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罪羊

替罪羊

從來不肯膺服於詞語暴力
一個未經審判，被剝奪的詩人
流放到草原。放牧生活，表麵上井然有序
但漸漸的，歲月磨損意誌，失去信任
隻有權力在增長。他開始疑神疑鬼
某天河邊出現一具女屍，他把自己當成嫌疑犯
在夜間審訊，以詩作證
用犀利的文字挖墓，用詩豎起一個墓碑
四處驅趕魔鬼，不知道魔鬼藏在我們體內
我們要麽被殺，被自然，被同類，要麽自戮
最後他把自己送上法庭
這次有公開審判，但並不公正
早在一次秘密會議上已一致通過判決
在明眼人眼裏，他成了替罪羊
他身邊有幾十隻羊，為什麽選中他？

 

組合體

外表上我們是一個人，其實
隻是個鬆散的結合體，像歐盟
不同部分，散落在不同位置
但不同的自己，不能獨立生存
在把身體分解的過程中
一陣風就會把部件吹散，吹遠
需要生命意誌把它們凝聚在一起
還有過去和將來，快樂和傷痛
——我也知道作為整體的我
並非幾個碎片的粗暴組合

 

道

我想向道士問道。你在我耳邊說
道在我腳下。我邁著向下的步履，走了很久

石頭阻攔，而且它長出草
落葉有柔美的顏色，默默接受腳步的蹂躪

你說在上帝的色彩中我是第八種顏色
不論怎麽走，不被看好

除非用生命本色逼我改變。因為劣跡斑斑
我想在你麵前走得無影無蹤

道路開始晃動。我看到前麵出現一個道士
或牧師。突然路麵塌陷，仿佛道成了肉身

霧

霧沒有偽裝，刺裸裸的
仿佛從我出發，一艘船在霧中駛去
駛不出白色迷惑

人與船，以及水不需要隔著霧
在霧裏打扮的人，看不清自己
即使從霧裏開花，能開出什麽意義？

是誰製造迷霧？抽了太多煙？
要把河流圍困？太陽已逃遠
村莊還在抵抗，在山邊舉著一盞燈

我多想有看穿迷霧的眼睛
——背後有什麽真相？
我突然運氣擊出一掌，霧沒有散去

聽書人

他來到書架前，閉眼
屏息靜聽，聽哪些書想和他交流

多年前他先是聽到書本裏大師的聲音
後來才能聽到書的聲音

聲音如音樂鋪開
在他心裏產生漣漪

眾聲之中，《當我們談論愛情時我們在談論什麽》最清晰
他抬手，取下的卻是詩集《水流交匯的地方》

下雪

一場大雪，落在樹梢，地上
把樹壓下去，把土地壓下去，把一月壓下去

越下越大。雪可以掩埋血

一大早，一個滿頭白雪的人在掃雪
他體內熱血湧動，散發出熱氣，把身邊的雪溶化

而頭上的雪依舊

真相大白於天下
——地上沒有血，隻有季節變換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