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伊拉克（一）：開啟盲盒

決定去伊拉克之前，我對這片土地的認識其實很分裂。一半來自書本上的美索不達米亞：蘇美爾、巴比倫、底格裏斯與幼發拉底，兩河文明；另一半則是來自幾十年的新聞積累：薩達姆、兩伊戰爭、海灣戰爭、ISIS、城市廢墟、難民車隊。這兩個版本的伊拉克幾乎無法重疊，一個太古老，一個太殘酷，而我一直不知道它們之間真實的今天是什麽樣子。

圖一：巴格達老城區改建中的阿爾拉希德街

圖二：巴比倫遺址（世遺）

也正因為這種斷裂，我產生了走一趟的渴望，看看今天的伊拉克到底介於哪兩者之間，或者根本是一個完全不同的第三個版本。

圖三：聖城卡巴拉的朝聖者們

圖四：聖城卡巴拉的朝聖者

去伊拉克前麵臨的最大的問題是：那裏安全嗎？按美國國務院的旅行提醒是紅色警告“不要前去！”。好在如今自媒體發達，油管臉書等大量的即時經曆可供參考，近幾年來伊拉克似乎正朝著旅行的“正常國家”發展。還有，在做功略時，顧劍夫婦正好在伊拉克旅行，隻要看到他們的朋友圈就說明他們沒事，他們沒事就是伊拉克沒事，嗬嗬。

圖五：阿布杜拉夫清真寺（建於公元九世紀）遺址前的當地人

圖六；哈特拉神殿（世遺）的三神廟

原先有計劃考慮租車自駕，為此特地詢問了唐班。唐班跑了兩次伊拉克，都是自駕，認為難度是中上。我聽了頭皮發麻，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和Hertz及Avis的當地租車行聯係。結果Hertz說租車期間要扣壓我的護照！Avis則說要到時侯才能確定價格和車型及保險，感覺不想做生意似的。於是決定放棄自駕，包車包司機，但不跟團以求最大的自由度。事實證明這個決定完全正確。伊拉克路況總體還不錯，但當地人野蠻的開車習慣、城市交通的混亂、GPS定位的誤差、大興土木造成的臨時改道封路和頻繁的安全檢查，這些都會把精力耗盡。

圖七：摩蘇爾老城，當年聯軍和ISIS作戰的戰場，現正重建中

圖八：摩蘇爾老城的街區

圖九：摩蘇爾的地標，“駝背”宣禮塔。被ISIS破壞，這是新建的

我們的路線從巴格達開始，先在那待兩天，看看河邊市集、老茶館，體驗老城區的生活氣息。隨後向南，到巴比倫（世遺），聖城卡巴拉和納傑夫，烏爾，烏魯克，南部沼澤（世遺），回到巴格達完成南循環。再一路北上，經薩邁拉的螺旋宣禮塔（世遺），哈特拉神廟（世遺），摩蘇爾，再進入庫爾德山地，去阿米迪、阿卡爾，最後在埃爾比勒放飛放鬆，打道回府。我認為這是一個能夠把各種版本的伊拉克串成一個整體的路線。

圖十：庫爾德自治區首府埃爾比勒的廣場，背景是在維修中的城堡（世遺）

圖十一：城堡上的當地人

圖十二：廣場上的庫爾德人

在準備行程時越來越覺得伊拉克像一個巨大的盲盒，裏麵可能裝著混亂，也可能裝著驚喜，還可能是意想不到的溫暖。出發前，我最能確定的隻有一件事：無論計劃如何完美，都可能不知道下一小時會遇見什麽；而我願意把所有未知，都當作一種與伊拉克相遇的方式。

圖十三：在路上頻繁遇上軍人，警察的檢查站。一般都是收去護照手機拍照留案，軍警們都很客氣

飛機降落出關之後，坐上了出租車前往市區。在離開機場的路上，有一麵不起眼的水泥牆，被烈日曬得發白，牆麵布滿被金屬撕開的洞孔，不規則、深淺不一，像一瞬間被火光凝固的傷口。司機說這就是前伊朗將軍蘇萊曼尼和穆漢迪斯遇襲的地點。2020年1月3日清晨，美軍無人機的導彈就在這裏落下。

圖十四：巴格達機場蘇萊曼尼被刺的彈痕牆

這樣的場景對普通遊客來說還是蠻震憾的，而司機好像早已經習以為常，淡淡地指一指：“這個地方，你知道吧，就是那件事發生的地方。”說罷，還減速讓我拍照。

我曾經想到過N種打開伊拉克盲盒的方式，沒想到會是這麵彈痕牆。我意識到，在伊拉克旅行，會不斷撞上這種“現實節點”。它們不像博物館展櫃，沒人替你解說，隻是赤裸裸地存在，在路邊、在牆角、在你以為隻是一個普通出口的地方，等著你看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