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性貼之八 --- 雨季再來

文章來源: 風語

 

黛二，她喜歡別人這樣叫她。記得是陳染的一本小說中女主人公的名字，可那小說的名字究竟是陽光裏的嘴唇，還是嘴唇裏的陽光，她不大弄得清楚了，卻記住了黛二的名字。

黛二來到這個小鎮不過幾個月，很快就喜歡上了小鎮的安寧，平和。隻是這裏的夏季是異常幹燥的那種, 沒有一絲雨水，就連片刻的烏雲都是一種奢求。忽然連著幾天的雨，天氣就涼下來許多，多雨的秋季就在門外了。

小鎮的安寧帶給她內心的平靜。可這幾日不知什麽原因，心裏開始了躁動，她想找出這讓她不寧的根源，沒有。久沒打電話回家，不知道這次打電話回去媽媽又要怎麽樣的埋怨了。電話通了，媽很奇怪的沒有了往日的說教，隻說媽明天要到你外婆的墓去看看，十年了。黛二的眼淚開始湧了出來，有這麽久了麽？一個人走出自己的生活，日子也這麽飛快的流逝？是這事讓自己不寧麽？如果沒有別的原因，黛二寧願相信是這樣的，用這個借口來疏緩內心的鬱悶。

窗外的雨還在密密的下著，黛二就半靠在床頭，出神。是啊，是10年了。10年前黛二還是剛進大學的新生，暑假回家滿心興奮。回家的第二天媽媽說，外婆住院了。黛二愣了一下，問什麽病，媽媽一時沒有回答，爸爸和媽說：你就告訴她吧,別瞞了。黛二就明白了.到了病房門口，看見外婆躺在病床上，半年時間是什麽樣的病痛可以把一個富態的老人折磨得如此瘦弱不堪呢？黛二不敢走進病房，不敢讓外婆看見自己的眼淚。等情緒穩定些了，微笑著走進去，外婆說，你回來了呀，我還怕見不到你了，昨天晚上做夢啊，夢到家裏的燈滅了。黛二裝做去打水的樣子，又躲進了洗手間。整個夏季，黛二就守在醫院裏，守在外婆身邊，看著她一天天的衰弱下去，直到耗盡最後一絲生命力。現在黛二還清楚的記得，那天，外婆走的那天，下著很大的雨，是中午的時分，看著媽媽少有的外露的傷心，黛二忽然覺得自己變得堅強了許多，可以讓媽媽倚靠的一種堅強。

有人說過，對一個人的思念濃了，他(她)會感受到這種思念，就會出現在夢中。這10年了，黛二卻隻在夢裏見過外婆一次。隻有一次。黛二就想，是我的思念不夠強烈麽，是外婆感念不到這份思念麽？為什麽我隻有一次的機會？從小是外婆帶大的，黛二知道在同輩人裏外婆最疼的是自己，可自己卻沒有機會回報外婆什麽。機會真的就沒有了，一點回旋的餘地也沒有. 當自己有這樣機會的時候總以為機會很多而一旦失去以後才明白, 有些機會隻在當時.

黛二靜靜的想了很久，燥動飄浮的心漸漸平靜，眼淚有時候的確是疏緩情緒的最佳方式，隻是需要一個讓眼淚釋放的理由。她開始收拾行李，打個電話預訂了最早的回家的機票。從讀書離開家到現在，沒有好好的陪在父母家人身邊，黛二許久以來漂浮的心，許久以來想遠離家的心，從來沒有象此刻這麽想要回歸。

雨季又來了. 出神的看著窗外的雨簾兒, 一絲寒意在身, 心卻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