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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瘋狂走向滅亡——羯石氏後趙王朝的興亡zt 1 石勒

(2006-08-22 20:31:35) 下一個
作者:赫連勃勃大王 從瘋狂走向滅亡      ——羯石氏後趙王朝的興亡      山西民俗,除了老陳醋和為數達幾百種的麵食以外,還有不少地方曲種、雜戲和武術。在榆社縣,每逢節假喜慶之日,就會看見城鄉四處的男女,數十數百,身著紅綢大衣,手執一種號為“霸王鞭”的道具,或舞或跳,左甩右敲,鞭杆上係有玲瓏的銅玲和精細的綢穗,在複雜的“四點法”敲擊聲中,鞭隨人舞,人借鞭勢,脆響聲聲,紅男綠女們憨厚、純樸的臉上洋溢著小康的滿足和平安世道的喜悅。殊不知,他們手中飛舞的“霸王鞭”,源自一千六百多年前一位本土英雄手中的指揮馬鞭,唰唰脆響聲中,那樣不可一世的後趙王朝似乎就在瞬間的揮甩之中完全幻化為曆史的煙塵。         一時英豪——後趙開國皇帝石勒         石勒,字世龍,原名(句,去口加背),上黨武鄉(山西榆社)出生的羯族人。石勒的祖父,根據《晉書》中記載,名字是耶奕於,與石勒的父親“並為部落小率”。耶奕於,應該即是波斯語的eelkhany,現代一般譯為伊兒汗尼,意思是遊牧部落首領。所以,他們這一家很可能是西域胡人昭武九姓中的某一支屬,可能是康居(羌渠,曾居於今新疆塔什幹地區),語言應該是屬於伊朗語係,為入塞匈奴十九種姓其中的一種,他們的樣子“高鼻、深目、多須”,應該是歐羅巴人種之一。由於內遷日久,到石勒這輩,已經完全淪落為替當地漢族地主扛長活的傭工,可以說是真正的貧雇農無產階級。   從七八歲起,石勒整日麵朝黃土背朝天,赤腳在田裏幹苦力。當時這個苦孩子除相貌怪異外(羯人高鼻深目),沒有什麽特別過人之處,隻是在累得賊死回家吃飯時,蹲在茅草房的炕角,端著大碗,常常向母親抱怨說自己聽到有戰馬嘶鳴、金鼓擂擊之聲。石母不以為然,勸他說:“你幹活太累,耳鳴罷了,不是什麽不祥的征兆。”當時,鄉村相士們紛紛誇讚石勒相貌不俗,一般人皆嗤之以鼻,惟有同村的郭敬和陽曲縣的寧驅認為石勒必非俗子。這兩個人雖是財主,對石勒倒很照顧。   十四歲時,身骨壯健的石勒為人雇作腳夫,曾販運東西到洛陽城內的上東門。大概是勞累數日,剛剛飽餐一堆胡餅,石勒腹圓肚飽之際,興奮地大吼。恰值東晉高門貴族王衍乘轎經過,看見怪模怪樣的一個大身板少年在那裏亂叫,就對左右人講:“剛才那個胡族小孩,觀其音聲相貌很奇特,恐怕將來會成為動亂天下的禍害。”於是,他命人快馬返回,想抓住石勒。集市已散,往來人多,石勒早不知混到哪個溝隴地邊去歇著,並很快被大清談家王衍淡忘得無影無蹤。      傭耕少年誌叵測   晉惠帝太安年間(公元302—303),並州地區發生饑亂,石勒與當地為人傭佃的雜胡們紛紛逃亡,自雁門流落到陽曲,依附從前的雇主寧驅。當時,各地兵將趁亂,紛紛捆縛流散胡人,賣去外地賺幾個小錢花花。當地的北澤都尉有一次率部伍“清戶”,抓了好幾百號人,又闖入寧驅的莊園。幸雇寧驅把石勒藏在米囤裏,使這位羯胡逃過一劫。依石勒魁梧的身板,是上好的奴隸料子,肯定會被軍爺們賣出雙倍的價錢。眼見陽曲一帶軍人四處抓人,寧驅保他一回難保二次,石勒便想去納降都尉李川那裏投軍,當兵雖苦,總是持槍掄刀抓人的主兒,不會被人當作奴隸賣掉。   走到半路,又饑又渴的石勒狼狽不堪。喘息間,遇見從前同村的財主郭敬,“(石勒)泣拜言饑寒”。郭敬見到小夥石勒不成人形的樣子,對之流涕,忙把準備弄到城裏賣好價錢的貨物就地賤賣掉,為石勒買些吃食和衣物。數個胡餅落肚,身上又多了幾件棉襖棉褲,石勒緩過心神,腦子轉動得勤快起來,對郭敬說:“現在並州饑荒嚴重,守窮就肯定餓死。周圍的諸族胡人沒東西可吃,可以哄騙他們,說帶領他們去冀州找飯吃,趁機賣掉他們,既能賺錢,也可為這些胡人找條活路。”   郭敬覺得此計可行。石勒雄心勃勃,拜別郭敬,準備到李川軍中獻上此計,賺他個盤缽滿。哪知,才走了幾裏地,晉胡並州刺史、東嬴公司馬騰的軍士已在四處搜尋流散的雜胡,準備拿他們當賣掉以換取軍需。遠遠看見一個相貌醜怪的大家夥低頭笑著走過來,眾軍士一湧而上,把正盤算著一個人能賣多少錢的石勒逼在原地。這下倒好,自己未及賣別人,先被別人賣掉。   司馬騰眼見這批“貨”數目差不多數千,夠走一趟,便命手下將軍郭陽和張隆押著這些四處搜掠來的胡人去冀州變賣,“兩胡一枷”,一塊板子套兩個胡人脖子,一路馬鞭亂抽,臭腳常踢,牲口一樣被押送去集市。   並州離冀州道路崎遠,一路上這些“貨”病死餓死大半,多虧將軍郭陽是郭敬的族兄,提前收受了錢財,沿路對石勒飲食有照顧,使這位羯胡終於能活著走到冀州。   石勒被賣給荏平人師歡為奴,天天耕作,挑水挖田,雖累得賊死,畢竟有口飯吃。石勒為人有氣力,腦筋活,師歡也很信任他,不象對待一般奴隸般成日鎖住嚴加看管。石勒閑不住,見師歡家田附近是政府的養馬場,便以自己能相馬為名,找機會同管理馬場的魏郡馬頭汲桑搭話。三言兩語,石勒確實是行家,汲桑很高興,漸漸兩人成為能在一個坑頭喝酒的朋友(石勒以賤奴身份,能和馬頭汲桑說上話,確實不容易)。   其間,田主師歡又把石勒轉租給武安的地主。也怪石勒運氣不好,半路又被一幫搶掠賣人為生的軍士抓住,捆在當地準備弄到集市賣掉。湊巧荒野裏有一群鹿馳過,嘴饞的兵士們都想吃烤鹿肉,一群人縱馬撒丫子都趕過去追逐鹿群,石勒紮脫繩索,幸免逃脫。   通過此次大險,石勒終於想通,為人當牛做馬做順奴隻能是被動地牲口一樣任人奴役,不如自己武裝起來幹一場,大不了是個“死”字,反正也死了不少回。於是,他從田間偷了匹馬,招集平時一起幹活認識的哥們王陽、桃豹等八個人,弄些農具磨尖擦亮,開始幹起四處搶劫的營生。不久,又有郭敖、呼延莫、支屈六等八個人加入,一幫人號稱“飛天十八騎”,奔入赤龍等皇家養馬場中,跨乘上好的駿馬,四處搶劫搜掠富戶。   當時世亂,官府皆自保不暇。石勒如魚得水,把大批搶劫得來的珍寶送給馬師汲桑,結交這個地方勢力以自固。汲桑大喜。石勒不僅不騷擾自己的養馬場,還把其他皇家馬場的好馬成百地趕來孝敬自己,汲桑高興之餘,就給石勒起名言字,因此,石勒名姓字,皆是馬師汲桑所起。   如果太平時節,石勒這種底層社會的黑社會小頭目搶奪公物,與政府農場主相勾結,實屬“罪大惡極”,應當很快會謀泄事發,被捕快們抓去縣城問斬。   英雄出於亂世。當時,正值“八王之亂”司馬宗室開打;匈奴族劉淵趁機跑回,在黎亭自稱漢王;成都王司馬穎的故將陽平人公師藩自稱將軍,起兵於趙魏之地,有眾數萬。審時度勢之後,汲桑帶著石勒就投靠了公孫藩,兩人還把數百匹上好的皇家駿馬作為見麵禮。公孫藩大喜,拜石勒為前隊督(衝鋒連長),進攻鄴城的西晉平昌公司馬模。汲桑、石勒兩個人這次押錯寶,公孫藩不久大敗被殺。   汲桑、石勒於混亂中逃出,在昔日的皇家牧馬場中東躲西藏,更四處招聚亡命之徒,劫搶郡縣的囚犯,形成了一股不小的武裝。汲桑自稱大將軍,以替成都王司馬穎討伐東海王司馬越為名,封石勒為掃虜將軍、忠明亭侯。在汲桑指揮下,石勒率軍進攻鄴城,殺掉東嬴公司馬騰(就是先前他的手下把石勒賣到冀州),“殺萬餘人,掠婦女珍寶而去”。小農場主、耕奴指揮的戰役節節順利,竟也接著渡過延津,進攻兗州。(今山東鄆城)。   成都王司馬越大懼。這隻打著自己旗號的武裝雖然幹掉了對手司馬騰等人,但他們忽襲兗州,是不宣而戰,搶自己的地盤。驚怒之下,司馬越命兗州刺史苟唏討伐汲桑、石勒。   苟唏一點也不狗稀,這位號為“屠伯”的晉將用法嚴酷,運兵用神,數月之間,在陽平、平原之間雙方大小三十餘戰,汲桑、石勒部眾被殺一萬多人,二人敗走,慌忙間想投附匈奴劉淵。半路,又遭晉朝冀州刺史丁紹襲擊,石勒、汲桑兩人失散。石勒逃往樂平。汲桑就沒那麽好彩,半路被晉朝的“乞活軍”抓住,斬於平原縣。   窮急窘迫之中,石勒恨不得立時奔投劉淵的匈奴營中。但單人匹馬空手見人說不過去,於是,石勒在上黨說服“擁眾數千”不知所從的兩部胡人一起去拜見劉淵。大喜之餘,劉淵封石勒為輔漢將軍、平晉王。空手套白狼計成,石勒受到巨大鼓舞,他又以計謀劫持了擁眾兩千多的烏丸張伏利度,“率其部眾歸海(劉淵)”。不用講,劉淵又加封石勒督山東征討諸軍事。不到一年時間,石勒從一個傭耕的奴隸搖身一變,成為劉淵手下的尊貴王爺和擁眾數千的地方武裝大頭目。      狼頭旗下立功多   公元308年,劉淵稱帝,遣使授石勒持節、平東大將軍、平晉王。從前是小打小鬧過家家一樣瞎打瞎混,現如今真有個“皇帝”封自己為王,可以想象石勒的興奮是何等異於平時。   劉聰進攻壺關時,石勒自率七千精銳為前鋒都督,殺晉將黃秀;接著,他又進攻鄴城、趙郡、巨鹿、常山,攻殺晉軍數萬人,並派和他起兵的十八將分頭率兵並州山北諸郡縣,說降了不少散落遊蕩的胡人地方武裝來附。   石勒雖替匈奴漢國攻城陷地,和劉氏家族的兵將不同,他很少殘殺當地居民。對於魏郡被攻陷的各個民間地方塢堡,他“簡強壯五萬為軍士,老弱安堵如故,軍無私掠,百姓懷之”。攻陷冀州後,石勒又能把各地的讀書人安置在一起,號為“君子營”,成為為他出謀劃策的智囊班子。他手下最得力的謀士張賓,也是此時聞名而歸順的。   轉戰之中,石勒惟一遭受較大的挫敗是飛龍山戰役。晉朝幽州刺史王竣派遣的鮮卑頭領務勿塵(段匹磾之父)等鮮卑、晉朝聯軍共十餘萬,把石勒打得敗走黎陽。即便如此,石勒未傷元氣,轉而進寇信都,殺掉晉朝冀州刺史王斌。接著,他東襲鄄城,殺晉朝兗州刺史袁孚。乘勝而進,石勒連陷廣宗、清河、平原、陽平諸縣,降九萬多人。武德之戰,石勒攻殺晉朝冠軍將軍梁巨,坑殺抵抗的降卒一萬多人,威震河北。“河北諸堡壘大震,皆請降送任(子)於(石)勒”。   匈奴劉聰繼位後,又贈石勒征東大將軍、並州刺史等一大堆頭銜。一是在新主人麵前掙麵子,二是為自己爭地位,擴充軍隊,石勒配合劉聰的兒子劉粲會攻洛陽,又進攻襄陽,陷江西壘壁三十餘所,“欲有雄據江漢之誌”。   謀士張賓有遠謀,勸石勒北還。正在興頭上大獲勝利的石勒忘乎所以,不聽。不久,晉朝琅琊王司馬睿派王導率軍討石勒。由於糧草不繼加之軍中瘟疫流行,石勒損兵折將,傷亡大半,最終聽從張賓之策,裹糧卷甲,一路攻殺,折軍北還。   西晉懷帝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四月,以討賊為名逃出洛陽的東海王司馬越憂急病死。他帶出的二十多萬朝中卿相將軍士兵以及隨軍家屬,擁著司馬越的大棺材向東撤退,準備到東海(山東郯城)為司馬越歸葬。石勒聞訊,於五月間親率輕騎倍道兼行,在苦縣寧平城(河南鹿邑縣)包圍了這隻送喪大軍,“大敗晉兵,縱騎圍而射之,將士十餘萬人相踐如山,無一人得免者。”晉朝太尉王衍、襄陽王司馬範等六個宗室王爺以及數十朝廷高官皆成為石勒的階下囚。   望著這些衣冠飄飄、甲胄華麗的士族、王爺們現在都垂頭喪氣地坐在大帳前的草地下等候自己發落,石勒得意已極。痛飲數杯美酒,石勒就向王衍詢問晉朝衰亡的原因。“(王)衍具陳禍敗之由,雲計不在已;且自言少無宦情,不任世事。”眾人見二人談得投機,也紛紛插話,為自己開脫。惟獨襄陽王司馬範神色儼然,仍舊一副凜然傲然的王爺派頭,倨坐於原地大聲嗬斥諸人:“今日之事,何複紛紜!”(事已如此,亂吵吵個啥!)見司馬家有此等人物,石勒也肅然起敬。   王衍此人“神情明秀,風姿詳雅”,是晉朝少有的美男子。少年時代,王衍造訪名士山濤,“(山)濤嗟歎良久,既去,目送之曰:‘何物老嫗,生寧馨兒!然誤天下蒼生者,未必非此人也!”此人還是魏晉之際非常有見解的大哲學家,“每捉玉柄麈尾,與手同色。義理有所不安,隨即改更”,是“信口雌黃”成語的主人公。王衍還自標高雅,口不言錢。其妻試之,讓丫環在夜間以錢繞其床。王衍早晨起身,對丫環高叫,“舉卻阿堵物!”(把這些東西拿走!)但此人無忠貞之操,與世浮沉,惟求自保。   石勒十四時在洛陽城被王衍識破英雄骨相,差點被殺。但親眼見到這位望重人雅的晉朝太尉,草莽英雄石勒也不覺為之心折。“甚悅之,與語移日。”王衍見這個殺人魔王很好說話,為了更加討好,他就勸說石勒稱帝。不料,此語一出,不僅沒有保身,反而生成殺身大禍。   石勒勃然色變,振衣而起,斥責王衍說:“君名蓋四海,身居重任,少壯登朝,至於白首,何得言不豫世事!使天下破壞如此,正是君罪所致!”隨即,他命左右衛士把王衍押出大帳。回到被監押的房子裏,王衍自知難逃一死,對周圍的人哀歎道:“嗚呼!吾曹雖不如古人,向若不祖尚浮虛,戮力以匡天下,猶可不至今日!”   但是,對於這些大晉朝的“人樣子”們是殺是活,石勒一時間還真下不了決心。恰好將軍孔萇在身邊,石勒問:“我橫行天下多年,未曾見此等儀觀不凡、能言善辯的人物,能留他們命在嗎?”孔萇粗人有粗理,回答說:“這些人都是晉朝王公大官,肯定不會真心屈服於我們,留著有什麽用,殺掉算了!”   石勒點頭,主意已定。“此等奇人,可保全屍,不可加以鋒刃也。”於是,他派兵士把餘人一一牽出斬首,隻留王衍和司馬範,把兩人單獨押關在一間磚房裏,“使人夜排牆殺之。”古人總覺全屍而死是施惠於人,其實,與其在磚石土瓦間屈憋窒息而死,還不如一刀斬頭來得痛快。“岩岩清峙、壁立千仞”(顧愷之語)的一代大玄學家,就這樣在碎磚石中間結束了性命。   石勒再接再勵,在洧倉(今河南鄢陵)又大敗從洛陽逃出的晉軍,殺東海王世子司馬毗等晉朝四十八個王爺。   同年七月,石勒與劉曜攻克洛陽,俘虜了晉懷帝司馬熾。   獲取大功的石勒在許昌屯兵不久,聽聞晉朝大都督荀唏在蒙城擁立晉懷帝兒子豫章王司馬端為皇太子,便馬上帶兵出發,先攻克陽夏殺掉晉守將,馬上馳襲蒙城,俘虜了這位曾威風一時並進攻大敗石勒老上司汲桑的儒將。一個多月後,見苟唏不為已用,王敦才殺掉他。   至此,進退自如,攻無不勝,戰無不取,羽翼已成的王敦開始的把下一個目標轉向一直對自己勢力形成嚴重威脅的友軍——匈奴漢國的大將軍、齊公王彌。   王彌,東萊人,父祖均為太守級別的官員,家世清白而貴顯。王弘青年時代就有才幹,博學強記,但好遊俠之舉,習武擊劍,交遊甚廣。洛陽隱士董仲道善相人,曾對他說:“君豺聲豹視,好亂樂禍,若天下騷擾,不作士大夫矣。”可能這種預言給了王彌某種心理暗示。晉惠帝末年,以宗教為名起事的妖人柏根在東萊起事,王彌就堅決“背叛”了他的家庭,率家中仆僮“從賊”。柏根被殺後,王彌“亡入長廣山為群賊”。由於受過良好教育,王彌“多權略,凡有所掠,必豫圖成敗,舉無遣策,弓馬迅捷,膂力過人,青土號為‘飛豹’。”後來,王彌率賊眾接連侵擾泰山、潁川、汝南、襄城諸郡,並攻入許昌,打開武庫,搶走不少精良的鎧甲器杖,“所在陷沒,多殺守令,有眾數萬,朝廷不能製。”   會值八王相攻、天下大亂之際,這位士大夫出身的賊頭竟也率軍進逼洛陽,“京邑大震,宮城門晝閉。”當時晉朝軍隊還有反擊能力,司徒王衍派晉將在七裏澗與王彌軍激戰。王彌大敗,逃跑途中,想起從前在洛陽相熟的老朋友、匈奴五部首領劉淵(當時劉淵已稱漢王),便帶著數百殘兵敗將前去投靠。劉淵剛剛立國,聞訊大悅,派使郊迎。王彌一見老相識,便勸劉淵稱帝,感激之下,劉淵盛讚王彌為“孤之孔明”,大有如魚得水之感,立署王彌為司隸校尉,加侍中、特進。   王彌加入匈奴劉氏集團後,非常賣力,他先隨劉曜攻河內,又曾與石勒會軍攻臨漳。永嘉初年,王彌在高都大敗晉軍,殺數萬晉軍。不久,他又和劉曜、石勒攻破魏郡、汲郡、頓丘,陷五十餘壁。在與石勒合力進攻鄴城時,王彌又獲大功。接著,王、石二人又合軍攻陳郡,大破東海王司馬越的晉軍。   王彌可稱是晉朝克星。匈奴劉曜與他合軍,也是連連得勝。兩人率軍“寇襄城,遂逼京師。”時京邑大饑,人相食,百姓流亡,公卿奔河陰。王彌在前,劉曜隨後,漢軍攻陷洛陽。王彌首先下令大掠。劉曜後至,惟恐財寶珍奇盡歸王彌,就下令阻止王彌軍將。王彌不從,劉曜在亍上斬殺王彌的牙門將王延。王彌大怒,雙方阻兵相攻,死亡一千多人。後經人相勸,雙方表麵上重歸於好。   劉曜恥於自己晚一步進入洛陽,也縱兵大掠,奸汙惠帝羊皇後(後娶之為妻,先奸後娶,還算不錯),殺懷帝太子司馬詮以及百官士人三萬多。   王彌勸劉曜:“洛陽地處天下之中,有山河四險之固,現在的宏麗宮殿,可把漢國都城從平陽遷至此處”。劉曜哪裏肯聽,一把大火把壯麗的洛陽燒成廢墟。   王彌大罵:“屠各小奴,豈有帝王之意乎!此輩休想一統天下!”盛怒之下,他引兵東屯項關。   不僅劉曜與王彌結怨,石勒也一直忌憚王彌的驍勇,“常密為之備”。幾個人雖一直並肩作戰,但都貌合神離,在亂世之中各懷鬼胎,總想趁機兼並對方。   攻破洛陽後,與劉曜結下梁子,王彌就派人送給石勒大批美女寶貨以示友好。聽說石勒生擒苟唏並以之為左司馬,王彌也去信慶賀:“公獲苟唏而用之,何其神也!使(苟)唏為公左,彌(王彌自稱)為公右,天下不足定也!”石勒什麽人物,雖是沒讀過書的大老粗,但智略一點不比士人出身的王彌低半分,他持信對謀士張賓說:“王公位重而言卑,其圖我必矣!”   王敦當時與乞活軍首領(因饑荒而外出求食的軍隊稱“乞活軍”)陳午在蓬關交陣,王彌與劉瑞相攻。王彌向石勒搬救兵,起先未獲應允。謀士張賓勸石勒:“您常憂慮沒有除掉王彌的機會,現在正是天賜良機。陳午小豎,不足慮;王公(王彌)人傑,當早除之。”石勒從計,率大軍襲擊與王彌交戰的劉瑞,並斬下其頭送給王彌。“(王)彌大喜,謂(石)勒實親已,不複疑也。”   公元311年底,石勒派人持厚禮,請王彌在已吾縣見麵宴飲。王彌手下勸阻主公不要輕出赴“鴻門宴”,王彌死催,根本聽不進去。加之石勒是多年並肩作戰的老戰友,又剛剛幫大忙殺掉自己的敵手劉瑞,王彌興高采烈地帶幾個隨從就去赴宴。   兩人相見甚歡,把手入席,縱敘昔日戰鬥友情。酒酣之際,石勒起身,王彌以為對方又要敬酒,笑臉相迎之間,石勒從腰間抽出快刀,白光閃處,身手矯健的王彌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腦袋從脖子上搬家。這位青州豪傑,文人流氓,一輩子做夢也想不到,上竄下跳半輩子,沒有死於能臣名將之手,反而被一個耕田胡兒所殺。   殺掉這位與自己逐鹿中原的潛在對手,石勒惡人先告狀,上表劉聰說王彌叛逆,已被斬首。劉聰大怒,責讓石勒“專害公輔,有無君之心”,但罵歸罵,用人之際,王彌死都死了,以後還要依靠石勒,仍舊遣使加封石勒鎮東大將軍,督並幽二州諸軍事、領並州刺史,“以慰其心。”         自古英雄無出處   石勒攻掠豫州諸郡後,屯軍葛陂(今河南新蔡),大軍在江淮一帶東馳西突,豐衣足食,耀武揚威,並聲言要造大船進攻建鄴。   其間,在山西與匈奴劉氏相抗衡的晉臣劉琨得到與石勒失散多年的母親王氏以及他的堂侄石虎(即日後的大魔頭石季龍)。劉琨派人把石勒母、侄送還,並寫信勸降石勒。劉琨大文豪,文采華章,英姿縱橫,言之鑿鑿,現摘錄於下:      “將軍發跡河朔,席卷兗豫,飲馬江淮,折衝漢駐沔,雖自古名將,未足為諭。所以攻城而不有其人,略地而不有其土,翕爾雲合,忽複星散,將軍豈知其然哉?存亡決在得主,成敗要在所附;得主則為義兵,附逆則為賊眾。義兵雖敗,而功業必成;賊眾雖克,而終歸殄滅。昔赤眉、黃巾橫逆宇宙,所以一旦敗亡者,正以兵出無名,聚而為亂。將軍以天挺之質,威振宇內,擇有德而推崇,隨時望而歸之,勳義堂堂,長享遐貴。背聰則禍除,向主則福至。采納往誨,翻然改圖,天下不足定,蟻寇不足掃。今相授侍中、持節、車騎大將軍、領護匈奴中郎將、襄城郡公,總內外之任,兼華戎之號,顯封大郡,以表殊能,將軍其受之,副遠近之望也。自古以來誠無戎人而為帝王者,至於名臣建功業者,則有之矣。今之遲想,蓋以天下大亂,當須雄才。遙聞將軍攻城野戰,合於機神,雖不視兵書,暗與孫吳同契,所謂生而知之者上,學而知之者次。但得精騎五千,以將軍之才,何向不摧!”   在亂世紛猶、英雄輩出的年代,雖惺惺相惜歎賞劉琨的卓然之采,傾慕其淳淳操節,石勒仍不為所動,報書答劉琨:“事功殊途,非腐儒所知,君當逞節本朝,吾自夷,難為效!(中華書局版《資治通鑒》中是“吾自夷難為效”,沒有斷好句,殊難解通)為報答劉琨送母送侄之情,石勒回饋劉琨名馬、珍寶一批,厚待來使,謝絕使歸。   石勒在葛陂修整兵馬,整造大船。假如不是連下三個月的大雨,他還真有極大的可能一舉攻克江南琅琊王司馬睿的根據地。   石勒所率人馬,絕大部分是北方人,到南方本來就水土不服,戰鬥力下降。又趕上連月大雨,軍中瘟疫流行,糧食斷絕,得痢疾、血吸蟲病而死以及餓死的兵士將近一半還多。司馬睿一方也深知當前是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沒有任何退路,便嚴命諸將在壽春(安徽壽縣)集結,準備拚死相抗。   麻杆打狼兩頭怕。石勒一時也陷在葛陂。要進攻,士卒疲憊病傷,根本不可行;要後退,害怕聚結在壽春的晉軍隨後追殺,一網打盡。搜集了一堆晉軍方麵送來的檄文和招降書,石勒大會眾將問計。   右長史(總參謀長)刁膺首先發言,他勸石勒先向琅琊王司馬睿獻表表示投降,以為晉朝掃清河朔為名,待晉軍退走後再作別的打算。“(石)勒愀然長嘯”,困虎生威,異於常人。   中堅將軍夔安勸石勒就高避水。石勒說:“將軍怎麽這麽膽怯!”   孫萇、支雄等三十多石勒舊將,均屬膽氣豪壯、有勇無謀之輩,上前進言:“現在晉軍還未集聚完全,請各授我們三百步卒,乘船分三十餘道,夜登其城,斬守將首級,得其城,食其倉米。如此,今年肯定會破丹陽,定江南,把司馬家子弟盡數活捉!”石勒聞言一笑:“確實是勇將之計”,賜眾將每人鎧馬一匹。其實石勒心中明白,這些武將是在吹牛逼。   最後,見謀士張賓一直不說話,石勒問:“君計如何?”   張賓成竹在胸,一一道來:“將軍您攻陷帝都洛陽,囚執天子,殺害王侯,奸掠妃主,撥將軍之發不足以數將軍之罪,怎麽可能又向晉朝稱臣呢?去年誅殺王彌後,本不應在江南一帶逗留。現在,天降大雨,數百裏皆成澤國,正是上天示警,將軍您不宜長留此地。鄴城有三台之固,西接平陽,四塞山河,應回軍北上攻占此城。伐叛懷服,掃平河朔,又有誰能與將軍你爭鋒呢。”看見石勒讚同之餘,臉上仍舊有憂慮之色,張賓進一步打消石勒的顧慮:“晉軍齊集壽春,是懼怕將軍您率大軍攻擊,如果聽說我們回師北上,他們高興還來不及,根本不可能想出會奇兵追擊我軍。我們可以先使輜重回撤,主力大軍故意作出對壽春發動總攻的姿態,敵人必不敢輕動。待輜重過後,大軍按部就班,慢慢回撤,進退有據,可以萬全!”   石勒站起,掀髯大笑:“張賓之計正合我意!”接著,他扭頭責斥刁膺:“你作輔佐謀臣,應該規成功業,怎能勸我投降!本該斬你,但念你本性一向怯懦,並非出於私計,所以這次我寬恕你!”石勒立即宣布把刁膺降職,右長史一職由張賓接任,加中壘將軍,號曰“右侯”。   石勒在部署軍隊後撤的同時,遣其侄石虎率精騎二千直奔壽春,做出進攻前鋒的姿態。當時石虎剛剛出道,戰爭經驗不足,見江邊晉軍運糧船新到,與左右將士貪念船中軍資,爭相攻搶。晉軍在江邊早嚴陣以待,數道伏兵一齊衝出,在巨靈口大敗石虎一軍,漢兵掉入水中淹死五百多,餘眾四奔,潰退百裏,一直逃到石勒正往北回撤的後軍。   石勒軍中大怖,以為晉軍主力來攻,營中慌亂異常。久經戰陣的石勒倒還鎮定,指揮兵士排成陣形。追擊而至的晉軍怕有埋伏,見好就收,回軍堅守壽春,如此,則丟失了乘亂殲滅石勒的最佳機會。   回軍路上,石勒部眾確實艱苦異常。由於晉軍一方采取堅壁清野的戰略,石勒軍中無糧,“士眾相食”,兵士們隻能把老弱兵殘當幹糧,拚命北撤。行至東燕,又依張賓之計,石勒出奇兵奪取晉將向冰的戰船,把軍隊整船整船地運送過河,然後前後夾擊,大敗向冰,奪取大量軍糧和物資,終於挺過難關。   修整過後,石勒下令,長驅進攻鄴城的晉將劉演,擊降晉軍數萬。由於鄴城三台險固,石勒一時不能攻下,諸將皆建議不計代價死拚。關鍵時刻,又是張賓出主意:“三台不可輕易攻克,不如暫且舍之,令其自潰。今天下鼎沸,人無定誌。得地者昌,失地者王,邯鄲、襄國,趙之舊都,依山憑險,形勝之國,可擇此二地為都城,然後命將四出,授以奇略,如此,將霸業可圖”。正是依從張賓之計,石勒攻占襄國(今河北邢台),有了一個穩固的根據地。從此,石勒一掃昔日百戰百勝但又飄忽不定的盜賊習性,開始有了更為長遠的打算。其實,劉琨先前的勸降書,對石勒及其謀士張賓等人無形中也起以一點作用。英雄謀略,自是不同凡人。   石勒在襄國立足未穩,首先遭受的嚴重挑戰來自晉朝幽州刺史王浚派來的鮮卑聯兵。段部鮮卑的陸疾眷、其弟段匹磾以及其堂弟段末杯等率五萬多兵眾大舉進攻襄國。當時襄國城隍未修,守具缺失,石勒軍卒隻能修築臨時隔城抵禦。   雙方交戰,鮮卑人戰鬥力極強,數次擊敗石勒的軍隊。諸將畏懼,皆建議固守不出。石勒認為,敵眾戰寡,如果時間一久,外接不至,內戰斷絕,隻能困於城中等死,應該出城一戰。   謀士張賓讚同石勒之議,他說:“敵軍大眾遠來,認定我戰軍寡弱不敢出戰,必然懈怠。段氏鮮卑勇悍,段末杯部更是強中之強,應出其不意,速在北壘鑿開突門二十餘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出,直擊段末杯大帳。打敗了這支精銳,其餘的鮮卑、漢族兵士就不足畏懼。   石勒依計而行,命孔萇等將率兵從突門衝出,生擒了段末杯,並乘勝追擊,鮮卑、晉軍伏屍三十裏,丟失鎧馬五千匹。   鮮卑將領陸疾眷屯軍於渚陽,喘息之際,送鎧馬金銀,打算與石勒講和,想贖回被俘的段末杯。諸將痛恨鮮卑屢次殺戮兵士,紛紛勸說石勒殺掉段六杯以挫鮮卑銳氣。石勒不從,說:“遼西鮮卑,健國也,與我素無仇怨,他們隻是受王浚指派來攻擊我。今殺一人而結怨一國,非明智之計。放之必悅,以後必不為王浚所用“。   石勒此議,深謀遠慮。石虎與陸疾眷結為兄弟,鮮卑軍隊引還。段末杯更是感激石勒不殺之恩,歸途中不停向南跪拜石勒。自此,段氏鮮卑大部再也為王浚所用。   上白一戰,石勒又攻殺乞活軍首領李惲(晉朝任李惲為青州刺史),石勒思其拒戰,要坑殺全降卒。洋洋得意之際,石勒騎馬從要被處死的漢人隊伍麵前走過,忽然發現從前一直善待自己的老雇主郭敬。   這位半大老頭子可憐巴巴,形忽枯搞,鼻青臉腫。石勒趕忙下馬,執著郭敬的手問:“是郭三爺嗎”?郭敬忙伏地叩頭,“正是在下”。   石勒淚如雨下。他青少年時代如果沒有這位財主恩人相救,恐怕屍首早已喂了野狗。“今日相遇,真是天意啊”!石勒悲喜之下,馬上吩咐從人獻上衣服車馬,立拜郭敬為上將軍,準備坑殺的數千人一並免死,歸為郭敬統領。善有善報,終於在老實人郭敬身上體現了一回。   晉湣帝建興元年(公遠313年),石虎大軍攻克鄴城。石勒親派守令,重新營建,使他在河北的根據地日益擴大和鞏固。   不久,他又利用晉臣劉琨和王浚這間的予盾,使其互不相求,襲殺了王浚,占據了幽州(詳情見《功業未及建 夕陽忽西流》)   接著,石勒軍將又連破晉臣劉演、溫嶠等人,並鎮壓了河間等地王春的起義,大敗乞活軍王平,活捉了劉演的弟弟劉啟(劉演和劉啟都是劉琨的侄子)。石勒很仗義,因感激劉琨送其母侄,也下命賜劉啟田宅,並派儒官為劉啟講授儒經。   晉湣帝建興四年(公元316年)底,石勒又在廣牧(今山西壽陽)附近山間設伏,大敗劉琨剛從拓跋鮮卑部收來的晉兵數萬人,幹掉了劉琨的全部老本兒。晉朝並州守軍也聞風投降,大英雄劉琨不得不投告段匹磾,不久被殺。      後趙建國立規模   公遠318年,漢主劉聰暴病而死。太子劉粲繼位不久,就被國丈靳準幹掉。石勒終於找到借口,以討伐靳準為名,率精兵五萬五千,進據襄陵北原。漢國宗室劉曜很快自立為帝。為了討好石勒,劉曜進封他為趙公,大司馬、大將軍,加九錫。   不久,漢國平陽內哄,靳準為其堂弟靳明所殺。靳明等人不僅沒有就近投降石勒,反而派人送傳國六璽於劉曜。石勒聞訊大怒,揮軍進攻靳明。平陽大急,派人向劉曜求救。靳明得間從平陽突圍,率眾歸於劉曜。狂怒之下,石勒攻入平陽後,把都城宮室燒成灰燼以泄憤。至此,石勒與劉曜已經到了公開決裂的邊緣。   劉曜不久把國號從漢改為趙,史稱“前趙”。出於禮貌,石勒派王修為使,前去奉賀。劉曜剛稱帝,很需要石勒的支持,忙派使出發,準備封贈石勒為太宰,進爵趙王。   石勒從前的一個從官曹平樂現是劉曜手下,為了巴結新主子,他對劉曜說:“石勒派王修為使來賀陛下登基,表麵十分尊敬,其實是以王修為間諜,探查陛下的實力。等王修返回,石勒得知您的軍力虛實,肯定會趁機襲擊陛下”。劉曜當時登大位,人情不附,加上匈奴劉氏骨肉相殘,以及靳準的屠戮,宗室幾乎被殺個精光,軍力確實弊弱。聽曹平樂一席話,劉曜大怒,他忙追還前去加封石勒為趙王的使臣,並派人把石勒的使臣王修斬於來路。   王修從人逃歸,細述因由,石勒拍案而起,召集群臣,公然宣布與劉聰反目:“我石氏奉戴劉家,人臣之道沒有虧欠。此次如果沒有我去洛陽平滅靳準,他(劉聰)能南麵稱朕嗎。根基剛立,便想圖謀害我,殺害我遠道派去的使臣,過份至極!帝王之起,豈有常理。如今,我為趙王、趙帝,全看自己的歡喜,名號大小,豈是劉聰所能授與的嗎”!   石勒手下眾將謀士摸準了石勒的心思,大家一起上書,勸石勒稱尊號。假意推讓一番,石勒於公元319年(晉元帝太興二年)稱趙王,依春秋列國稱元,改稱趙王元年。      赫赫帝王中原路   石勒稱王後,刪定律令,減百姓一半田租,嚴禁兵士欺侮衣冠華族士人,並在襄國都城內立小學十餘所,崇文敬教,並鑄造趙國自己的豐貨錢。   石勒自己是羯胡出身,便以羯人為“國人”,嚴禁國內百姓蔑稱羯人為“胡”,違者處斬。從這個法令,可以看出石勒這個佃傭奴仆出身的羯人仍在內心有很深的自卑情結,多樹忌諱,以此建威。   即使如此,從下麵幾件小事,也可看出石勒厚道的一麵,並非因小事動輒殺人的魔王:其一,有位飲酒大醉的羯人騎馬闖入王宮止車門,石勒大怒,立即怒問衛隊小隊長漢人馮翥:“君王威行天下,王宮之內,為何有人敢馳入,作為守衛值班的軍官,你為什麽不能阻止來人”!惶懼之間,馮翥忘了忌諱,回答說:“剛才那個醉胡乘馬馳入,速度很快,我向他喊叫了半天,那個羯胡也聽不懂我說什麽”。自己話音剛落,馮翥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犯了“國諱”,叩頭出血,以求寬恕。誰料,石勒也笑了,說:“胡人確實難和他們講話溝通”。其二,石勒聞知漢人參軍樊垣清貧有操守,便授其為章武內史,外派為官。樊垣辭行時,石勒見這位大儒衣冠破舊,渾身襤褸,也大驚而問:“樊參軍怎麽窮到這個份兒上”?樊垣生性淳樸直率,順口回答說:“我臨來的路上遇見一夥羯賊,把我全家搶個精光”。石勒聞言大笑,“羯賊怎麽能這樣暴掠別人的財物呢,我替他們償還你吧”。樊垣忽然意識到麵前的趙王本人就是個“大羯賊”,大懼,叩頭泣謝。石勒好言相解,“孤王的法令是防禁俗士,不關卿輩老書生也”。賞賜樊垣車馬衣服錢三百萬。其三,稱王之後,石勒派人把武鄉的老家鄰居故舊相好都接到襄國,歡飲笑語平生。發現年青時為了爭麻池與自己天天打鬥的老鄰居李陽沒來,石勒對家鄉父老說:“李陽,壯士也,何以不來?爭池是布衣之恨,孤王現在稱王天下,怎會講較從前那種小事呢”!他馬上派人把李陽請來,聚眾歡飲,拍著李陽的肩膀說:“孤往日吃足了你的老拳,你也倍嚐孤的毒手”。言畢,賜李陽甲第一區,拜參軍都尉。   由於石勒為政較為寬和,趙國境內的人民在兵荒馬亂之後,稍得喘息。同時,石勒和河南的晉臣祖逖也修書示好,雙方罷戰,兵事不興了好一陣子。   石勒為人,雖是文肓出身,但重視教育,常親自到大學小學去視察,賞賜學士老師衣物。軍旅之中,他也常讓儒生讀史書給他聽,並往往作出超出常人的議論和判斷。一次,石勒聽人讀《漢書》,當他聽見酈食其勸劉邦立六國後人為君,石勒大驚,說:“如果這樣,又怎能統一天下啊”?儒生接著又讀張良的諫言,石勒喘口大氣,說“幸虧有留候的好主意”。   東晉元帝太興四年(公元321年),石勒軍隊進攻晉朝幽州刺史段匹磾,並生俘了段氏兄弟,盡有幽州之地;轉年二月,石虎以四萬精兵在泰山攻殺降而複叛的晉將徐龕,使徐州、兗州也附於後趙。公元323年,石勒軍隊又進攻東晉青州守將曹嶷(曹嶷原為漢將,反降於東晉),坑殺三萬軍士,俘斬曹嶷。324年,石勒軍隊又攻取了東晉的下邳、東海和彭城等地。   公元325年六月,石勒大將石生占據洛陽後,進攻東晉的司州刺史李矩。李矩等人不敵,就派人向前趙的劉曜投降。劉曜派中山王劉嶽率一萬多精兵馳援,並在孟津和石梁打敗後趙軍隊,俘殺五千多人。至此,前趙後趙完全撕破臉麵,公開交戰。   石勒大怒,馬上命中山公石虎率四萬步騎飛馳成皋關,與前趙中山王劉嶽大戰於洛水。劉嶽大敗,退守石梁。劉曜親率大軍增援,夜中軍營多次無故潰亂,隻得撤回長安。最後,石虎攻克石梁,俘虜了劉嶽等前趙將領八十多人,坑殺前趙士兵一萬多人。此戰過後,石勒的力量已經擴展至淮河流域。   東晉成帝鹹和三年(公元328年),石勒發動了滅前趙的戰役。但劉曜一戰小勝,大敗石虎於高候原(山西聞喜)。前趙乘勝前進,但沒有直接撲向襄國,而是包圍了洛陽。年底,石勒孤注一擲,親自率兵前往,與劉曜決戰。洛陽一戰,石勒大勝,擒殺前趙皇帝劉曜,滅了前趙(詳見《血海中原的狼頭大纛》)   大勝之後,群臣功進。東晉成帝鹹和五年(公元330年),石勒稱大趙天王,行皇帝事。不久,他索性直接稱帝,改元建平。至此,中國北方幾乎全部歸於趙土,此後,一直到石勒去世,後趙與東晉也沒有特別大的戰事,雙方以淮水為界,暫時休戰,各自經營內務。   滅前趙,稱皇帝,石勒的後趙達到鼎盛時期。夷漢賓服,四方來朝。得意之際,在一次宴見高句麗使臣的大會上,石勒酒酣之餘,問身邊的近臣徐光:“朕與古代君主相比,能和誰相仿呢”?   徐光當然撿好聽的話講:“陛下神武籌略比漢高祖劉邦還高,雄藝英武可比魏武帝曹操,有史以來,軒轅皇帝第一,陛下您排第二。”   石勒聞言大笑,說:“愛卿所言大過。人應該有自知之明啊。朕若逢漢高祖,當北麵而事之。若遇光武帝劉秀,當與其並驅中原,鹿死誰手,亦未可知;大丈夫行事應磊磊落落,朕終不效曹孟德、司馬仲達父子,欺他孤兒寡婦,狐猸以取天下也。所以,朕之才能當在劉邦、劉秀之間的樣子,又怎能與軒轅皇帝相提並論呢”。   群臣皆頓首稱萬歲。心服、口服,不得不服。      帝王最難身後事   石勒稱趙王後,其心腹謀臣張賓已經去世。石勒當時深加痛惜,哭歎說:“老天不欲我成就大事,怎麽這麽早就奪去我的右侯嗬”!後來,他與謀士徐光、程遐等人議事,常常覺得這些人水平太低,使他時時感歎:“右侯(張賓)舍我去,令我與此輩共事,豈非酷乎”!   石勒後期,繼承人問題也是他很矛盾的事情。其太子石弘,“幼有孝行,以恭謹自守”,自小跟隨漢儒學典籍,文質彬彬。想起自己的太子平素親近文士,石勒也很擔憂,對徐光說:“太子文弱,殊不似將家子弟”。徐光回營“漢高祖以馬上取天下,孝文帝以玄默守之,聖人之後,必世勝殘,天之道也”。石勒聞言大悅,覺得很有道理。   徐光因之進言:“皇太子仁孝溫恭,中山王(石虎)雄暴多詐,陛下一旦不諱(死亡),臣恐社稷必危,應漸奪中山王威權,使太子早參朝政”。石勒點頭。   右仆射徐遐是皇太子石弘的親舅,他更加擔心國家的安危,也向石勒進言:“中山王石虎勇武權智,群臣莫及,但其本性殘忍,驕橫不法,其諸子皆掌兵權。陛下在,自當無事,應早除之,以安天下大計”   石勒不聽。“今天下未平,太子年青,正要依靠中山王輔佐”。   徐光、程遐二人日夜憂心,合計道:“中山王石虎深恨我們兩人,一旦主上晏駕,皇太子必遭他的毒手,我們兩人也難逃殘戮,為安國寧家,也要拚死勸諫皇上除掉中山王”。   於是,趁另一次進見之際,徐光問石勒:“陛下拓平八州,帝有海內,但神情之間仍有不悅憂慮之色,為什麽呢”?   石勒答道:“吳蜀未平,書軌不一,司馬氏猶據有江東,恐後人譏笑我未為一統天下之帝王,故而憂形於色”。   徐光進言:“臣還以為陛下是為腹心之患而憂,誰知您在為四肢小患而憂!陛下您鼎定中原,占據洛陽、長安二都,為中國堂堂帝王,天命所歸,誰能不服。困此,司馬氏江東之患,四肢之小疾也;中山王石虎,憑借您的神威,攻伐四克,自言英武隻在您之下,此人殘暴多奸,見利忘義,常有怏怏不足之色。近日宴集,多有輕視皇太子之色,陛下隱忍容之,臣恐陛下萬年之後,宗廟必生荊棘,此人才是您腹心大患,應早予除之”!   石勒默然。豪傑老矣,該斷不斷,英雄一輩子,糊塗一下子,子孫骨肉,皆為人所食。   東晉成帝鹹和七年(公元333年)8月,石勒病重,未等宣詔,中山王石虎帶兵入宮中“侍疾”。“矯詔,群臣親鹹皆不得入。疾之增損,外無知者”。   石虎怕石勒死後在外擁有重兵的宗室造反,他又矯詔宣秦王石宏、彭城王石堪回襄國入宮侍疾。回光反照之際,石勒見石宏在床邊正哭,大驚道:”朕讓你提兵在外擁有強藩,正是預備我病亡後發生萬一之事。是誰宣召你入京啊,還是你自己為了探視我自己來的?如果有人宣召你,馬上派人殺掉他“!   石虎大懼,忙在一旁說:“秦王是來探病,暫時還京小住,我馬上派他回封地”。話雖如此說,石虎仍派人把石宏等人軟禁在京城。   幾天過後,昏迷中的石勒再次醒轉,問石虎:“石宏回封地了嗎”?   石虎回答:“當時就回去了,現在大概已快到了”。   臨終,石勒遺令:“三日而葬,斂以時服,載以常車,無藏金寶,無納器玩。大雅(皇太子石弘)衝幼,恐非能構荷朕誌。大雅與其兄弟宜善相維持,司馬氏乃汝等殷鑒;中山王石虎深可三思周公輔佐之功,勿為將來口實”。   石勒在位十五年,死年六十。“夜瘞山穀,莫知其所。備文物虛葬,號高平陵”。一代英雄,含憂而逝。   石勒以十八騎起家。後趙王國全勝之時,“南逾淮海,東濱於海,西至河西,北至燕代”,可以說是十六國期間非常有魄力的帝王。   石勒雖文盲出身不識書史,仍喜讀史書,以史為鑒,效法西漢吏治,親自四處巡幸,勸民農桑,並減輕所轄境內人民的負擔,後趙所收租稅為曹魏以來最輕。同時,他還注重人才培養和教育製度的建立,並首創了秀考試經製度,舉賢薦能,開一代良好的學風。雖身為羯胡,石勒並不輕蔑漢人,反觀他手下的重要謀士大臣均為漢人擔當。石勒還能堅持傳統的道德標準,對奸臣逆子從不姑息,顯示出本性之中天真淳樸的一麵。簡而言之,這個由奴仆而身登九五的帝王,在十六國那樣亂世,不失為一代明主人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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