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馬家軍與我爺爺的故事

來源: 2025-06-10 12:48:44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西北馬家軍與我爺爺的故事

高   

上一篇文章提到我的曾祖父高增源與同鄉封永修在1901年的北京共同再創業開辦“永增軍裝局”並大獲成功。1906年前後結識馬福祥,為馬福祥的軍隊製作了軍服。後來又多次為馬家軍提供軍服和軍需品。

上個世紀二十年代初,我爺爺高亞傑開始接替我曾祖父掌管各類企業和商鋪。同時期,西北馬家軍的馬鴻賓、馬鴻逵、馬步青和馬步芳也開始他們的軍旅生涯並開始掌管軍隊。

我爺爺身材高大,有一米八三,儀表堂堂,平易近人,樂於結交各界朋友。由於與馬家軍多次的生意交易,我爺爺與馬鴻賓、馬鴻逵、馬步青、馬步芳等人私交甚密。馬家軍眾人稱我爺爺為“高二爺”,唯獨馬鴻逵稱呼我爺爺為“高二皇上”。

我重點講講馬鴻逵。下麵是馬鴻逵的簡介。

馬鴻逵,字少雲,為馬福祥之長子,1892年出生於甘肅河州(今臨夏)。自幼性格頑劣,不愛讀書。庚子年間,八國聯軍進犯北京,清廷倉皇西遷,馬鴻逵之父馬福祥隨甘肅回軍入京護駕,護送慈禧太後與光緒皇帝前往西安避難。途中,馬福祥的勇敢與護衛周全,深得慈禧太後賞識,因而名聲大振。

在西安的行宮內,王公大臣們為慈禧太後慶祝十月初十壽辰,設宴祝壽,並邀請戲班演出助興。年幼的馬鴻逵由祖父馬千齡帶著,與眾王公大臣一同觀戲。正當戲演得熱鬧,眾人興致正濃時,馬鴻逵忽然拉著馬千齡說:“爺爺,我要尿尿!”馬千齡便讓他自己前去,並叮囑他小解後趕緊回來。

然而,當馬鴻逵撒完尿返回時,卻一時找不到祖父,慌亂之下,便張口高喊:“爺爺!”他那清脆尖亮的童音,頓時驚動了台上台下所有人,自然也驚擾了正在聚精會神看戲的慈禧太後。

擔任護衛的馬福祥聽到兒子的喊聲,臉色頓時煞白。驚擾“老佛爺”觀看戲劇,按宮廷規矩是大不敬之罪,甚至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慈禧在得知這個大膽孩子是馬福祥之子後,非但沒有責罰,反而寬容以待,允許馬鴻逵在行宮內自由玩耍。於是,馬鴻逵便在宮中四處遊走,不僅見到了光緒皇帝、隆裕皇後和太監總管李蓮英,甚至還登上了慈禧的寢床坐了一會兒。

自此一役,馬鴻逵對戲劇產生了濃厚興趣,成為一名地道的戲迷,這段宮廷“初識戲曲”的奇遇,也為他後來的性格與喜好埋下了伏筆。

1910年,馬鴻逵就讀於甘肅陸軍學堂,開始接受係統的軍事訓練。1912年(民國元年),他進入父親馬福祥所統率的“昭武軍”,擔任中營騎兵營營附一職,正式踏入軍界。

1914年,由於在鎮壓白朗起義軍的戰鬥中表現突出,獲得當時大總統袁世凱的賞識,被授予陸軍少將軍銜。同年,他被調往北京,任袁世凱大總統府侍從武官。在北京馬鴻逵通過他父親馬福祥結識了我曾祖父與我爺爺。

1916年,馬鴻逵繼續擔任總統黎元洪的侍從武官。兩年後,即1918年,他與京劇旦角演員劉慕俠結婚,劉為其第四房夫人。

1919年,馬鴻逵被任命為寧夏新軍改編後的第五混成旅旅長,駐防寧夏。1924年,他升任國民軍新編第七師師長。1926年,馮玉祥任命其為國民軍第四路軍總司令,同時兼任第七師師長。

1927年,馮玉祥所部的國民軍被改編為國民黨第二集團軍,馬鴻逵出任第四路軍總指揮兼第四軍軍長,駐紮鄭州。1929年,他脫離馮玉祥,轉投蔣介石麾下。蔣介石隨即將其部隊擴編為“討逆軍”第十一軍,任命馬鴻逵為軍長,同時兼任第六十四師師長及鄭州警備司令。

1932年,第十一軍被縮編為第三十五師,馬鴻逵改任該師師長,師部設於信陽,參與圍剿紅軍的行動。同年9月,蔣介石任命其為寧夏省政府主席,11月,他率領兩個團進駐寧夏,開始實控地方政權。

1933年,馬鴻逵正式就任寧夏省政府主席,並兼任國民黨寧夏省黨部特派員及第十五路軍總指揮。1934年,他與馬鴻賓、馬步芳聯手出兵,將盤踞寧夏的孫殿英部驅逐出境。

1934年初,寧夏省主席馬鴻逵著手籌建官商合辦的“寧夏電燈股份有限公司”,為采購所需的發電設備,他特派第十五路軍副官處處長柴蘭亭,攜帶其親筆書信前往北平,請“永增鐵工廠”老板封宣周[1]協助辦理相關事務。

“永增”早在清朝末年,曾承包馬鴻逵父親馬福祥所部軍隊的軍裝和軍需品生產,與馬家交情深厚。封宣周見到馬鴻逵的親筆信後,便將一則消息告知柴蘭亭:天津“碎鐵局”剛收購了一台來自清光緒年間、曾為慈禧太後專用的發電機組。該發電機原為英國人贈送給慈禧60壽辰的禮物,是中國最早引進使用的發電設備之一。此時,這台珍貴的設備已被當作廢舊金屬準備拆解。

馬鴻逵得知這台發電機曾屬“老佛爺”慈禧太後,頓生濃厚興趣,出於對清廷遺物的某種情感執念,立即命令柴蘭亭將其購回。柴蘭亭隨後在馬鴻逵的授權下,通過熟人介紹,從天津鹽雙福城廠購得兩台舊蒸汽機,功率分別為18馬力和25馬力,用以驅動這台發電機。

除發電設備外,他們還購置了12盤大石磨,準備同時運往銀川,用於創辦一家麵粉廠。“永增鐵工廠”方麵則組織了一個由采買人員李雲祥、電氣工程師及技工等共15人組成的團隊,負責將這批設備和配件運往寧夏並組裝。

至1934年年底,前期準備工作基本就緒。柴蘭亭將全部設備裝車,從北京運往包頭,作為運輸至銀川的第一階段。

當時,從包頭運送物資到銀川有兩條路線:一是通過黃河水路,二是走陸路,使用駱駝或汽車運輸。然而,由於這批設備體積龐大、重量驚人(一台蒸汽機的飛輪重量達到10噸),陸路運輸幾乎不可行,隻能選擇水運。為此,隻得等到翌年春季黃河解凍,方可啟程。

1935年春,黃河冰層剛剛融化,馬鴻逵特派一個工兵連負責設備搬運任務。他們動用特製的鐵車與鐵板,在泥濘的地麵上想盡辦法,憑借人力一點點將這些沉重的設備挪運至黃河岸邊。隨後將其裝船起航,再由工兵沿岸拉纖,頂著逆流,艱難地沿黃河溯流而上,駛向銀川。

數月之後,船隻抵達寧夏橫城渡口。隨後,又經曆了一番艱難搬運和細致協調,這批來自千裏之外的笨重設備被人力推拉,終於被運抵目的地——銀川城。

發電機被安置在南門附近,即今銀川商都一帶的電燈公司所在地。經過半年時間的安裝與調試,設備終於順利啟動並發電,徹底結束了寧夏無電的時代。

1935年,馬鴻逵促成寧夏電燈股份有限公司在銀川成立,並親自出任董事長,標誌著其在寧夏政治、軍事、經濟領域全麵掌控局麵。

不久之後,1936年5月,普利機器麵粉公司也完成了全部設備的安裝調試並投入生產,其使用的正是那批遠途運來的舊蒸汽機與大石磨。

按照原協議,設備安裝完成後,“永增鐵工廠”的技術團隊原可返回北平,但由於寧夏當地缺乏電機技術人才,馬鴻逵與“永增”協商後,決定留下其中13名技術人員繼續工作。李雲祥便是其中之一。此後,他在寧夏受到重用,先後擔任寧夏銀行行長及寧夏富寧企業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

1936年,在全麵抗戰爆發前夕,日本關東軍參謀長阪垣征四郎中將專程飛抵內蒙古阿拉善旗定遠營,籌建特務機構,並著手修建飛機場,為其侵略西北布下前哨。板垣以偽滿洲國溥儀的名義和阿拉善旗達理劄雅王爺(達王)取得聯係,並強調偽滿洲與達王的親戚關係。達王的妻子是偽“滿洲國”皇帝溥儀的堂妹,因而達王為日特務機關提供一切方便條件。

1938年,阪垣再次飛赴定遠營,意圖與寧夏省政府主席馬鴻逵會麵,試圖拉攏其參與日本分裂西北的圖謀。馬鴻逵斷然拒絕赴約,改派部下周百鍠代為前往,並臨行囑托:“我與日本,勢不兩立。”

馬鴻逵未親自到場令阪垣極為不滿。在會麵中,阪垣試圖挑撥離間,聲稱馬氏一族是清廷舊臣,如今滿洲“複國”,馬鴻逵應繼續效忠清室。對此,周百鍠義正辭嚴地回應:“你們無故侵占我中華土地,殘害無辜百姓。早在八國聯軍入侵時,你們日軍出兵最多,正陽門下,眾多回民將士慘遭屠戮。如今國仇家恨未雪,怎能苟同?我主公誓與日本勢不兩立!”

阪垣離開定遠營後,立即調動40餘架飛機,對寧夏省會銀川進行空襲轟炸,企圖以軍事威脅迫使馬鴻逵屈服。

1938年5月起,寧夏進入戰時狀態。綏西防守司令馬鴻賓率第81軍聯合馬鴻逵所屬一個騎兵旅與一個步兵旅,在綏西與日軍展開激烈戰鬥,給侵略者以重創。為表彰兩人在抗戰中的英勇抗敵與卓著戰功,1945年10月,國民政府授予馬鴻賓與馬鴻逵“忠勤勳章”,以示嘉獎。

1938年,日本特務在阿拉善旗活動猖狂,馬鴻逵認為達理劄雅是西北的一個隱患,若不及早看管起來,將來一定要給日本當“傀儡”,壞國家大事。1938年2月,馬鴻逵以換防為名,派兵將定遠營團團圍住,強行把達理劄雅王爺“請”到銀川,看管起來,並趕走了日本特務。達理劄雅被軟禁於銀川和蘭州,前後長達八年。直到抗戰勝利,馬鴻逵才把他放回到阿拉善旗。

1939年,馬鴻逵以寧夏省主席身份,下令由寧夏銀行壟斷全省羊毛、駝絨、枸杞、甘草等土特產的經營,禁止民間私營。自此,寧夏銀行內部設立“富寧商行”,專責經營這些資源。

1940年,馬鴻逵兼任中國回教救國協會寧夏分會幹事長。1942年,他發起成立“興夏毛織股份有限公司”,自任董事長;1943年又創辦“蘭鑫煉鐵股份有限公司”和“德昌煤礦公司”,同樣出任董事長。同年10月,蔣介石授予他一等“雲麾勳章”,表彰其功績。

1944年,其第四夫人劉慕俠創辦“鴻豐煙草股份有限公司”並出任董事長。同年3月,“寧夏光華陶瓷股份有限公司”成立,馬鴻逵擔任董事長。同年10月,長子馬敦厚任寧夏省保安處中將處長,次子馬敦靜任第十一軍中將軍長。

1947年,寧夏銀行內設的“富寧商行”正式獨立為“富寧企業股份有限公司”,馬鴻逵出任董事長,李雲祥為總經理。

1948年12月,為換取黃金和美鈔,馬鴻逵命令富寧企業大量拋售羊毛與駝毛。其後,國民黨政府批準他“回籍養病”,由次子馬敦靜代理寧夏省主席。

1949年9月,馬鴻逵離開寧夏到重慶。1949年10月,馬鴻逵赴台灣。1950年,馬鴻逵前往美國療養,1970年1月病逝於洛杉磯。

 

從馬鴻逵的簡曆可以看到自1939年,寧夏的羊毛、駝絨、枸杞、甘草等土特產的經營被馬鴻逵的寧夏銀行所壟斷。我爺爺能夠多次從馬鴻逵那裏買到寧夏的土特產然後運到北平、上海、西安等地的自家商鋪出售。

1948年以前我爺爺去過西北(包括寧夏、青海和甘肅)很多次。最後一次去西北是1949年帶著我父親一起去的,曆時數月。這也是我父親第一次去西北。下麵講講我父親第一次去西北的經曆。

1948年11月初,共軍已經臨近北平。我父親是家中長子。當時是在北師大男附中讀高二。爺爺從傅作義那裏得到北平馬上要征兵的信息。害怕我父親被抓壯丁,爺爺征得我奶奶的同意讓父親退學到上海躲避一下,看時局變化再決定未來。

爺爺聯係了陳納德航空隊,包了一架飛機,父親獨自一人從北平飛到上海。在北平我爺爺的中原金珠店有一位學徒常駐上海,他就接我父親在漢口路協興大廈同住。

華北日報1948年11月10日果然登出了北平11月15日開始征集新兵一萬零五十八名的信息布告。父親的年齡雖然不在征兵的範圍內,但是及時離開動蕩的北平是正確的。後續的報道稱截至1948年12月2日一共征集新兵五千餘人。1948年12月12日華北日報稱到12月10日一共招新兵八千人,未能達到一萬人的目標。八千新兵於12月11日在太和殿前舉行了迎送大會。

由於不是入學時間,一般中學不招插班生。在上海我父親沒學可上,他就經常去看好萊塢電影,去講國語的基督教堂打發時間。他的英語很好,電影裏的英語對話基本上都可以聽懂。就這樣,父親在上海待了三個月。

二月底,爺爺從西北押送一批出口的羊毛和發菜等土特產包機飛到上海。父親就與我爺爺一起住到南京路的國際飯店。著名餐館豐澤樓就在國際飯店的二樓,父親才知道豐澤樓是北平豐澤園的分店,我爺爺也有股份。父子二人住在三樓。爺爺經常外出辦事。父親獨自用餐就在豐澤樓。餐後就記賬,不用交錢。

1949年3月下旬,爺爺要去蘭州辦事。父親不喜歡上海,要與我爺爺一起去。於是兩人包機從上海飛到蘭州。在蘭州父親參觀了我爺爺的增茂百貨店,它是西安增茂百貨店的分店,同時又是北平益茂綢緞店的分店。酒泉也有分店。在蘭州住了幾天後,父子二人就乘長途汽車到了寧夏(省會也叫寧夏,1949年以後才改名銀川)。

寧夏是馬鴻逵的地盤,父子倆就住在寧夏省銀行與富寧貿易公司院內,屬於馬鴻逵家資本。銀行行長,貿易公司的總經理李雲祥(就是前麵提到的“永增”幫助運送發電機到銀川的買辦),字愚如,是爺爺極要好的朋友,他稱呼我爺爺為二哥,我父親叫他三大爺。父子倆受到很好的款待,三天兩頭的被宴請。馬鴻逵公務在身,不在家,他的兩個兒子馬敦靜、馬敦厚輪流做東代父宴請父子二人。

父親在寧夏吃過幾次正宗的“手抓羊肉”。進屋先洗手,站著吃,餐桌主菜就是一個大盆,內裝很多大塊帶骨羊肉,座前各備小碗精鹽與其他佐料,自取肉塊蘸鹽大快朵頤。寧夏的羊肉不羶,嫩滑可口,父親非常欣賞這種美味。

一個星期之後,爺爺有生意要談,要我父親先回蘭州。爺爺聯係了陳納德航空隊。父親獨自與飛行員中文名字叫畢米撒(Captain Bemis)回蘭州。父親坐副駕駛位子,代他觀看地圖,後座是個沙發,可坐二人,最多擠坐三人。飛機騰空而起,飛得不高,一路沿航線順利飛行。按照時間算應抵達蘭州了,在上空盤旋尋找蘭州,轉了幾個圈子,終於看到了黃河,順著黃河就可找到蘭州了。畢米撒一高興,沒打招呼,就紮猛子向下俯衝。父親心想要出事了,眼看到黃河水流動,近在咫尺,嚇得他閉緊雙眼,等待死神召喚。突然畢米撒又駕機騰空直入雲端,父親胃內食物翻騰難受,剛要吐出又咽了回去,一時麵色蒼白。很快看到機場,飛機徐徐降落。父親身體感到不適,尤其胃部難受,過很久後才恢複正常。這件事讓父親頭一次領教了美國人放蕩不羈的豪邁性格。

畢米撒帶父親去飛虎隊駐西北辦事處主任李嘉勝(Richardson)家,他長得高大偉岸,非常和藹可親,他妻子也很熱情,長得嬌小玲瓏,還有一位華裔年輕人,不是翻譯,像是他的助手,他會說漢語,很生澀,大家都用英語對話。李嘉勝問父親將來的誌向,父親告訴他想學醫,他立即說很好,願意將來擔保父親去美國學醫。晚飯是一道西餐,味道不錯,尤其是草莓沙拉父親頭次嚐到,烤雞也可口,麵包吃不多。李嘉勝夫婦說我父親正長身體,應多吃些。父親臨別向他倆致謝時,李嘉勝對父親說,他很喜歡我父親,強調將來一定送父親去美國讀醫科。沒幾天父親又隨畢米撒乘小飛機飛回寧夏(銀川)。

爺爺說過幾天將帶我父親去阿拉善旗的達理劄雅王府做客,父親以前見過達王,這令父親興奮了好幾天。我將另外寫一篇文章專門講爺爺與兩位蒙古王爺的故事。

我的四姑父在寧夏擔任水利局長。父親去看望他們一家。四姑媽帶著兒女們生活,環境一般,家務繁重。不久戰火燒到了西北,四姑父決定辭職回北平。當時交通不便,路途遙遠,拖兒帶女,頻繁轉乘長途車。他們決定將大女兒交給鄰居無兒女的夫婦領養,後來他們帶著兒子與小女兒返回了北平。

幾個月後,爺爺收到電報說我奶奶與二奶奶兩家分頭從天津乘海輪抵達香港。爺爺決定讓我父親先飛去香港,準備繼續讀書,而爺爺則在西北多逗留一段時間。父親獨自從蘭州飛到廣州,有朋友接機並帶父親到達香港。

爺爺大概是九月初才乘最後一架民用飛機離開西北的。離開前,爺爺與馬鴻賓父子告別。1949年9月19日,馬鴻賓與其子81軍軍長馬惇靖宣布起義。

據家裏老輩人講,離開西北前,爺爺曾交給馬鴻逵與他的副官一個牛皮提箱,內裝35根金條,托馬鴻逵帶到香港。馬鴻逵答應了。可後來爺爺在香港再次遇見馬鴻逵時,他說提箱不見了。少了這筆資金,爺爺一大家人在香港的生活略顯拘謹。

青海的馬步青也來到香港。他帶出的隻有錢,在香港卻沒有親友,什麽事都找我爺爺幫忙,想找一個回民保姆也難。爺爺找到也是回族的京劇名伶馬連良(注:馬連良是爺爺的好朋友),說服馬老板將自己家的保姆讓給了馬步青。馬步青出資開辦貿易公司還有造紙廠,委托爺爺做總經理。爺爺按時上班,有了固定收入,維持一家人的生活,也做成幾單大生意,如運往大陸急需的輪胎等橡膠製品。

父親進了培僑中學,當時他們並不知道這是一間共產黨地下黨辦的中學。兩年後,父親高中畢業,並要與同學們一起回國建設新中國,遭到了爺爺的強烈反對。但父親已被洗腦,並揚言不讓回國他就投海自殺。後來爺爺無奈隻得同意。1951年夏天,父親回到北京並報考了北京醫學院。後被北京醫學院錄取。1955年畢業後成為了一名醫生。

我的二叔在香港進了國民黨辦的輔人書院。1952年高中畢業之後,他要到台灣報考空軍學校,想要光複大陸。他順利的考取台北空軍學校,並畢業成為了一名台灣空軍飛行員。

爺爺在到香港初期受到友人之邀去了一趟台灣。在台灣又遇到了陳納德飛虎隊的李嘉勝(Richardson),他還問起我父親是否要去美國讀醫科。爺爺告訴他我父親決定要回國學醫而不是去美國讀醫科。李嘉勝也感到無奈與惋惜。

當爺爺的兩個兒子各奔東西後,加上常年的抽煙喝酒,爺爺的身體健康也開始走下坡路。幾年以後,爺爺決定從馬步青的公司辭職,離開香港去台灣定居。至此結束了高家與馬家軍40多年的交集。

左:81軍軍長馬惇靖;右:爺爺

攝於香港。後排左1:爺爺;後排左3:馬步青

 

2025年5月寫於加拿大渥太華

 

[1] 高家與封家於20世紀20年代末到30年代初分家。分家前,兩家一共有四十餘家企業和商鋪,其中包括高家獨資的幾家商鋪。分家後,兩家各分得十幾、二十幾家企業和店鋪。“永增鐵工廠”分給了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