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性帖之三十 --- 如花 * 如茶 * 如鏡 * 如畫

  文章來源：回眸

 

 

“遠山淡淡，流水落花；

落霞爛漫，夕照西斜；

問君何須走天涯？

我心安處皆為家。”

 

這曾是大學時代隨口吟來的幾句，無端地留在記憶裏。

 

想來數載前，年輕的麵孔，未經世事的滄桑，沒有歲月的鑿刻，一如一朵燦燦無瑕的太陽花。飲清露，沐晨風，無論是路邊，還是林間，無論是山穀，還是溪旁，肆無忌憚的揮灑著青春。天不拘兮地不羈，心頭無喜亦無憂，逍遙自在。雖然有時難免自嗟自憐，“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但是年輕的心拒絕負擔，固執的認為“明天一定比今天精彩”，固執的刻意回避去想“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固執的自欺欺人的寫下“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亦同”。何等輕狂不羈！又是何等令人豔羨！那一份自負和灑脫！

 

然而，“花落水流紅，閑愁萬種”。花開終有凋零時，紛繁的世事，擾擾的紅塵，歲月的更替，“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麵對鏡中消逝的紅潤，深沉了的目光，也隻有悄然長歎。青春的遠去使人留戀，始料不及的重負從四麵湧來，更令人憔悴。白天職場的拚殺，回家後瑣碎的雜務，如沙石一般無形的磨礪著依然柔軟細膩的心。聰明的女人會在重重壓力下設法保留一個小小的屬於自我的空間。萬籟俱寂時，擁被而臥，柔柔的燈光下，靜下心來，翻翻舊日的詩書，提筆書寫一段心靈的獨白，用溫柔的手指撫平被生活挫磨的似已酸澀的靈魂，塗上止痛的油膏，讓歲月的痕跡沉澱於記憶中，終又隨風而去。清晨，當太陽再次升起時，依然是溫婉麗人。

 

此時的生活，沒有了如花的絢爛，沒有了如夢的虛幻，所有的隻是如茶的淡淡。入口或許有些苦澀，甚至難以下咽，然經曆了最初的磨難，留下的卻是回味悠然。也許依然暗自神傷逝去的紅顏，但與日俱增的智慧和優雅，卻賦予女人另一片天。歲月的積澱，豐富的內涵，從容自信的風度，超然淡放的心態，無不顯示動人的神韻。“落花無言，人淡如菊”。茶中自有真滋味！

 

步入中年，生活宛如平靜的港灣。沒有了驚心動魄，沒有了跌宕起伏，沒有了風雲變幻。日子一如既往的滑過，無聲無痕。一切俱在掌握之中。即使偶有波折，也不過是稍縱即逝。回頭看看，走過的歲月似乎更長於未來的時光，不禁欣欣然：好像並未辜負今生。沒有什麽可以再銘心刻骨，“事來則應，過則即忘”；沒有可以再激起似已陌生多年的鬥誌，“歲月倥惚酒裏去，少年豪氣醉中來”。此時的女人，懂得如何把握調試日常生活，不會因外物擾亂平如鏡的心緒。是啊！如鏡，映山，映水，映景，映物，但鏡子本身的性質始終依然。“隨緣不變，不變隨緣。以不變應萬變。”“ 任憑風吹雨打,勝似閑庭信步，我自傲然”。

 

花甲之秋，從紛雜的人群中悄然退下。沒有了工作的打擾，似又回歸無拘無束的少女時代。此時的女人已不再感傷曾經擁有的引以為傲的驕人容顏，然而沉浮世事的磨礪，紅塵擾擾的曆練，加之日趨睿智的人生積澱，造就了超脫淡然，氣定神閑的風韻。記憶中似乎就在昨日，在追記逝世的老祖母的祭文中，提到“寬裕溫柔，足以有容；發強剛毅，足以有執；齊莊中正，足以有敬。”可是今天，攬鏡自觀，如雪的鬢發，再現了昔日祖母的風采。“不知後人在我駕鶴西遊時，又會作何評價？”一絲淺笑。

 

此時的生活似乎乏味平淡，但豐厚的經曆賦予了立體的層次，恰似一幅淺淡遠近各不同的水墨畫。不同的人看來有不同的印象，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側麵又可以看到不同的風景。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幅畫的大致輪廓已定，基調已經躍然，但更樂觀的分析則提示從任何一個細處著筆修飾，都有可能出彩兒，都有可能更創別有洞天！

 

生活，又有誰能說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