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處除三害“影評:”減“ 轉自“張三堅回來了“公眾號,作者: 張哲瀚(Warning:有劇透)

來源: 2024-03-13 10:29:34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按: ”張三堅回來了“微信公眾號,由張哲瀚創立於2022年01月14日

前段時間,在公司開會時推薦同事們看一部電影,怎料我說出來後,他們就說,“怎麽樣,我前天就說老板應該會推薦這部”。

沒錯。就是這部《周處除三害》。電影名引自同名典故,話說有個叫周處的青年,年少時憑過人武力,在村裏專橫跋扈,為眾人所厭惡,與南山猛虎、長橋下蛟並稱“三害”。後來浪子回頭,改邪歸正,隻身斬殺猛虎孽蛟,故曰“除三害”。

影片中講述了得知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通緝犯陳桂林,前往警局自首,卻發現自己竟隻在通緝榜上排名第三,於是千裏追凶,以惡製惡,決定除掉前兩名。

這是一部過程不正確但結果倒還正確的電影。不管怎麽說,在當下,以暴製暴始終不可取,雖然符合人們樸素的情感,卻並不適合現代社會運行規則。而在電影裏,以警察為代表正義力量的弱化,使得代表惡的男主反而成為了正義的執行者。

說說這“三害”,通緝榜上的榜二“香港仔”是位渾身沾滿血腥的極惡之人,暴躁陰狠,對於身邊人動輒打殺,冷酷陰毒讓人不寒而栗。排名第一的林祿和則多以溫柔示人,他風度翩翩,慈祥和順,以善之名對大眾進行洗腦,洗腦溫情的話語成為一聲聲索命梵音,純潔色彩下卻是一派詭異氛圍,安詳中流露著不安。

這兩位反派的基調像“黑”與“白”的對撞。

黑並非絕對的黑,白也非所見的白。

就拿林祿和來說,他曾以最深的“黑”,犯五十多起槍擊案並殺害六名警察,現披一身“白”衣成為邪教“新心靈舍”的尊者。每天用“腹吐‘黑’水,就說明身體有不幹淨的東西”的話術騙取信徒錢財,以清“白”姿態向大家袒露“煩惱的根源就是貪嗔癡”,到這裏已然像是走到癲狂的峰值了。

接著,在陳桂林看清了林祿和的騙局後,殺回靈修中心,以兩槍將其擊殺。可怖的是,領頭雖死,邪教未滅。常在他身旁負責領唱的女性迅速接替他,繼續帶著信徒唱歌,歌曲聲聲縈繞禮堂。

重返禮堂的陳桂林給了信徒們兩個選擇:一分鍾內,離開這裏或者被他殺死。一部分信徒匆忙逃脫,但更多的是選擇留下來,他們平靜地等待著自己被射殺的結局。

這裏是我的第一個疑點:應該被射殺的,是逃走的人,還是留在原地的人?

在陳桂林看來,那些留在原地的人明明看到了真相,卻仍不願意自我思考,甘願被洗腦,必然有罪。因此他沒有手軟,一槍一個送走了他們。

那離開禮堂的呢?在那一分鍾裏,離開教堂的除了還沒被洗腦的人,還有林祿和的親信,他們負責執行騙局,逼害普通人。他們的頭目雖然死了,但隻要給他們時間,完全可以推出一個新的尊者,繼續去蒙騙大眾。

癡愚之人與愚弄之人,到底誰更該死呢?

這是一群沒有悲情色彩的反派,有時為了增加反派角色的厚度,很多影片會在劇情上為反派角色塗抹增添上悲慘經曆,似乎是外界各種因素逼迫讓其走上了不歸路,壞人之所以成為壞人是無奈之舉。

但這部影片很大比例削弱或隱去了這些經曆,影片裏的反派角色也並沒有變得單薄。男主陳桂林囂張、瘋癲、暴戾,對留名有很強的執念,但內心仍有柔軟之處,他記掛自己的奶奶,對弱者和孩子仍有惻隱之心,甚至有些天真單純。

在他先後除掉二害,完成自我救贖後,又涉及了另一個問題:一個壞人臨死前做了好事是否應該被原諒?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部電影交了一份合情合理的答案,作為一個罪行累累的人,他需要接受法律的審判。陳桂林展現了惡中的善,但這份善也不足以讓觀眾看到他在被執行死刑時深感惋惜。

結尾處收回了之前埋的伏筆(原來他剛開始知曉自己得絕症的消息是假的),他剃了胡須、吃了最後一頓飯、抽了最後一根煙,平靜地走向自己的末路。

此處,引出我的第二個思考。

香港仔在被陳桂林控製住後,最後一句話是“為什麽,給我個理由”,但陳桂林並未回答,冷酷的一槍結束了他的生命,未留有一句以及多餘的動作,處理得簡潔卻格外有力。

但在結尾處理上,每次表演進行到情感濃度正飽滿,觀眾看得酣暢之時,後麵繼續鋪墊了更多劇情和事無巨細的流程展示使之少了點意味,像杯中本是瓊漿,卻因加了滿杯冰塊,隨時間靜置,味道逐漸稀釋掉了

記得有一位老師說過,能通過表演表現出來的,就盡量少說台詞。結尾處,那位扮演身患肺癌的演員以寸頭造型入鏡,體態、神情甚至麵部的每道皺紋都在托著這個病體,她對獄中的陳桂林說“X光不是你的,那雙肺是我的”,這句話說完切到演員的近景眼神,故事的反轉化和戲劇性其實就已經足夠地精彩,裏麵的動機、喟歎、抉擇已然浮出水麵了,後麵的對話則有些像水杯裏溢出來的水。

另一個點是看到陳桂林被剃胡子的部分,影片花了很大的篇幅描述如何把剃須刀帶進監獄以及為何一定要帶進去,覺得在節奏上有點冗餘。但隨著繼續觀看,演員微妙的處理讓我明白了剃須刀存在的必要性。剃胡子的過程,陳桂林流了眼淚,看著幹幹淨淨的自己,就像他最初的樣子,他重新穿上西服,在此刻結束,仿佛心靈也在等待一次救贖與重生。(個人拙見,結尾留在這一刻會不會比放到白床單上,一絲不苟地拍下全過程更有力一些呢?)

有的時候,做“-”法還是蠻有必要,鏡頭內的誠實表達自己,鏡頭外把遐想留給觀眾,自己現在也是更喜歡恰到好處的留白。想到前幾天,同事在跟我對文案,他寫了一大段文字並細細與我講解其中含義,我禮貌地表示很好,並讓他刪掉了那幾段。他不解“為什麽要刪啊,這樣大家看不懂怎麽辦”,我說,“我們往往怕觀眾讀不懂,不舍得做減法,但其實觀眾很聰明的,文字的魅力和震撼在於文字以外留給觀眾的想象空間有多大,我想表達的都在作品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