沒作聲,臉卻有些紅了,那神態,那模樣,簡直就象一朵剛出水的蓮花,讓
我心癢難耐。她就是清。

                 (三)

  與清交往是我一生中最愉快的日子,能在聯係學校和申請簽證的煎熬中有個清
在身邊,真是我前生修來的福份。清是怎樣的一個女孩,我說不清楚。對於我,她
有著天上白雲一樣的高潔,山間泉水一樣的清純,枝頭牡丹一樣的雅致。在她麵前
我有時候覺得誠惶誠恐,她就象一朵冰花,我怕我的魯莽的舉動會不經意地傷害了
她。

  被她吸引一半是因為她眼中那一點淡淡的憂鬱,可那點淡淡的憂鬱卻經久成了
玫瑰上的一根尖刺,讓我的心痛苦難當。

  和清認識的時候她正在“失戀”的低穀,她交往了三年的男友在車禍中殞命,
柔弱的清幾乎崩潰。雖然事過境遷一年有餘,她還是不能自拔,每次經過他們曾一
起消磨過時光的地方,她都傷心得不能自持。女人也許真的和男人不一樣,她們不
能忘舊。清說她想離開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所以她也想到出國。

  以後的我好象有了使命感,出國不但是為我自己,也為了清,為了帶她離開這
個讓她痛苦的地方,這使命讓我感到自己很崇高。

  哥們都羨慕我的桃花運,對清的美貌讚不絕口。

  和清走在一起讓我有種怪異的感覺,從人們嫉妒的眼光裏我感到滿足,男人一
生所求不過四個字:江山美人,江山可以引伸為才具與事業。對於我來說,事業也
許還沒有起步,但已經有了個好開端,才具我是從來不缺少自信的。如今再有美人
在側,我怎能不誌得意滿。

  但也有更多人的“鮮花插在牛糞上”的不屑的眼光讓我有自卑感,才華不象美
貌可以穿在身上,也不象財富和權勢,可以八抬大轎地抬出去。清太美太乍眼了,
不在她身邊不懂得被人看作是人間濁物的含義。

  出國準備讓我欠了不少債,但為了清,這一切都是值得的。臨上飛機的那一刻
,我忽然感到一陣空落。短短幾個月的交往,匆匆忙忙的結婚,我不知道清對我到
底有多少感情,我真的能擁有她到永遠嗎?

                 (四)

  初到美國的我有一些孤獨,但時間不長。我性格開朗,能吹能侃,再加上那點
家學和幽默,朋友立刻紛至踏來。也有女孩子向我頻送秋波,也曾讓我心旌搖搖,
但想到清,我還是穩住了陣腳。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隻為了解決一時的寂寞,太
不值得了。那些女孩子也有有姿色的,但跟清比起來,連狗尾巴花都配不上。

  清的照片被人嘖嘖地讚歎著,說電影明星也隻有那容貌,沒有那仙子一樣的氣
質。我自然得意一番,我對女人的眼光當然是沒挑的。但隱隱約約的,我又有一種
不安—我真的能擁有她一生嗎?她那雙含著清怨的眼睛總讓我莫名其妙地感到心痛


  我不是個善於理財的人,我好麵子,對朋友出手大方,也看不起那些在倉庫商
店裏吃免費品嚐食物還要幾個人共用一個杯子占免費續加飲料便宜的同胞的行為。
雖然我過了資格考試後拿了全獎,我還是入不敷出,欠了一大筆債。朋友們見我豪
爽,也樂意借錢給我。我日夜盼著清來,也希望她能幫我擺脫困境。

  一大把的電話費終於把清接來了,清出機倉口的時候,我都不敢認,這是我的
老婆嗎?她好象不是從飛機上下來,更象是從雲端上走下來的。她好美,簡直象不
食人間煙火的仙女,為這樣一個女人再苦守幾年也值得。和我同來接清的兩個家夥
,一個叫勇,一個叫峰,都歡呼起來:“哇,城兄真有豔福,清嫂子好個大美人那
!”那個叫峰的已搶上一步去噓寒問暖地獻殷勤去了,讓我不禁皺眉頭。

  清還是當初離別時的樣子,不溫不火,不冷不熱,眼裏仍然那一點清怨。是的
,清怨,是我給她的那份哀愁的別名,那是清獨有的憂鬱,我從來沒有在別的女人
眼裏見到過的憂鬱。我很自信我的愛情會逐漸地驅逐那憂鬱,清會在我的嗬護下快
樂起來。我不是個心胸狹窄的男人,我知道忘卻需要時間,我更不會愚蠢到去嫉妒
一個死人。

  美人在懷是每個男人的夢,但我的心裏卻不踏實,總感覺象捧著個燙山芋。我
一窮二白,又債台高築,我慚愧不能給清一個美女應該享有的東西,我感覺對不起
她和她的那份美麗。清說她不能要孩子,她要先上學。我同意,她還太年輕,她隻
有二十一歲,來日方長。但對於清來說,上學是要一筆學費的,這就意味著她必須
出去打工。峰的老婆穎在餐館裏做企台(WAITRESS),說可以介紹清去打
餐館。我思來想去,餐館工太苦了,實在舍不得讓清去受那份罪。於是穎給清找了
個看小孩的工作,清工作半年以後,終於還清了我以前的債務。清說,她需要開始
給她自己積攢學費了,同時,她也開始準備托福和GRE。

                 (五)

  我說不清我是否幸福。是的,清很美,美得讓人窒息,她給我帶來太多的虛榮
,羨慕,以至於嫉妒,我應該滿足。每次去朋友的聚會,不論是華人的還是美國人
的,清都是中心人物,都有一群向她討好獻媚的家夥。

  在華人中最突出的就是峰,峰很高大英俊,典型的北方人。峰和清大學是同校
,常聽到峰不無遺憾地對清說:“當初我們的宿舍樓緊挨著,我怎麽就沒見過你呢
?”我真有上去給他一拳的衝動。峰的老婆是清的好朋友,都掩飾不住的醋勁:“
是呀,當初你們認識就好了,我就不用在這裏瞎摻和了。”為了我的自尊,有時候
我不能不損清一句來提高一下自己:“就她那點智商。”都知道學文科的人不如學
理科的聰明,我不能顯得自己太配不上她了,我不知道也怕知道清聽到此話時的感
受。

  女人在學語言方麵總比男人有優勢,她們的腦子好象就是為講話造的。不到一
年的時間,清的英語聽說比我強出百倍。在美國人的聚會上,清也是注目的焦點,
她的溫文爾雅的氣質,端莊大方的談吐,無法不使我相形見絀。我的導師曾對我說
,清在表達社交方麵我是難望其項背的。我真恨上帝不公平,我的內秀遠沒有清的
外秀更得人賞識。

  和清的關係就象古語說的,相敬如賓。清總是與世無爭,或更準確地說,自成
一統,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我為此痛苦。唯一一次不快是我在家鄉的弟弟要換大
房子,向我要錢。我是個好麵子的人,即使自己勒緊褲腰帶,也要把幫朋友當作自
己義不容辭的責任,更何況是兄弟。所以清曾說我適合做朋友,卻不適合做丈夫,
她也許是對的。明知道弟弟並不缺錢,隻不過不想貸款付利息,我還是從清的學費
基金裏抽了一大筆錢寄去了。那次讓清哭了好幾天,因為那意味著她的學費又不夠
了。我也挺難過。

  每次和清溫存也些許讓我失望,清從不主動,讓我感覺她隻是迎合我,在逆來
順受,感覺她並沒有熱情,這種感覺讓我興趣索然。我害怕問又真的想問她:“你
到底愛不愛我?”

  有一天午夜夢回,感到有人在啜泣,我扭亮台燈,竟然是清。她平躺著,淚水
流進了她的耳輪,她竟然渾然不覺。我好生不快,她這是何苦?

  “清,怎麽了,我弄痛你了?”我有些不耐煩。

  “城,不幹你的事。我隻是想起來他去了三年了。”清閉上眼睛,好象有些羞
愧跟我提起這些。

  “什麽?”我的心在緊縮,天,她還是忘不了那個陰魂。作為男人和她的丈夫
,我知道我不能表現出不滿,那樣會把她推得更遠。我沒有再言語,隻是把清拉進
我的懷裏,緊緊地抱著她。

  清在我的懷裏歎口氣:“對不起,城。”

  “別說了,我理解。”我大度地說。

  清在我的懷裏象一隻柔順的羔羊。

                 (六)

  清每天去圖書館看書複習托福GRE,然後再去打工。我們白天見麵的機會也
越來越少了。

  我在無聊的時候,便上網讀中文。一個叫星潮的網站引起我的注意,那裏有一
些女詩人每天都在發一些愛情詩。情詩於我就象小孩子的遊戲,我隻在清來美之前
在信中給她寫過幾首,都是古體詩。我看不上現代長短句,總覺得是無病呻吟和不
懂音韻的人的附庸風雅。但那幾個女詩人的哀婉的情詩卻不知怎的打動了我,尤其
那個叫青萍的,她的詩裏透露出的愛而不得,又鍥而不舍的泣訴好象也觸動了我的
軟肋,總讓我感覺她就是我的清。我愛上了青萍的詩,每天打開電腦的頭一件事就
是找青萍和她的詩。青萍的那些美麗而悲情的句子讓我這個自詡七尺男兒永遠剛強
的漢子也有了心痛欲碎,欲哭無淚的感覺。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時。

  我似乎明白了清實際上不愛我,她為我所做的一切隻是報答我,報答我在她失
落的時候送她的一隻肩膀讓她痛哭,報答我帶她離開那個讓她傷心欲絕的地方,報
答我對她的一往情深。那份曾讓我著迷的“清怨”現在卻變成了一根眼中釘,肉中
刺,讓我睡臥不寧。我感到我的忍耐已達到了極限,我再也裝不出大度了。

  那個晚上清的冷淡終於激怒了我,我一把把她推下了床,她的身體重重地落在
地上,我有些擔心,擔心傷了她。我跳下床看她,她坐在地上哭。我無法克製自己
心中的鬱悶和欲火,我猛一使勁把床頭櫃上的台燈,鬧鍾和一台小電視一起掃到地
上,耳邊廂一陣東西碰撞和破碎的聲音。我忍不住甩了句國罵,踢開門走了出去,
我已經準備好了魚死網破了。

  我坐在客廳裏看電視,我聽到清在收拾屋裏的碎片。我忽然有種懊悔和悲痛的
感覺,我回到臥室,幫清一起收拾幹淨。我對清說:“清,原諒我,我隻是一時的
衝動。”

  “對不起,城,”她有氣無力地回答,“我不太舒服。”

  “清”,我扳住她的肩膀,“你到底對我是什麽感情?”

  “城,我好累,我們明天再說好嗎?”

  我絕望了,我知道清不愛我,我沒法讓她愛我,我在跟一個看不見的靈魂作戰
,就象跟風車作戰的唐吉柯德,我勝不了。

                 (七)

  不知道為什麽,青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對星潮便也失去了興趣。認識秋讓
我的生命再次出現玫瑰色,但我不知道那是福還是禍。

  那天中午我陪老板亞力山大在學校附近的一家中餐館吃飯。我們的服務生是個
三十五歲左右的女子,跟清差不多高矮,很有風韻,身材玲瓏有致,一張臉眉清目
秀。她好象是個新手,英語不太好。也許是聽不懂亞力山大帶著希臘口音的英文,
無論亞力山大問菜裏有沒有蒜,還是有沒有蔥,她都是答OK。亞力山大反而來了
調侃的興趣,問她:“OK是什麽意思?”

  “OK的意思就是OK。”她略帶窘迫地答道。

  亞力山大笑得前仰後合。我看不過去,向亞力山大陪個小心,對那女子用中文
說:“我老板想知道菜裏有沒有蒜和蔥,因為不希望下午和人談話時有口臭味。”
我向她擠了擠眼睛。

  “對不起,”她臉紅了,倒有幾分少女的羞澀,“沒有,都沒有。”

  亞力山大去上廁所的工夫,我便與她聊了起來,因為那家店生意並不好。她就
是秋。

  秋看上去很年輕,但已經三十九歲了,比我大九歲。她剛來美國不久,丈夫看
上了個年輕的女人,就和她離了婚。現在她自己帶著個十三歲的女兒。秋很大方活
潑,好象生活的壓力對她並沒有多少影響。她說有了前夫給她的安置費和女兒的撫
養費,基本生活還過得去,她隻是打點零工補貼家用。因為英語不好,隻能先在這
生意清淡的小店裏找工。

  以後每隔幾天我便去秋的餐館吃頓飯,當然不是喜歡那裏的飯菜,而是喜歡和
秋聊天。和清比起來,秋更象個市井美女,她沒有清那樣大家閨秀,高不可攀的清
雅,但她卻有著清所沒有的小家碧玉,平易近人的溫馨。如果倒退十年,清與秋年
紀相仿佛的話,我想我可能更傾向於娶秋而不是清。

  秋的公寓就在附近,交往久了,她也請我去她家小坐。她的家很舒適幹淨,她
是成都人,她做的川菜比那家她打工的餐館要美味得多。秋說她有個弟弟和我同歲
,我長的很象她的弟弟。她一口一個“城弟”地叫我,倒讓我有種到家的感覺。

  秋也有自己的煩惱,那就是她的女兒。她的女兒小玉才十三歲的年紀,已經天
天吵著要交男朋友,因為她的同齡女孩子們都有男朋友,秋好怕她誤入歧途而後悔
終生。在這方麵我沒有有任何經驗,我不知道怎麽幫她。好在秋隻是發發牢騷,好
象並不指望我能給出任何建議。

  秋的友誼帶給我很多快樂,因為秋是個直率而快樂的人。

  我總不自覺地拿秋和清比較。

  清象一條一塵不染的清泉,水至清則無魚,這話形容清正合適。在清的麵前我
有壓抑感,她象一顆太亮太亮的明星,我在她的麵前沒有一絲的光芒。我的才華,
我的瀟灑,我的幽默感都在她的光芒裏融蝕淨盡,沒有一點用武之地。

  而秋則不然,她溫和得象一杯溫牛奶。我記得小時候我胃不舒服時母親就用溫
牛奶撫慰我,溫牛奶對我比任何靈丹妙藥都靈驗。在秋的眼光裏,我看到欣賞甚至
崇拜,同時,我又能享受到她的姐姐般的體貼入微。秋從不避諱她英語的不足,很
感謝我對她的幫助。她快人快語,讓我感到她身上與她年齡不一致的年輕人的活力
。我在想,如果誰有幸娶到秋,作為男人應該滿足了。

  在不知不覺中,我愛上了秋。

                 (八)

  華人的圈子總是是非多,我和秋的來往在學校已被傳成了“姐弟戀”。有人罵
我得隴望蜀,也有人罵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自知和秋是清白的,也懶得理會。我
不知道清是否也聽到了什麽風聲沒有,她最近正在考試的最後衝刺階段。我想她知
道了也好,如果她嫉妒,說明她愛我,否則我和她也走不到頭了。

  清選擇的學校離我有五個小時的車程,理由是那所學校最好最便宜。而我明白
,她想離開我了。送她走的那一天是在九月,她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是:“秋好嗎
?”我知道我們的婚姻快走到頭了。

  在清走後的一次偶然機會,我發現了清的一些考試複習筆記。在筆記的背麵,
我讀到一些詩句,那麽熟悉,我想起來那是星潮網站上那個叫青萍的女詩人的詩。
從清的幾經塗改的字跡中,我刹那間意識到那個青萍就是清。我的心不自主的抽搐
了一下,天,她在複習考托的同時,竟在圖書館裏用電腦貼情詩。很明顯,這些詩
不是給我的,而是給那個天堂裏的他的。我隻擁有了清的美麗的軀殼,我從來沒有
得到過她的心。我感到憤怒繼而屈辱,可我思前想後,清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反
而是我對不起她,是我先背叛了她。雖然心痛,我想也許我該給她一個自由身了。

  清走了,我和秋的接觸也更頻繁了。秋是個女人味十足的女人,在秋那裏我感
到輕鬆和愉悅,我得到作為一個男人的自尊和榮耀。唯一讓我不安的是秋的女兒小
玉,小玉很顯然地討厭我。每次我在秋那裏留宿,小玉都會把門和桌椅拍得山響,
然後再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怎樣和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相處。

  我找到一份薪金不菲的工作,打電話告訴清,清禮貌地恭喜我之後,說:“我
想你也該和我離婚了。”

  “什麽?”我茫然,我不知道清已經在等這一天了。

  “你很明白,”清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對不起,我沒能給你幸福。”

  “清,”我不自覺地眼睛濕潤了,“我隻想問一句,你是不是從來就沒有愛過
我?你給我的隻是感激。”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呢?”

  “我,我隻是想知道,死也要死個明白。”我的聲音開始哽咽了。

  好長一段沉默,我聽到了清的哭聲:“對不起,我,我忘不了他。”

  一切都明白了,一切都得到了證實,我惱羞成怒:“為什麽,為什麽?我沒有
他漂亮,沒有他溫柔,沒有他有才華,沒有他對你好?”

  “別,別問我,”清泣不成聲,“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怎麽這麽傻?”我隻有搖頭。

                 (九)

  我不知道和秋會怎樣,我隻有三十一歲,而秋已經四十了。她依舊很美,美得
根本不象四十歲的女人,但我不能確定我是否應該娶她。流言我倒不怕,但我想要
自己的孩子,而且不止一個。秋卻說打死她也不能生了,生小玉就差點要了她的命
,而且那時她還年輕。於情於理我都不能不給她個名份,我知道我愛她,她真正讓
我體會到了什麽叫女人是水做的骨肉。我也知道她愛我,她用她自己的錢為我買東
買西,除了對她女兒外,她對自己都是很吝嗇的。於是我決定向她求婚。

  “城弟,”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說,“我覺得你應該娶個和你年齡不相上下
的女孩,我已經四十了,女人過了四十就老得太快了。我不想讓人以為我是你媽。


  “秋,你?”我不知道怎麽回答。

  “城弟,”她頓了一下,“你還太年輕,你會後悔的。小玉也無法接受你做她
的後爹。”

  “原來如此。”我頹然地坐在沙發上。

  秋和小玉搬到外州去了,說是為了小玉上個好點的學校。我知道,這裏麵另有
原因。她走的時候,正是秋葉黃落的時候,和清走的季節一樣。我的心也象落葉一
樣飄零。

  我好累,我突然間想不通為什麽男人都愛美女,除了那份虛榮還有什麽?愛情
和美貌真有那麽大的關係嗎?現在的我隻想有一個愛我,尊重我,踏踏實實地和我
一心一意過日子,生兒育女的普普通通的女人。

  一年以後,我回鄉娶了一個別人介紹的相貌平常的女人。不久,我有了一兒一
女,老婆對我一心一意,我在工作上也小有成就。我的生活很穩定。

  聽說那個叫峰的家夥離了婚,一直追清。清卻至今沒有再婚,不知道她是否還
念念不忘她的初戀。秋後來嫁了個也離過婚,有兩個孩子的醫生。我所能做的就隻
有祝願她們幸福如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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