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軍工文革軼事 ——打借條的土匪 滕敘兗

 

 

在拙著《哈軍工傳》第七十二章中，我曾寫過1966年秋“紅色恐怖”橫掃全國之時，哈軍工紅衛兵抄家的一個小故事。

當時學院裏的兩大派都去抄家，誰的手都不幹淨。我說的是原子工程係一個學員，獨自一人到老教授楊仲樞家抄家，隻抄值錢之物，如現金、首飾等，第二次仍單獨來抄家，開口就要照相機、望遠鏡、獵槍，他看中楊教授留學回國時從比利時帶回的一隻皮箱，要強行抄走。楊仲樞教授不敢吭聲，夫人王祿臻大著膽子說：“這不是四舊呀！”“那就借！”此公留下了兩張“劉備借荊州”的“借條”——

第一張：

 

今借箱子一個。(簽名)紅衛兵八八紅旗戰鬥團二分團楊xx

第二張：

 

沒收楊仲樞手鐲一個，扣花二個，項鏈一個，戒指二個，耳環一雙，共計八件。(簽名)紅衛兵八八紅旗戰鬥團二分團楊xx

第三張：

 

今借楊仲樞電唱機一個（四速電唱機，轉速、唱針有的，缺一個78轉唱針一個）。(簽名)紅衛兵八八紅旗戰鬥團廣播66.12.30 經手人.辛xx（6④182）

幾十年過去了，當楊教授家人憑此“借條”，到無錫向楊xx討還被掠走的物品時，此公忿忿然，振振有詞曰：“怎麽？還想翻曆史老賬呀！”

！！！

曆史老賬就是要翻開看看！當年那場必將在人類曆史上留下千載罵名的文化大革命，把中國人內心的所有人性之惡都統統亮曬出來。這個叫楊x?x的哈軍工原子工程係61級學員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劫匪。你看，他鬼鬼祟祟獨自敲開蒙難中的楊仲樞教授家，趁人之危，逼迫兩位老人交出值錢之物，一句“沒收”，就歸入他自己的腰包了。嚐到甜頭後，他又去一次，打個“借條”，就掠走老人的財物。難道這就是革命？這就是造反？這明明白白就是光天化日下的搶劫！他做匪心虛，不敢留下班級和月日，但還是留下了簽名的筆跡。他一定不會想到，他的所謂“借條”會在半個多世紀後曝光。

此人至今也有八十多歲了吧，文革結束後逃過了曆史的懲罰，但至今不知錯反悔。他晚上就能睡得踏實不做噩夢？

當年哈軍工“第一打人專業戶”黃x住在無錫，這個“打借條”的人也住在無錫，我想有機會去會會他。

至於那位“借電唱機”的6④182班經手人辛x?x，不知現在何方，對此事有何交代？

記得2003年秋，在紀念哈軍工創建50周年的活動中，我在母校哈爾濱工程大學簽字售書，碰到當年“八八團”的一把手、該校大名鼎鼎的司某某教授，他劈頭蓋臉指責我說:“你為什麽在書中給我們八八團抹黑！”我一時愕然：抹黑？？書中記錄的都是我們曾經的生活中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我沉默不語。

人啊人！

反思我們自己走過的人生之路，千萬不要在曆史麵前說謊話。

原文2011年2月15日發表於《老藤博客》

2023年3月18日修訂

https://mp.weixin.qq.com/s/TbyomaIdie5WhXspOMT7P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