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娜麗莎美在哪裏?
蒙娜麗莎美在哪裏?
蘆笛
英明網友尋常不見麵,偶爾露崢嶸,寫了個帖子很有意思,可惜大家大概是“審美疲勞”,久談一個話題便生厭了,點擊的人似乎不太多,很遺憾,因此還是全文引用於下:
“魯老夫子認為,美與審美都有階級性, 所以‘賈府的焦大也不愛林妹妹的’。老蘆
認為階級性就是差異性,因此強調審美需要訓練,好象也有道理。但是,我還是感
覺美與審美都有個見仁見智的問題。照理說,魯迅應該算是有文化的了吧,但他似
乎就不太喜歡京劇甚至電影。我們能否因此就說京劇是不美的呢?
就說我自己吧。在國內讀書的時候,從來沒覺得京劇有什麽美感。倒是出國以後,
身在異國他鄉,遠離親人朋友,偶爾聽到一段西皮,就覺得美奐美侖。您說這到底
是京劇變美了,還是我們的心態變了?
對美術的欣賞也是如此。文盲如我,至今不明白‘蒙娜麗莎’美在哪裏,更不要說
畢加索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幾何圖形了。在這裏請教老蘆及各位大賢,我不喜歡蒙娜
麗莎和畢加索,是審美偏好問題呢,還是審美能力問題?如是後者,象我這樣的,
是否還可能通過後天的培養來提高審美能力呢?”
我想這困惑大概是普遍的吧?90年代初我姐來看我,我帶她去當地的美術館,那家美術館收集的都是古典藝術,她看得津津有味。我於是又帶她去別的城市看更大的美術館。她在古典部分也看得津津有味,但到了印象派和後期印象派館時卻把那些精品貶斥得一塌糊塗,出來後還興猶未盡,非但否認印象派繪畫是藝術,還將喜歡它的人一網打盡,說那是皇帝的新衣,不懂裝懂。藝術應該反映生活真實,靠胡塗亂抹、標新立異來聳人聽聞不是藝術。
我勃然大怒,因為本人就非常喜歡印象派藝術,雅不願變成附庸風雅不懂裝懂之輩,於是便反唇相譏,說你這不過是江阿姨的教導,文化藝術要源於生活高於生活。兩人吵得烏煙瘴氣,遊興一掃而空,實在晦氣。這也是蘆家才會有的怪事。
此後不久,我帶孩子去美術館。這小子在國內就喜歡美術,他媽還讓他去上過訓練班。他見了印象派的畫也作不屑狀,斥曰:不好!我問為何不好。他說,畫得不像,還不如我畫的!我斥之曰:你怎麽這麽狂妄?藝術豈能以像和不像來作標準?要論這個,畫畫豈能比得上照片?他不服,說,各人有各人的欣賞。我說,沒錯,工農兵也有工農兵的欣賞,但那隻是低層次的欣賞。我試圖告訴你的,是受過教育的人的欣賞。你既然要停留在文盲水平,我當然也尊重你的自由選擇。不過你不能因為自己是文盲,就要求其他人和你一樣,這是共產黨幹的事,也隻有他們才有這權力,這話輪不到你說。這小子不服氣,但我畢竟是他爹,於是他也就不作聲了。
沒成想他接受了鬼子的中學美術教育,短短幾年功夫就逆轉了主客之勢,再不是當年的吳下阿蒙了。後來我和他再去美術館,不是我告訴他該怎麽理解欣賞作品,而是他來告訴我了,特別是現代藝術更是如此。令我不禁浩歎文化大環境之重要,所謂“鬱鬱澗底鬆,離離山上苗”是也。他老爹在國內靠零星搜集來的複製品苦苦琢磨幾十年,還不如他在國外漫不經心地接受幾年的中學美術教育。我看國內的音體美教育可以統統取消,至少本人從未受過任何教益。
因此,畢加索的畫,我是不懂的,不敢不懂裝懂,但我也不敢如我姐那樣大無畏,將老畢斥之為“一夜的天才”(50年代國內一本短篇小說集《女皇王冠上的寶石》中的一篇,大意是某人專寫別人無法看懂的nonsense而暴得大名),蓋小蘆能看懂其妙處。別人不敢說,這小子不予欺我還是有把握的。
當然,不能否認有的摩登藝術就是胡來。記得在漢諾威看過一副現代藝術展,我從展品麵前走過都不知道那原來是展品:一個大學裏常見的告示板,各種告示貼了又撕,撕了又貼,留下了許多廢紙的殘跡。您說這叫什麽藝術?打死我也不能接受。如果是藝術,那麽當年我家那條街上的公廁牆上的“點彩派繪畫”更是藝術了,起碼我能在登東之時細細看出各種形象來。但這隻是末流,不足以否定人家全部。
現代藝術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怪現象,老金其實已經說過了。記得他說,國畫當然不懂解剖透視,但如今要逼真並非難事,有的是照相機。看多了寫實藝術,偶見國畫上龜背蛇腰的人物肖像還覺得十分養眼,雲雲。這道理我早在青年時代就悟出了:西方藝術是走了個“否定之否定”的過程:照相機發明前是求“真之美”,照相機發明之後便求“不真之美”,各種藝術流派由此生焉。這當然是大趨勢,但不是說寫真藝術就被照相機徹底否定了。繪畫畢竟不是照相機可以取代的,《蒙娜麗莎》就是證明。
那麽,《蒙娜麗莎》究竟美在哪裏?美在她的神態。這玩意不能看複製品,得去看原作。我看過許多達芬奇的人物肖像包括若幹素描習作的原件,不能不驚歎隻有天才才能畫出那些傑作來。這兒重要的不是“畫得像不像”——又沒見過真人,誰知像不像?也不是“長得美不美”——藝術美並不等於人體美,而是真正是“栩栩如生”,捕捉下來的神態絕對隻能在活人臉上看到,而且涵義無窮,絕無可能由攝影師靠撞大運拍下來。我想,畫家在此有三個優勢:一是畫家有善於捕捉並再現模特兒的生動神韻的天賦,二是肖像畫是一個比較耗時的過程,畫家捕捉模特兒的生動神情的機會要比攝影師高得多,三是畫家有充分的創作空間——在看熟了模特兒的麵容神情後,可以調出視覺記憶,人為創造出一個理想的生動表情來,而且還能不斷修改之,使之臻於完美。
欣賞《蒙娜麗莎》畢竟是比較直觀的形態藝術,而且還在現實主義的領域內,似乎要容易得多,欣賞摩登藝術乃至其他領域內的藝術如音樂就不同了。一般而言,我認為還原曆史網友說的很有道理,審美可以分為三階段。
第一階段就是他說的所謂“直覺之美”,也就是大自然和人體給人造成的生理愉悅感。記得有種早期美學理論就主此說,認為“美就是愉悅”,據此將藝術按官能分為視覺、聽覺、嗅覺、觸覺、味覺等門類。我是在60年代末看到此說的,當下就不以為然,心想,NND,如此說來,性交也算是一種藝術了(那陣雖還是童男子,不過也略知性事是怎麽回事),怪不得古典色情小說中常見什麽“快美難言”之類的P話,敢情快感和美感是一回事啊?
當然,此說仍然有相當的道理,從發生學上來說,美的基礎就是生理愉悅:看到藍天大海自然會覺得胸懷舒暢,看到鮮花自然覺得嬌媚,聽到畫眉啁啾自然覺得悅耳,看到眉清目秀的女人自然要慕少艾。這在全人類都是共通的。例如所謂“樂音”與“噪音”早在聲學上作了界定,所謂“樂音”就是有固定振動頻率的聲音,所謂“噪音”就是振動頻率不規則而且分布很廣的聲音,後者能引起人類的不適感,久而久之甚至能因此患病。
未受過藝術教育的人包括魯迅和小衲在內,其審美一般停留在這個水平。當然不是說所有的人都具有均等的感受,這裏有兩個問題,一是天生的感受靈敏度,二是隨各人生活閱曆環境而異。前一點我已經講了,先父母的生活環境基本同一,但對美的感受力迥然而異。後一點書海廢人也說了,他認為“新奇即美”,這也確實是人類的天性之一,雖然我並不會因居住在海邊幾十年而喪失對海景的感受力。如果娶了個30年朱顏不改的佳人,我大概也不會看膩——曾經滄海難為水,我連我家老太婆都“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何況是30年姣好如昔的仙女?
第二個階段還原曆史網友稱為“技巧之美”,愚意改為“創造之美”更恰當些。某些天才對美感受力異常發達,且有濃厚興趣,因此不是停留在欣賞自然美上,而是去琢磨其中機製何在,並試圖再現它,各種藝術由此生焉。經過逐代積累,就發展出了一整套複雜的藝術語言,有美術語言、音樂語言、舞蹈語言等等。
這種美與天然美有著本質差別:它是人造的而不是天生的,因此,它必然是人類對美的主觀詮釋,其產生必然與社會的人文環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於此便出現了理解問題:不掌握人家使用的特定語言,不進入那種人文環境,你就不可能理解和欣賞人家試圖傳達的信息。
這就是小衲的誤區所在,他把人造的藝術美和大自然的天然美混淆起來,以為欣賞兩者是一回事,不需要什麽訓練。在我以古典詩賦為例指出欣賞古典文學之美需要學習之後,他便把藝術排出個座次來,規定某些藝術的欣賞需要學習和訓練,而某些則不那麽需要。他不知道,要欣賞西方音樂或繪畫,必須不但懂人家使用的特定的藝術語言,而且必須對人家的人文環境有所了解。這和外國人欣賞唐詩宋詞之美是一回事:你就是把唐詩宋詞翻譯成英文,鬼子也未必會欣賞它們,蓋他們缺乏欣賞時必須具備的人文意蘊。
例如馬致遠那膾炙人口的《天淨沙》描繪的是經典的悲涼意境。它的特色是如同一組電影特寫鏡頭,非常直觀淺顯,不需要過多的中國文學修養來體會它的情調。因此我曾將它翻譯成英文:
An old tree enveloped by withered rattans
Crows flying under the twilight
West wind is blowing
A haggard horse is walking on the ancient path
A small bridge on the stream
A few cottages are in sight
The sun is setting
A heart-broken traveler is at this remote corner of the earth.
然後請鬼子們談談感受。沒有一個受測者答出了中國人的感受。他們當然能理解該詩描寫的是個流浪在天涯的斷腸人,但卻無法領會那scenario 的悲涼。當然也不能排除那是因為我英文太臭、詞不達意所致。建議大家不妨作類似實驗,可以到海外逸士網友的文集去找古詩的英譯本,拿去問問周圍的鬼佬是否能體驗到我輩的情懷。
反過來,鬼子以為美者,國人也未必知道那是美。例如繪畫上的衣褶就是如此。鬼子從古希臘時代起就知道欣賞衣褶之美,在雕塑的衣褶上花了大功夫,以致我在觀賞時經常產生錯覺,覺得雕像穿的是綢緞,渾忘了絲綢乃是中國的發明。繪畫也同樣如此,哪怕是素描都強調表現衣褶之美,門采爾的素描尤其如此。然而國人無論是雕塑還是繪畫都忽略了這玩意。
又如一張皺紋密布的老臉,對國人來說很難喚起美感,起碼西學東漸前是如此。當然這也是技術受限使然——國畫是以線造型,無論是衣褶還是皺紋都隻能用線條勾畫,畫多了就變成不堪入目的蜘蛛網了。因此之故,國畫中無論是人麵還是衣服都隻能用熨鬥熨過。正因為缺乏此類畫作的熏陶,列賓的名作《膽怯的農夫》,沒有看過多少西畫的人恐怕都不會喜歡。80年代有幅油畫名作《父親》引起轟動,然而大概沒幾個人知道或是意識到,那並不是咱們祖傳的審美趣味而是外來貨。
因此,人造美必然要體現出時代、民族、地域與階級的差異來。時代越久遠也就越簡樸,民族差別也就越小,我看漢磚上的繪畫,與古埃及的壁畫的風格也差不多。西南某些少數民族的木雕與非洲人的頗相似。越到後來,水平差異也就越大。生存鬥爭,一些民族前進了,一些民族消失了,一些民族凍結了,這就是曆史,這就是幾千年的文明史。我看中西藝術的區別也就是這麽造成的,主要還是發展程度的不同。
即使是同一民族,不同地域和不同階級也有發展程度的區別,所謂階級的差別類似於文化發達與落後的民族之間的區別。勞動人民的生活環境簡單,感情粗放樸實,基本上隻有簡單欲望,又不曾受過什麽教育,感受遲鈍,表達力貧乏,要表達自己的簡單欲望(據本人的經驗,多半是性欲),當然就隻能使用生活中常見的物事作比喻,例如:
女:哥哥像地裏的麥子,又粗又壯。
男:妹妹像蒸籠裏的饅頭,又白又胖。
這當然是他們心目中的美的象征,也就是書海廢人說的“物以稀為美”:長期挨餓,成日家風吹日曬,當然要認為白胖粗壯就是人體美的極致。這就是賈府裏的焦大何以不會愛上林妹妹,蓋好看的臉蛋長不出大米來,不如膀大腰圓能掙600工分(引自朝鮮電影《摘蘋果的時候》)。
但這種差別我已經說過了,隻是發展程度的差別。所謂勞動人民的審美觀乃是病態社會決定的低層次審美觀,是社會剝奪了勞動人民接受教育、從而獲得比較複雜精細的審美觀的結果,並不是值得效法追求的高標準。若用它來改造社會就是反文明的倒行逆施,而這正是毛共幹的爛事。
除了發展程度造成的區別外,有的地域或時代造成的差別似乎無從解釋。例如非洲有的部落以厚嘴唇為美,千方百計要把嘴唇搞肥,女人為此戴上許多“唇環”。某個部落的人以長頭為美,為此在頭上捆了一道又一道的藤環,使得頭長得特別之長。反過來,中國北方過去卻以扁頭為美,在嬰兒生下來後有意固定其頭部,使之不能自由轉動,長大便是扁頭美女,據說特別適於梳辮子。我看這都說不上什麽道理來,起碼沒有“普世”可言。在這點上土土的“後天訓練決定論”倒確實能成立。
倒是古人對三寸金蓮的愛好似乎還能理解。騷人墨客不知道留下了多少謳歌小腳的詩文。它之所以受到批判,我看還是因為西風東漸改變了中國人的價值觀,女權主義與人道主義的流入,使得這種奇特的審美觀顯得非常自私、殘忍與邪惡。但若刨去這些考慮,光從單純的美學角度來看,您說這種審美觀的發生機製何在?我想大概是男性渴求的“雄風”使然。孱弱的女人能極大地增強男人的自信,滿足他們的潛在的征服欲,喚起他們居高臨下的憐愛。它當然是一種審美,似乎也不能說是荒謬的,之所以被淘汰,不是美學原因,而是倫理原因使然,換言之,它不是“醜”而是“惡”。
總的來看,我認為,除了某些無法解釋的情況外,人類的“創造之美”雖然因時代、民族、地域、階級而不同,但畢竟是可以比較,可以共享的。但要比較和分享,先得掌握人家使用的特有語言,這其實和文學藝術是一回事:你先得懂外文,或至少把外國文學翻譯成母語,才能明白人家試圖表現的是什麽。
這就是魯迅批判京劇的由來。英明網友的誤區,在於他以為魯迅“有文化”,卻不知道所謂“文化”分門別類。一個人是否有文化,必須分門別類地講。我不認為魯迅有什麽文學之外的藝術素養。他的特長在於寫諷刺小說和雜文,但此人的人文素養極度偏枯,對西方文明基本一無所知,除了木刻外對傳統民間藝術也缺乏了解。他對京戲的批評隻證明他不懂京劇文化,與小衲貶低西洋音樂並無實質區別。
所謂比較,我看無非是比較表達能力和表達出來的情感內容的複雜、深刻與精巧。在這點上,我不能不說,中國藝術確實很落後,蓋中國人的感情太簡單粗放。中國最出色的藝術大概是詩歌,但詩歌傳達的感情也就寥寥可數的幾種,無非是“懷才不遇”類、“傷時憂國”類、“體恤民艱”類、“抒發壯誌”類、“人事無常”類、“曠達出世”類,等等,看來看去隻會因單調而倒了胃口,這就是我年青時代的最強烈的感受:古典詩詞不經看,看到一定程度就覺得千人一麵,千部一腔,再也沒有什麽新名堂出來了。到49年後就更糟糕。海外漢學家的一個共識是,49年至今中國大陸無文學,蓋作家的腦袋都是空的,既無思想,又無複雜細膩一點的感情。
戲劇何嚐又不如此?其實中國並無什麽“古樂”,傳統音樂隻有戲劇音樂,正如所謂“民族舞蹈”在漢族隻有戲曲舞蹈一般。可惜戲曲是大老粗和寥若晨星的另類文人創作的,從內容到形式都簡陋到現代人無法忍受的地步。我已經在舊作中說過了,《四郎探母》本來是探索人性的一個絕佳題材,然而大老粗們卻把它糟蹋了,專門把功夫使在不要緊的去處,例如那高八度的“叫小番”當真是好沒來由。
繪畫也是這樣,中國畫隻能畫點小品,無論是風景畫還是人物畫的題材嚴重受限,風景畫無法畫海景夜景,而且實在是畫不出什麽讓你悠然神往的美景來。人物畫則從來無法像西畫那樣表達重大的曆史題材乃至戰爭題材。我還從未見過一幅能讓我流連不去、沉醉於其中的國畫。之所以如此,主要還是它既缺乏表達能力,又沒有什麽足以讓人“心靈悸動”(這是套小衲的話,看來誘發這小子心悸的threshold比較低)的內容。
因此,我覺得,還原曆史網友說的還不完全,中國藝術還不隻是技巧落後到無從承載複雜精深的內容,它本身就沒有多少感情內容需要承載。
還原網友說的第三階段他本人未作命名。我覺得可以稱為“個人附會階段”。這道理王國維早在《人間詞話》中說過了:“一切景語,皆情中語”,記得他還舉了“淚眼看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這的確是個絕佳的例子:因為是淚眼,看見的花於是便充滿了淒涼和悲傷。就連對天然美的感受都會因個體當時特定的情緒改變,更何況是人類主觀創作出來的藝術作品?正因為此,同一首樂曲,不同的樂隊或演奏家的詮釋與處理都不一樣,聽眾的感受也各不相同。在這個意義上,沒有一份真正的藝術品是完全的,它的“圓滿”有賴於感受者加入自己的再創作。
明乎此,則不難回答英明的那個問題:他對京劇的感受的劇變,在我看來是兩重因素使然:一是書海廢人說的“物以稀為美”,二是“淚眼看花花不語”之類的主觀感情加添,因為懷鄉而在偶爾聽到的鄉音中加注了主觀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