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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清談:傳統文學與網絡文學的比較 By 施雨

(2011-01-26 18:01:01) 下一個
近來我也和幾位作家朋友談起文學這個一言難盡的話題,那麽巧,就讀到文心社的社長作家施雨的一篇文章,很是喜歡她寫這篇文章的角度和論證的方方麵麵,而且覺得這一兩年來掙紮在我心裏有關網路文學和傳統文學的一些問題,在她的文章了有了清晰的答案。我非常讚同她的結論:將來的中國文學,不是現在的傳統文學,也不是現有的網絡文學,而是經過交叉、滲透、融合、發展之後的新型文學。

施雨的原文:

傳統文學與網絡文學的比較
文/施雨
2010年11月25日,星期四

內容摘要:互聯網作為新媒體,它的誕生與崛起對傳統媒體造成衝擊。由於傳播媒介的變更,勢必帶來文學在傳播方式和速度上的改變;帶來文學主體與受眾群體的改變;也帶來閱讀和寫作習慣的改變;最終帶來文學作品在構思、敘述、文字、審美等諸多方麵的變化。傳統文學有深厚的根基與內涵,網絡文學有新奇多變的形式與思維,兩者經過交叉、滲透、融合、發展之後的新型文學是未來的文學創作的方向。而文學的審美標準,價值體係,以及評論框架也都將隨之改變。

關鍵詞:傳統文學、網絡文學、新媒體、中國作家協會、盛大文學、文心社


自20世紀90年代文學創作與互聯網結緣,就誕生了兩個名詞:“傳統文學”與“網絡文學”。盡管這十多年來各界對“網絡文學”的定義爭議頗多,莫衷一是,但毫無疑問,“網絡文學”已是約定俗成的名詞了。

顧名思義,傳統文學,即以傳統紙媒為載體而傳播的文學。網絡文學,即以網絡新媒體為載體而傳播文學。但在網絡文學的界定上,網絡寫手、媒體記者、批評家、學者眾說紛紜,至今無法統一。綜合各家所言概括之後,基本上可以把“網絡文學的層級劃分定義為:‘通過網絡傳播的文學’(廣義)、‘首發於網絡的原創性文學’(本義)、‘通過網絡鏈接與多媒體融合而依賴網絡存在的文學’(狹義)”〔1〕。


(一)傳統文學與網絡文學的區別

傳統文學與網絡文學之間最本質的區別在於傳播媒介的不同。

顧廣梅在其《數字化技術平台上寫作觀念新論》一文中明確指出,數字化技術平台深刻影響著現代寫作的倫理學和社會學,改變著現代寫作的內涵、觀念與特征。它“以其強大的技術優勢深刻地影響著寫作的特質和觀念,並對寫作的樣式、社會價值和美學形態進行新的整合與再造。換而言之,21世紀的寫作也正因為站在了數字化時代所提供的網路技術平台上,才得以積極修改著既往的寫作觀念與陳規,主動改寫著寫作的知識地圖與技術經緯”〔2〕。

“傳播的曆史是一切曆史的基礎。”留下這段名言的是美國社會學家、社會心理學家、美國傳播學研究的先驅──查爾斯•霍頓•庫利(Charles Horton Cooley,1864-1929)。


 (1)傳播方式和速度上的不同

自有文字以來,傳播工具幾經變更,從遠古時代的獸骨、龜甲、羊皮,到文明時代的青銅、絲帛、竹簡、紙張,再到今日的網絡。從傳播方式和速度上來看,互聯網具備了絕對的優勢。

互聯網打破了地域的界限,具有極為廣泛的傳播麵,“網上無國界”。與互聯網連接的主機都是平等的,無論你來自哪個國家,隻要你知道ip地址或域名,都可以訪問任何與互聯網相連的計算機。網絡媒體這種跨地域性,有著其他媒體無法比擬的優勢,它使信息的傳遞超越了以往傳統媒體在時間地域上的局限性,讓信息傳遞變得輕鬆便捷,給人們提供了新的溝通交流方式。

網絡的開放性也給信息共享提供了極大的可能。現代社會是信息的社會。互聯網是一個信息的海洋,它承載信息的擴充性是無限的,任何一個網絡使用者都可以為互聯網絡提供信息。網絡媒體可以依靠這些寶貴的資源,用“超鏈接”的方式將各方麵的信息在允許的範圍內收為己用,這種信息共享無疑極大地豐富了網絡媒體的信息量,信息在其深度和廣度上都大大增強。這是傳統媒體無法做到的,隨著網絡媒體專業化程度的不斷提高,這種優勢體現得也就越明顯。

在眾多媒體中,網絡媒體極強的時效性尤為突出。由於網頁製作的過程相比與報紙電視等傳統媒體大為簡化,既不像電視要經過編輯播出(直播節目除外)也不像報紙需要排版印刷,隻需更新網頁內容即可。而且,網頁內容一更新,世界各地的訪問者立即可以看到,這中間幾乎沒有時間差。它是目前所有媒體中反應最快的一種。

由於網絡媒體的信息發布過程簡易,運營成本低廉。傳播者在互聯網絡上發布消息,隻需要在與網絡相連的服務器上放置相應的計算機代碼。相比於其他的傳統媒體來說,傳播者傳播信息的過程被大大地簡化了。這個過程隻需要少數的策劃編輯人員及網頁製作人員,使用一般的計算機就可以完成,無須大量的播出設備和人員。因此,相對於傳統媒體來說,網絡媒體的運營成本很低,小而靈活,收效卻很大。

網絡媒體還有一種先天的優勢,即多種信息形式融合在一起的綜合信息傳播方式。依靠先進的計算機技術,web網頁可以包含文字、圖片、聲音、影像視頻數據等多種信息形式,特別是流媒體技術的出現,使邊下載邊收聽、收看的實時傳播成為可能,可以大大節省網絡用戶下載時間,而且使得網絡媒體互動、實時、整合的特征真正在音頻、視頻文件的使用中得到體現。也正是由於互聯網有以上這些不可替代的優點,使其成為繼電視之後發展最快的媒體,並開始深刻影響、逐步改變著人們日常的工作和生活。


 (2)文學主體與受眾群體的不同導致寫作和閱讀習慣的差異

互聯網的使用歐美早於中國,但在歐美國家,他們並沒有這麽明顯的“傳統文學”與“網絡文學”的分野、對立。甚至他們的學界也沒有“網絡文學”這樣的名詞。在中國大陸,互聯網傳入這十多年,“傳統文學”與“網絡文學”卻一直不水火相容。剛出版不久的 《中國文情報告(2008─2009)》就尖銳地提出:傳統文學與網絡文學,各自為政,互不理睬的趨勢愈演愈烈。

有人說,90後是銜著鼠標拿著手機出生的。那麽80後應該是在會自己去書店買書的年齡就擁有自己的電腦。對80後、90後來說,網絡是他們生活、學習、工作不可缺少的工具,也是生活的重要方式之一。因此,談到網絡寫手與讀者,或者說網絡文學的主體與受眾群體時,80後與90後顯然占了主導地位,他們幾乎是全體上網,是“網絡文學”的主要研究對象。50後之前的作家與讀者,他們的寫作與閱讀習慣多以傳統媒體為主,是“傳統文學”的主要研究對象。60後與70後介於兩者中間。正因為不同年齡層對網絡新媒體接受、使用程度的不同,才導致這樣的差異。這是傳媒的因素,並非文學本身。

正如陳佳冉在《光明日報》發表的《文學創作何必分“傳統”和“網絡”》一文中所言:“互不承認的評價標準導致了網絡文學和傳統文學的分歧。其實,追求點擊率和媒體關注,與回歸文學本質、講求文辭的優美以及思考的深邃並無衝突,我們也無需將它給文學創作帶來的改變過份誇大、妖魔化。”

網絡文學和傳統文學的最明顯的分歧,無非在小說題材、點擊數、語言等方麵。仔細分析起來,這幾個方麵,並非誰占著絕對的優勢。

從小說題材來看,《人民文學》主編李敬澤所言很到位。他說:“前幾天我遇到幾個搞網絡文學的朋友,我跟他們說,在我看來,你們才是傳統文學,我才是新文學。為什麽呢?類型小說、黑幕小說、官場小說、誌怪小說、言情小說、狹邪小說,在‘五四’之前都有,是我們已有傳統中的一部分。我從事的文學倒是新文學,是在傳統之後的‘五四’新文學。怎麽就在100年之後,之前的傳統文學變成了新文學?”〔3〕

從點擊數來看,倘若可以統計,把一本知名傳統作家的書的印數,以及它在世界各地華文書店、華文圖書館被翻閱過的次數都累積起來,估計也不下千萬次。網絡文學的網上點擊數隻不過占了個“有案可查”的優勢,並非絕對的優勢。

從文本來看,傳統文學的擁護者對網絡文學最猛烈的抨擊,無非是網絡文學沒有編輯設的門檻,任何文字都可以在這個媒介上傳播,泥沙俱下。因此,甚至有人斷言“網絡文學不是文學”。網絡文學這種文學水準高的作品比例少的現象也並非網絡文學獨特現象。就算傳統媒體發表的文字都是好作品,那它們與報刊雜誌出版社編輯桌邊堆砌的、不夠水準被印成鉛字與讀者見麵的文字,以及與作者鎖在抽屜裏的文稿相比,比例也是少的。在上世紀,想發表作品,作者常需要有一兩麻袋的底稿作基礎。

從作者的年齡層來看,網絡寫手都很年輕,他們需要的是時間、訓練和經驗。即使在優秀的傳統作家十幾二十歲的時候,也並非個個文字老到,篇篇佳作,甚至,他們還在為頻頻遭退稿而猶豫是不是要堅持寫下去。而網絡文學發表沒有門檻,卻避免了文學青年們背著成捆的文稿到處奔波的困境,也避免了大器晚成的作者,夭折在起跑線上。有點擊數,有跟貼評論,對新人來說,無疑是最大的鼓勵和動力。同時,也讓更多的讀者有機會看到沒有經過編輯挑選的、完全由自己的口味自由選讀的作品。

網絡文學還有一個最吸引人的特征便是文本的開放性──讀者參與創作。在小說連載過程中,作者會參考讀者跟帖留言的建議,去構思情節的推進;人物的塑造;細節的鋪成……甚至采納讀者的意見,選擇讓一對夫妻生男孩還是女孩;主人公養的寵物是貓還是狗;小說結局悲劇或是戲劇。這樣作者讀者共同參與創作的熱鬧過程,就是一種蓬勃的生機。

再說到網絡語言,網絡時代需要簡約而快捷的表達,由於鍵盤敲字的便捷,網絡用語符號化。第一類是拚音縮寫:bt(變態)、  sl(色狼)、 bc(白癡) 、bd(笨蛋)、js(奸商)、fb(腐敗);第二類是英文縮寫:dl(download,下載 )、3Q(thank you,謝謝你)、sp(support,支持)、lol(laugh out loud,大笑);第三類是所謂的新字新詞,這些新字新詞在網絡上被廣泛使用後甚至也被傳統報刊雜誌和廣告所應用,比如:囧(jiong)、槑(mei)、井噴、山寨、糾結、雷人、打醬油、俯臥撐、杯具等。

囧(jiong),意思“感到無比鬱悶、悲傷、無奈”。槑(mei),意思“很呆很天真,比呆還要呆。”。據說這些形像生動的“生僻字”都是廢用千年的古老漢字,新華字典裏查不到,康熙字典裏才有。如此一來,簡體字,甚至繁體字與之相比都是新字了。


(二)傳統與網絡文學團體的比較

關於互聯網的社會向度問題,上個世紀末曾經有過激烈的辯論論,即互聯網會促進新興社群、虛擬社群的發展,還是會導致個人孤立,使得個人與社會脫離,並且最終與他們“現實”世界分開?美國學者霍華德•裏恩戈德(Howard Rheingold)在他的先驅著作《虛擬社群》(Virtual Communities,1993)裏,早就定下了這場辯論的基調,強烈主張,會有一種新型的社群產生,以共享的價值和利益為中心,將人群聚集在線上。

以下列舉的三個文學團體各具特色,有傳統文學的代表,也有網絡文學的典型,更有兩者兼容的模式。


  (1)中國作家協會

據《法製晚報》記者王夢菁2010年8月19日報導,上月底,中國作協迎來63歲生日。此前,它按照每年的慣例吸納了378名新會員,經過60多年積累,如今會員人數已達9301人。

記者從中國作協提供的會員統計數據中發現,如果按年齡來劃分,45歲以上(1965年以前出生)的作家人數占總人數的近90%,而“80後”作家僅為50人,作協有明顯的老齡化趨勢。再細致點分析,45歲以下的青年作家人數為1037人,40歲以下的作家為439人;也就是說,1965年到1970年出生的作家有598人,而1970年到1980年出生的作家僅389人,顯然,生於70年代的作家相對較少。

中國作家協會的作家成員無疑是傳統文學的主力。從以上的統計數據來看,雖然中國作協有自己的官方網站,但傳統作家在上麵首發作品的不多。他們接受和使用互聯網的比例也不大,原因有二:一是習慣性問題。他們一直使用筆和紙書寫,在傳統紙媒上發表和閱讀,讀者群也是同類人。因此還沒有準備好,或者說尚未有需要互聯網的介入。二是雖然電子書和手機閱讀已經轟轟烈烈,但至今還沒有比較完善、安全的出版法律來保障作家的權益。倘若有朝一日,互聯網和手機的出版和閱讀對作者的版權有充分的保證,而版稅又比傳統紙媒高十倍,甚至隻要高五倍,這一大批優秀的傳統文學捍衛者,應該都會把作品的首發權交給互聯網這個新媒體。


  (2)盛大文學

盛大文學於2008年在中國大陸正式成立,在這之前首先是起點中文網,它是微支付閱讀模式的一種開創者。從2003年10月份開始,起點中文網首先創立一種新的模式,就是通過微支付的手段在網尚複費閱讀電子書,在這之前的時候,大部分的文上電子內容,電子書基本上都是免費為主。後來,他們通過一係列的運作,包括把圖書按字數進行定價,用兩三分錢的一個定價價格策略打破了原有按整本書進行閱讀購買的這種方式。

他們還提供了一係列的支付方式,包括信用卡,購買年卡的支付渠道等,完成了一整套從作家到網站上傳作品,到直接銷售給讀者,讀者通過銀行卡或者年卡進行支付,進行購買、閱讀。其中所支付的費用,推動稿酬的方式返還給作者,這樣一整套應該說就是一種電子出版模式。通過這樣的模式,起點中文網獲得了一個非常高速的成長性,吸引越來越多的讀者和作家,也吸引了越來越多文學網站走向這個道路,包括紅袖添香、晉江文學網,一係列網站都是慢慢地從這個模式開始發展起來的。之後是盛大文學,盛大文學自2008年正式成立後便陸續收購了起點中文網、紅袖添香、小說閱讀網、晉江文學網、瀟湘書院,還有榕樹下、U17等,總共7家文學類的網站,還有包括四家設計出版公司,一家無線公司,這樣就形成了一種以版權為中心的純版權的商業運作模式。他們從一個網站所獲取的原創文學的作品,與作家進行簽約,獲得版權,然後幫助他們進行分銷、傳統出版、海外出版、無線和影視改編、遊戲改編等各種各樣的模式。

目前盛大文學幾個網站加起來,從用戶商來說,他們每天的日訪問人次高達4億人次,最高的時候達到過5億人次。他們擁有的內容量總字數超過500億字,而且每年仍然以6000萬字以上的數字在更新當中,而且完全是原創的、有版權的。

《文學報》記者金瑩,曾以《網絡文學:速度戰,體力活,青春飯?》為題,記錄在上海召開的“網絡文學青年論壇”上海眾作家們的討論。此文於2010年4月15日在《文學報》發表。文章開篇就公布了當下網絡文學最驚人的數字:“一天寫7萬字,沒有30萬的儲備不敢開新書,40至80萬的作品隻能算短篇……在4月9日召開的上海網絡文學青年論壇上,網絡寫手們道出的極限數字,令人瞠目結舌。‘看到你們,我感覺就像納美人看到地球人,我們的價值被取締了。’作為傳統青年作家代表列席的小飯,在聽了這一番‘速度賽’之後,說了這樣的話。”


  (3)文心社

文心社於2000年在美國新澤西注冊,現有成員人數超過800位,各地分社70多,堪稱海外新移民作家的重鎮,成員來自北美洲(美國、加拿大)、歐洲、澳洲、亞洲幾十個國家地區的當地文學社團。

與中國作家協會的“傳統”和盛大文學的“先鋒”相比,文心社算是傳統與網絡媒體兼俱、相輔相成的綜合體。這與海外作家,尤其是北美新移民作家的成長史有關。

上個世紀80年代中國大陸改革開放之後出國的留學生,最先接觸到互聯網。ACT這個全世界最早的,也是唯一的一個中文論壇,就是在1993年由這批北美的理工科留學生們創建的。留學生們在異國他鄉逃不過鄉愁,故土、故人和方塊字便是他們緊張學業之餘的寄托和心之所係。因此,ACT上一度聚集了大量海外華人,以漢語一解思鄉之情。

隨著《華夏文摘》、《新語絲》、《國風》、《花招》等大型網刊接二連三地誕生,互聯網便成了北美新移民作家的樂土和培訓基地。如果說,盛大中文是中國大陸文壇“網絡文學”的典型代表,與傳統文學涇渭分明。那麽,文心社在海外華文文壇上,應該是網絡文學與傳統文學一脈相承,彼此滲透、融合。

從海外新移民作家的背景來看,10年前活躍在北美互聯網上的網絡作家,今天依然著作不斷的有:少君、閻真、蘇煒、王瑞芸、陳謙(嘯塵)、施雨、融融等。他們獲得中國大陸文壇的各種文學獎。僅以“中國小說學會年度中國小說排行榜”為例,上榜的作家就有:閻真(2001年長篇小說《滄浪之水》)、蘇煒(2004年中篇小說《米調》)、王瑞芸(2005中篇小說《姑父》)、陳謙(嘯塵,2008年中篇小說《特蕾莎的流氓犯》)、施雨(2008年短篇小說《你不合我的口味》)。

網絡文學與社團,不僅有盛大文學這種模式,也有文心社這種模式。而作為傳統文學代表的中國作家協會,作家作品的交流和傳播,遲早也會向網絡媒體靠攏。

繼電燈、電話、電視走入大眾生活被人們完全接納之後,網絡業已成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就像所有新事物的初生一樣,它同樣也要走過從稚嫩到成熟的過程。在網絡新媒體誕生和使用之初,人們對它最初的好奇、驚訝、屈解、誤用……以及因此產生的喧鬧終將隱去之後,當我們不再把網絡作為新奇話題討論時,文學依然是永恒的話題。


(三)新媒體對文學的影響

雖說網絡文學與傳統文學之間的種種差異是傳媒的因素,並非文學本身。然而,傳媒對文學的影響卻不容忽視,尤其是新媒體誕生之後對傳統媒體的衝擊。由於傳播媒介的變更,勢必帶來文學在傳播方式和速度上的改變;帶來文學主體與受眾群體的改變;也帶來閱讀和寫作習慣的改變;最終帶來文學作品在構思、敘述、文字、審美等諸多方麵的變化。

早在互聯網誕生之前,紙媒還是新事物時,就有人關注過傳媒與文學的關係。1901年梁啟超就在《中國各報存佚表》中說:“自報章興,吾國之文體,為之一變”。阿英在《晚清小說史》中討論近代以來小說繁榮的原因時說:“第一,當然是印刷事業發達,沒有此前那樣刻書的困難;由於新聞事業的發達,在應用上需要多量產生。”1988年,陳平原在他的《中國小說敘事模式的轉變》一書中,考察了近代以來大量的報刊是“如何影響作家的創作意識並進而改變中國小說的敘事模式”的。

在這類研究中,相當多的論著注意到了傳媒對作家的影響,關注到現代稿酬製對作家生存方式的改變。許多學者都注意到,由於1905年廢除了科舉製度,文人的生存方式收到極大的影響。馬永強在《文化傳播與現代中國文學》中就闡述“現代傳媒的興起以及教育製度的現代化這一文化傳播過程”,“導致文本的創作者從士大夫範圍奔突而出”,從而形成了現代作家的“普泛化”現象。現代傳媒的強大力量很容易造就一個個神話,尤其是現代文人憑借媒體而成為市民生活中的新的英雄,如張恨水就是一個由“大眾傳媒打造的神話”,張恨水與現代報刊有著不解之緣,“報人成了他的終身職業,成了一種謀生的手段,成了一個自我實現的平台,甚至成了他寫作的出發點,他極大地被報紙媒介‘同化’了”〔4〕。

在討論傳媒與作家的關係時,人們一般都願意將現代稿費製度與現代職業作家的出現聯係在一起,陳平原在《二十世紀中國小說史》(第一卷)中討論了稿酬與作家的專業化的問題,從而說明“著譯小說可以賣錢這一事實,使得新小說的發展不單受製於整個社會的政治思潮以及作家的文學趣味,還受製於那個確確實實存在並且不以作家主觀願望為轉移的‘小說市場’”。周海波也說:“毫無疑問,稿費製對於不能再走科舉之路的中國文人來說,是一個新的生存機遇,作家不比再擠那條狹窄的科舉之路,而是可以擁有自己相對自由的空間,賣文為生雖然與學而優則仕不能同日而語,但作為生存之道也未嚐不是一種好的選擇。而這種新的選擇的確使一批清末文人能夠比較理想地生存下去,而且成為市民社會新英雄人物。”〔5〕

魯迅、沈從文的小說,最早也都是在報紙上連載。很難想象如果沒有傳媒,魯迅、沈從文會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同理,當今的網絡作家也正是被網絡優厚的金錢待遇所吸引,日寫萬字,年收百萬。漸漸地,他們也會稱被為“市民社會新英雄人物”。

事實上,當下網絡文學的聲音逐漸變得強勢。擁有強大經濟支持的網絡文學,正逐漸將自己的聲音滲入主流話語和公共認知。在上海召開的“網絡文學青年論壇”上,連主持會議的作家陳村都表示,網絡文學經過這十數年的發展,正逐漸“威脅”到某些紙質出版的生存。

但是不是網絡作家就高枕無憂了呢?未必。

有網站以“我們更需要什麽?傳統文學?新媒體文學?”為題,在網上發起討論。一位ID為美麗花園的網友說:“傳統文化不能丟失,一個民族,如果丟失了本來的東西,會變得一無所有,而網絡提供了很好的平台,應該善加利用。 ”

《網絡文學:速度戰,體力活,青春飯?》一文中還寫到:“起點中文雖然創造了很好的商業模式,但他沒有倡導很好的價值觀。”曾經以“李尋歡”之名聞名網絡的路金波說,如今,他已成功轉型成為紙質出版市場炙手可熱的人物,而當時引領潮流的痞子蔡至今還寫著跟12年前並無多大差異的愛情故事。與那些年輕的寫手相比,他的擔憂更“文學化”、“讀者慢慢會發現網上的1000萬字和丹•布朗花6年時間寫出來的《失落的符號》,和斯蒂芬•金、東野圭吾的東西是不一樣的。網絡文學非常偉大,但同時它處於原始的毫無技術的階段,寫手們為了千字兩分錢在浪費自己的天份,最終會把自己犧牲。”他說,“希望那些賺錢最多的人,愛文學一點。”

在上海“網絡文學青年論壇”上,懸疑小說家蔡駿也提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一旦電子閱讀器普及,傳統作家和網絡作家有可能站在同一平台競爭,網絡寫作者又該如何麵對這種新傳播平台帶來的挑戰?對於某種程度上依靠新技術平台而崛起的網絡作家而言,更新的傳播方式出現,讀者對現在的閱讀方式和速度產生慣性的疲倦了,他們又該何去何從,似乎也是一個嚴峻的問題。”

盡管“網絡文學”與“傳統文學”的對立和差異有目共睹,但二者的日漸靠攏也是一個不爭的事實:2009年6月15日,《文藝報》和盛大文學共同主辦“起點四作家作品研討會”,諸多網絡作家成為討論的焦點;6月25日,中國作協《長篇小說選刊》與中文在線“17K文學網”主辦“網絡文學十年盤點”,網絡讀者推薦作品約1700部,參與投票海選的讀者更是高達50萬人;2009年7月15日至24日與2010年1月17至26,魯迅文學院先後開設兩屆網絡文學作家培訓班,力圖引導網絡作家的文學實踐之路。2010年7月30日,魯迅文學院又成功舉辦網絡文學編輯培訓班。近年來,更是有網絡寫手成功加入作家協會,實現了身份上的“融合”。

筆者很讚成學者馬季的觀點:“當代中國文學大家必然出現在‘網絡文學’與‘傳統文學’互補之後的一代人當中。他們將推動中國文學產生一個新的高峰。其一,他們很少受意識形態的影響,其二,他們的價值觀和人生觀與世界主流文化趨同。最初由網絡開始走向文學世界,‘網絡文學’是他們的翼,然後在‘傳統文學’中他們找到民族的根。於是他們彌合了‘網絡文學’和‘傳統文學’之間的鴻溝,使中國文學縱橫合一,蔚為大觀。”〔6〕

也就是說,將來的中國文學,不是現在的傳統文學,也不是現有的網絡文學,而是經過交叉、滲透、融合、發展之後的新型文學。而文學的審美標準,價值體係,以及評論框架都將隨之改變。

參考資料

〔1〕歐陽有權主編:《網絡文學概論》,北京大學出版社,北京,2008年版,第3頁。
〔2〕顧廣梅:《數字化技術平台上寫作觀念新論》,東嶽論叢,2007(4)。
〔3〕文學報:《新世紀十年文學:斷裂的美學如何整合?》,文學報,2010年7月15日。
〔4〕劉少文:《大眾媒體打造的神話》,中國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6年版,第3頁。
〔5〕周海波:《傳媒時代的文學》,人民文學出版社,北京,2007版,第12-13頁。
〔6〕馬季:《網絡文學:沒有航標的河流》,發表於《文學報》2008年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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