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胭脂淚

## 第一章：夜雨胭脂

 

詞：滿江紅·夜雨

 

夜雨瀟瀟，燈影亂，

胭脂淡抹淚痕殞。

風吹簾動，歌聲起，

玉指輕彈舊時恨。

情難斷，恩怨紛，

一場春夢付流水。

問君知否，紅塵路，

幾多悲歡離合事？

 

民國十七年，上海灘的十裏洋場依舊笙歌不絕。霓虹燈在雨夜裡暈開一抹迷離的光，映著石板路上匆匆而過的黃包車。霞飛路上的一處小樓，名喚「醉月軒」，是這花花世界裡一處隱秘的風月場。樓外雨聲淅瀝，樓內卻是暖香浮動，絲竹聲聲。

 

簾幕低垂處，一女子倚在欄邊，指間夾著一支細長的煙捲，青煙繚繞，模糊了她那雙似水似霧的眼。她名喚蘇婉清，醉月軒裡最負盛名的紅牌姑娘。說是姑娘，未免俗氣，她更像一朵開在暗夜裡的荼蘼花，艷而不媚，帶著幾分疏離的清冷。

 

這夜，雨下得大了些，蘇婉清聽著窗外雨打芭蕉的聲音，忽而低吟道：「夜雨瀟瀟，胭脂淚，誰人解我半生悲？」她語聲輕柔，卻似帶著無盡的倦意。旁邊伺候的小丫鬟翠兒聽了，忍不住笑道：「婉清姐姐又在傷春悲秋了，這雨夜可是最勾人的時候，興許今晚又有哪位公子為你一擲千金呢。」

 

蘇婉清聽罷，淡淡一笑，卻不言語。她起身走到窗前，推開一線窗縫，雨絲夾著涼意撲麵而來。她看著樓下街巷，一頂黑傘緩緩靠近，傘下的人影修長挺拔，步伐不急不緩，似與這喧囂的上海灘格格不入。

 

那人上了樓，脫下溼漉漉的外袍，露出一張清俊的麵容。他約莫二十七八歲，眉眼間帶著書卷氣，卻又有幾分歷經風霜的沉穩。他喚作顧懷塵，是新近回國的留洋學子，如今在報社做主筆，偶爾來醉月軒聽曲喝酒，倒從不點姑娘。

 

「顧先生，今夜可是稀客。」蘇婉清轉身迎他，聲音如珠落玉盤，清脆中透著溫婉。顧懷塵抬眼看她，微微一笑：「聽說蘇小姐新填了一闋詞，特來一聽。」他語氣平淡，卻藏著一絲探究。

 

蘇婉清也不推辭，命人取來琵琶，輕撫弦索，低聲唱道：「

一簾幽夢隨風散，

半盞殘燈照影寒。

問君何處尋歸路，

胭脂淚落雨聲殘。

」

曲調哀而不傷，詞意纏綿，顧懷塵聽著，竟不自覺地凝視她，指尖輕叩桌麵，似有所思。

 

一曲終了，屋內靜默片刻。顧懷塵忽然開口：「蘇小姐這詞，似有心事。」他語氣溫和，卻直指人心。蘇婉清聞言，眼波微動，隨即笑道：「顧先生過獎了，不過是些閒情逸致罷了。」她起身斟茶，纖手如玉，動作優雅，卻有意無意避開了他的目光。

 

雨夜深了，醉月軒的燈火漸次暗下。顧懷塵起身告辭，臨走時留下一句：「若有機會，還想再聽蘇小姐一曲。」他轉身踏入雨中，傘影漸遠。蘇婉清倚在窗邊，望著那抹身影消失在夜色裡，心中卻泛起一絲莫名的漣漪。

 

她不知，這一場雨夜相逢，竟是她命中一段難解的情緣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