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庭信步，非洲之巔 （下）

3。維多利亞瀑布

維多利亞瀑布坐落在津巴布韋境內，離開南非不遠，幾乎所有遊客，都要從約翰內斯堡轉機。非洲太遙遠了，我又不想去很多次，所以趁去safari和爬山的機會，索性連南非，和久聞大名的維多利亞瀑布，同一次都造訪。算是畢其功於一役。因為中國護照去埃塞俄比亞可以落地簽證，埃塞俄比亞航空從東非飛南非的機票又最便宜，所以我可以訂埃塞航空從亞的斯亞貝巴轉機的機票。

維多利亞瀑布，尼亞加拉瀑布，委內瑞拉的天使瀑布，和巴西阿根廷交界處的伊瓜蘇瀑布，這四條可能是全世界最著名的大瀑布。我計劃以後都要去過來。讚比西河是非洲著名的大河之一，它的主河床在津巴布韋和讚比亞邊界整個跌落進兩塊大岩石的縫隙裏，形成了維多利亞瀑布的壯觀景象。你可以從讚比亞境內，也可以從津巴布韋境內觀賞這條瀑布。我是中國護照，兩邊都要簽證。起初想去讚比亞，結果他們要先在首都外交部批準，然後就沒有回音了。而津巴布韋駐美大使館的簽證很利落。所以最終我去了津巴布韋。

我從約翰內斯堡轉機，直接飛維多利亞瀑布城。這條瀑布太大，濺起的水霧，使得近觀難以看見瀑布的全景，所以，坐直升機俯瞰瀑布，是個相當必要的選擇。空中俯瞰瀑布全景




俯瞰瀑布頂上，讚比西河跌下懸崖之前的河床。這是讚比亞一邊。




英國探險家利文斯通Livinston在歐洲人裏，第一個發現此處地質奇觀，當時是1850年代。這是瀑布邊的利文斯通像





早晨，從津巴布韋一側看到彩虹下的瀑布。












瀑布水霧升騰成煙雲




維多利亞瀑布有一道很特殊的風景，月下彩虹 Moonbow。每到月圓前後的幾夜，瀑布國家公園會在夜裏開放給遊人參觀。在月光下，蒸騰起的水汽折射滿月的月華，形成難得一見的月色彩虹奇觀。可惜我來的時候不是滿月，夜裏公園不開，無緣得見。我整個非洲的行程環環相扣，做計劃的時候，沒有精力顧及把到達維多利亞瀑布的時間，和滿月的時間配合。何況，即便滿月，如果陰天也看不到，所以就隨緣了。如果能在月下觀賞彩虹，那是件多浪漫的事情。隻能引為遺憾。

津巴布韋的經濟落後，維多利亞瀑布城有幾家為國際旅遊者開設的高級賓館，有很多旅行社。此外沒有什麽市麵，用舊衣服，T恤，舊運動鞋，就可以和當地人換到極為精美的非洲木雕，比在南非，肯尼亞，坦桑尼亞都要合算。

這張照片，是在瀑布邊的高級旅館外麵，城市中心的大街上拍到的：城市中心，自由漫步，啃食草坪的一群野生疣豬！蔚為奇觀吧？





津巴布韋還有一點讓旅遊者特別感興趣:世界奇跡級別的通貨膨脹。過去十年來，它的政府總統，國家銀行，宏觀經濟的決策者們，完全沒有自律性地濫發貨幣。據說，穆加貝Mugabe總統的業餘愛好，就是沒事兒在紙幣上加零玩兒。前幾年跟津巴布韋做生意的外國公司，如果是收當地貨幣作為支付手段，款項到位都要以小時計。因為，上午這些錢，到下午，就隻值一半了。

如果你有興趣看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公開的各國金融統計數據，你會發現一個特別驚人的現象：2006年，津巴布韋的年通貨膨脹率大概在百分之1千多，2007年大約在百分之6萬，2008年，通脹率你猜有多少？百分之2億3千萬。到2009年，通脹率竟然是-2%！

沒錯，不但突然之間沒有了通脹，甚至變成了輕度通貨緊縮。

我第一次發現這個現象，是去年教國際商務課的時候，看到一張powerpoint slide的列表內容。我當時還以為津巴布韋治理通貨膨脹居然如此有效，用了休克療法？這次親身來到津巴布韋才發現，哪裏是什麽通貨膨脹被控製，而是這個國家的貨幣金融體係，在2009年4月整個崩潰掉了，它取消了自己的貨幣，津巴布韋元，國內現在完全流通美元，歐元，南非蘭特。所以2009年的通脹率，用這幾種貨幣平均，當然沒有通脹了！

你現在到維多利亞瀑布國家公園，會發現門票，任何超市，餐館，旅館，都同時用美元，歐元，蘭特標價。就是沒有津巴布韋元標價。因為津巴布韋元已經退出流通。

現在，收集津巴布韋元，已經成了國際旅遊者，在這裏趨之若鶩的紀念品。我從街頭的小販手裏，買了一套津巴布韋紙幣。從1元，2元，5元，到200， 1000元一張，後來到幾百萬，我這套最大的幾張，是2百50億元一張，500億元一張。你隻能看鈔票上印的字，25 billion，50 billion，根本沒法去數鈔票上印有多少個零。你根本數不過來。

我花了多少錢收的這一套從1塊錢到500億元的紙幣？兩個美元！

其實，我的500億元，遠非最大麵額的紙幣。我在街上見到過，津巴布韋貨幣體係崩潰前發行的最大麵額的錢，是2百個trillion!

兩百萬億一張！2後麵印刷了14個零。（在維基百科的“津巴布韋惡性通貨膨脹”詞條下麵，隻提到最大麵值是100個trillion，看來寫維基的人也還沒有見過200 trillion的紙幣）。當然，200 trillion麵值的紙幣，就不是兩塊錢美元能買下來的了。我沒有買。500億元已經夠我神經受的了。我後來講課的時候，總是在課上給學生傳看我那套津巴布韋元紙幣：看看，我有錢吧，----一張紙就是multi-billionaire。

其實我本科和碩士都是國際經濟專業的科班出身，知道宏觀經濟史上，確實有那麽幾次聞名的惡性通貨膨脹，比如1920年代德國的通脹，1990年代塞爾維亞的通脹。中國解放前有一段短時間內，金圓券的通脹率，也挺驚人的。這個不奇怪，那都是因為戰爭，經濟崩潰啊。

象津巴布韋這樣，和平時期自己跟自己較勁，沒事兒往貨幣後麵加零玩兒，實在是奇聞一件。

周遊世界，除了能看到或美麗或雄奇的風景，還能長不少見識。

象這次，就是不期而遇地碰到了一次世界奇聞，長了點宏觀經濟方麵的不期而遇的見識。

旅遊，真有魅力。

怪不得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4。南非


我最初的非洲旅行計劃，製定了幾個版本。在那個名為”最大野心版本“的文件裏，規定爬山，safari，瀑布，南非，還有東非印度洋潛泳，地點或者是肯尼亞的蒙巴薩，或者是坦桑尼亞的桑給巴爾石頭城。因為窮遊和阿拉穆論壇上，好幾位國內朋友寫的遊記裏，都對東非印度洋沿岸“綠鬆石顏色的海水”，讚不絕口。我也見獵心喜，心向往之。兩個目的地中，個人傾向於桑給巴爾，因為有更多的曆史文化。

但是後來，由於時間限製，取了野心稍小的版本，一個人直奔南非，舍棄桑給巴爾。當時我想，半年以後就要去大堡礁了，在那裏潛水更好。我也真的不是喜歡躺在海灘上逍遙的人，夏威夷都住過好幾個月了，碧海藍天，對我並不特別有吸引力。另一方麵，我在南非有高中老同學，西河上的橡樹村村長接應。我也是帶著任務，要去南非買鑽石的。更何況，我想這輩子一定要去真正的“天涯海角”看看。哪裏是真正的天涯海角？一曰南非好望角，二曰南美合恩角。

於是，就來到了南非。

約翰內斯堡和比勒陀利亞連在一起，應該是南非最大的都市圈，比勒陀利亞是南非的政治首都，以歐洲移民開拓者布爾人領袖，布爾國家Transvaal共和國的奠基人比勒陀利烏斯Pretorius的名字命名。議會和總統府都在這裏。約翰內斯堡的治安名聲不好，據Lonely Planet上說，你如果住在市中心的話，最好連白天都不要出門。這次，要不是老同學的話，我恐怕隻敢困守在旅館裏麵。約翰內斯堡的公共交通並不方便，有小巴，大多數乘客都是黑人，沒有明顯的站牌和路線。聽村長說，那些常坐小巴的當地黑人和司機，僅憑手勢，不用停車就能知道，某一輛車開往哪個方向，是不是自己要坐的，車費多少等等。這套手勢語言，外人如何知道？所以，去約翰內斯堡旅遊，想靠公交，大概是件十分不靠譜的事情。

感謝老同學夫婦，開車guided me wade through the troubled water that is Joburg。第一天，先完成掉必須要辦的采購任務，第二天，我們去了比勒陀利亞和兩座城市之間的血河戰役紀念碑。我熟悉歐洲史，但對南非的曆史完全不了解，橡樹村是極好的導遊。原來非洲土著部落祖魯人Zulu，早期定居南部非洲的荷蘭後裔Africaan白人（就是布爾人Boer），和後到的英國殖民者之間，關係相當錯綜複雜，而即便非洲黑人祖魯Zulu部落，也不是南部非洲的原住民，而是西非過來的征服者，操班圖語Bantu，大約從公元前1000年從西非向整個東非和南非遷徙，一邊遷徙一邊征服。南非這裏，除了祖魯人，還有其他黑人部落。血河戰役，是被英國殖民者從開普敦向北驅趕的布爾人，向內陸分道遷徙，1838年2月，其中一支先民想向黑人祖魯帝國借道，而祖魯王丁幹Dingane，剛剛統一了附近大片地區，建立起一個新興的帝國，也正是躊躇滿誌的時候，不願白人來侵入他的地盤，於是假意談判，簽訂協議之後兩天，在告別宴會上，誘殺了一支布爾人移民的首領Retief，並乘勢圍攻各處布爾據點，殺死500多男女老幼。

十個月之後，1838年12月，1萬到1萬5千祖魯大軍圍攻比勒陀利烏斯Pretorius率領的470名武裝布爾移民。布爾移民人少，但是他們有火槍（單發火繩槍，下雨天火藥潮濕就不能用，幸虧戰役那天是晴天），還有兩尊很小的火炮，其中一尊陳列在血河戰役紀念館，我看見了，是前膛裝填的3磅銅炮，實在很小。最重要的一點，布爾人占據懸崖邊的有利地形，用大車圍成車城，陣地正麵是大片開闊地，無遮無攔，利於布爾人發揚火力優勢，陣地背麵是陡峭的Ncome河懸崖河岸。470名布爾人和200來名仆役，兩個小時之內抵擋了用長矛和血肉之軀衝鋒的一兩萬祖魯軍四波攻擊，最後，少數布爾人上馬衝出車城，發動反衝鋒，擊潰敵軍，這一戰，祖魯人死亡3千，布爾一方3人輕傷，因為祖魯人必須先渡過Ncome河，爬上陡峭的河岸才能從背後襲擊車城，所以陣亡者的死屍堆積在河岸和河床，將河水染成紅色。

是為“血河之戰”。直到今天，12月16日仍是南非的國定假日。

因為今天的南非白人移民，把早期的布爾開拓者，而非英國殖民者，看作他們的精神祖先，因此血河之戰被看成南非建國的關鍵之役，史詩故事加以紀念。後來南非民選黑人政府上台，實行民族和解政策，所以血河戰役紀念碑沒有被毀棄。當然，黑人裏也有極端勢力，更有對曆史反正的呼聲。所以，一定程度上，血河之戰紀念碑的存在，可以看作是南非政府民族和解政策的試金石。橡樹村說，什麽時候如果這個紀念碑也被毀掉了，那麽這個國家對於我們這些外來人，也就真的不能再呆了。

血河之戰的戰場，紀念碑基座



南非首都比勒陀利亞，是個歐洲建築風味十足的城市。這是市中心廣場，中間有比勒陀利烏斯的騎像。



比勒陀利亞的總統府坐落在山丘上，山坡有階梯華園，下臨城市。



南非實在是小政府大經濟的典型，這麽大一個國家，政府規模卻很小，總統府，外交部全在這一個樓裏麵。

約翰內斯堡和比勒陀利亞在內陸，可以看作是布爾人的據點，南非建國的基石。而開普敦，是英國人開拓南非的據點。開普敦的治安比約翰內斯堡好，整個城市依山臨海，還有古堡，很漂亮。桌子山Table Mountain就從城市邊沿拔地而起，聳立著一千多米高的整塊岩石。而山頂很平坦，所以叫桌山。它獨特的輪廓，是開普敦城市的象征。


從開普敦城中看桌山



桌山可以爬上去，也可以坐纜車。我當然選擇最容易的方式了。----其實，我這一路上都在想：要是在乞力馬紮羅山頂，那個最後一天衝頂的火山口，從Kibu營地向Redman's point，也建一條索道多好啊。不僅方便更多的遊人能登頂非洲最高峰，而且商業上絕對穩賺不賠，多好的生意經！


從下向上看桌山纜車站




纜車車廂很好玩，是圓形的，一邊上升，一邊可以自轉。所以，遊客隨便在車廂的哪個窗戶都不需要動，車廂自轉可以保證讓你看到各個角度的景色。



桌山上的瞭望台。我怕高，這種搭建伸出懸崖之外，下麵臨空的瞭望台，我不太敢站上去的。



桌子山上向北俯看開普敦城市




桌山上向南看，半島越收越窄，半島中間的一道“龍脊”山脈，一直伸往海角。半島消失的地方，就是好望角。



下到海邊，從海邊仰望桌山，一輪月牙掛在半空。




桌山下的Camps Bay海灘，南非最漂亮的海灘。



這是開普敦市中心的景色。市中心邊上的城堡叫好望堡 Castle of Good Hope，1679年由荷蘭東印度公司建成，原先就坐落在海邊，是對海防禦用的。現在海岸線向外退了很遠，堡壘就完全在陸地上了，隻是牆外有一道護城河。





從城堡的垛口看開普敦市中心



這是開普敦市政廳大廈，1905年落成。1990年納爾遜·曼德拉在這裏做了釋放以後的第一次公眾演講。




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花園，17世紀初建的時候，並非花園，而是種菜的，為早期的開拓者提供新鮮蔬菜。今天，南非國家圖書館，議會，聖喬治教堂都在花園周邊。



我在南非也吃了些比較奇怪的野味。這裏可以推薦兩家。一家是Royale Eastery，在東印度公司花園附近，地址是279 Long Street，注意周日關門。那裏的鴕鳥肉漢堡挺有名。至於你問我鴕鳥肉是什麽滋味，其實我形容不出來，也未必就特別好吃。隻是吃個新奇吧。

還有一家是Savoy Cabbage，地址在101 Hout Lane，也是周日關門。在這兒可以吃到很多野味，象斑馬肉，非洲角馬的肉，羚羊肉。

這是我在那裏吃的野豬肉。



其實野豬沒有家豬好吃，肉質比較粗，也比較幹，但是肥肉很少，也更有韌勁。我想，經常鍛煉爬山的動物，肉大概都是這樣吧。

南非特有的魚，Kingklip，snoek，也很好吃，許多餐館的黑板和菜單上，都會特別列出來。

南非的葡萄酒在世界市場上份額很小，名氣也不大，這和種族隔離時期全世界對南非的禁運有關，但實際上南非出很好的葡萄酒，尤其是紅酒，而且價格非常便宜，在美國的酒類專營店裏，南非的酒即便加上關稅和運費，仍然相當便宜。Regular Pinotage是開普敦附近產區特有的葡萄，釀成的紅酒味道濃鬱，單寧酸含量高，和Cabernet Sauvignon葡萄釀酒走的是同一路線。白葡萄酒的橡木回味明顯，酒精度偏高。南非也出產類似香檳的發泡白葡萄酒，叫做MCC （Methode cap classique）。



此次非洲之行，見到了真正撒哈拉以南黑非洲的幾個國家，很多見聞，自然風光，野生動物，在我以往歐洲中東的旅行中，從所未見，所以印象特別深刻。何況，我從對爬山完全沒有經驗，到登頂全球不用專業設備能達到的極致高度，站上非洲之巔，也算是對自我的一次成功挑戰和突破。

以前，我也可以自稱在全世界旅遊，但我的“全世界”，其實很大程度上就是“歐洲”的代名詞，最多加上和歐洲曆史文化息息相關的近東。

從今以後，破繭為蝶澳洲，

東南亞，南亞，南極，南美，這是我今後造訪的大致順序。

悠悠長長的路，風聲水影千百種

天下七大洲，世界一百國，

三年之後，我會說：

我來過!


（全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