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名為“瘋狂媽媽”（Wild Mother）的黛絲莉（Desirée）居住在美國科羅拉多山區，她在網上向八萬粉絲發布關於健康和撫養小女兒的視頻。她希望特朗普贏得總統大選。兩位美國女性，一位是堅定的民主黨支持者，一位是特朗普的粉絲，她們為何都相信特朗普遭遇的未遂刺殺事件是他自己策劃的？https://t.co/ccnYCoqDaz
— BBC News 中文 (@bbcchinese) September 26, 2024
在她北麵距離70英裏（約110公裏）的丹佛郊區，卡米爾（Camille）是一位熱心支持種族和性別平等的市民，她和一群獲救的狗生活在一起，過去15年裏一直支持民主黨。
兩位女士的政治主張天差地別，但她們都相信最近兩次特朗普遭到的未遂刺殺是他自己故意策劃的。
她們都表示，自己對於7月和本月早些時候兩次行刺的觀點受到社交媒體上推送的各種帖子的影響。
我造訪了科羅拉多，為BBC廣播電台第4台製作一期播客節目。這個地方在2020年成為大選結果陰謀論的溫床。我嚐試了解為何關於兩次行刺的毫無證據的策劃理論能在各種政治光譜中廣泛傳播，以及這對卡米爾和“瘋狂媽媽”這樣的人有什麽影響。
我在社交媒體“X”上發現了數十個毫無證據的帖子，暗示兩次事件都是策劃的。這些帖子獲得了超過3000萬次觀看。其中一些帖子來自反特朗普的賬號，過去似乎沒有分享這類論調的紀錄，但其中一少部分帖子居然來自特朗普的支持者。
對於民主黨人卡米爾來說，特朗普團隊精心安排了這一切，目的是提高他獲勝的機會。
“瘋狂媽媽”是“匿名者Q”（QAnon）極右翼陰謀論的追隨者，這種沒有依據的理論聲稱特朗普卷入了一場對抗崇拜撒旦的戀童癖精英主義團夥的戰爭。“瘋狂媽媽”傾向於相信特朗普自己的團隊策劃了刺殺，目的是打擊來自“影子政府”（Deep State）的假想敵團夥。
“影子政府”被指是一個存在於安全和情報領域的影子同盟，目標是詆毀某些政客。
沒有證據能證實上述兩位女士的理論。
關於新聞事件被策劃用於操控民主的說法是一種典型的陰謀論。“瘋狂媽媽”說自己對這種思維並不陌生。
卡米爾則表示，這是自己第一次使用“策劃”這個詞來描述此類新聞事件。她一直相信新冠病毒真正存在，極其反對2020年總統大選結果被操縱的錯誤說法。
但當她7月13日在電視上看到特朗普遇刺的畫麵時，她立刻想，“這是策劃的。”
特朗普擺出姿勢拍照並且向空中舉拳的畫麵，點燃了科米爾的猜疑。
她對美國特勤局能允許這樣的槍擊發生感到疑惑。特勤局長此後因此事下台。
20歲的槍手後來被特勤局狙擊手擊斃。他的行刺動機仍然不明，導致很多疑問未解。卡米爾的心裏繼續翻江倒海。
之前就懷疑有些事情不合情理的她轉向“X”尋找答案。在賓州槍擊案發生前的幾年裏，她花在社交媒體上的時間不斷增加，對親民主黨的反特朗普賬號產生了興趣，並關注了其中一些賬號。
“我要承認自己現在在社交媒體上花費了太多時間，我覺得這是一個問題。”她告訴我。
“X”的推送功能“為你”（For You）最近發生了變化，意味著卡米爾開始看到更多自己並沒有關注的賬號，但這些都和她的政治觀點相同。其中的許多賬號購買了“藍勾”功能，使得其發出的帖子出現在更顯著的位置。
因此，當第一次事件發生後，毫無根據的策劃論被直接推送給她，由於這些信息來自和她政治觀點相同的賬號，它們顯得更加有說服力。
大多數社交媒體公司都說自己有關於保護用戶和減少有害內容的指引。BBC發給“X”的質詢沒有收到回複。
“就像在觀看魔術”
“瘋狂媽媽”同樣在社交媒體上找到了同類，還訂閱了數千個賬號。這個人群私底下被稱作“怪人、異己、未經雕琢的璞玉”。
我們站在她家所在的小鎮的一處瀑布旁聊天，她說起自己如何從2021年開始分享關於自然藥物和母親身份的觀點。
後來她開始發布一些未經證明的理論，講述新聞背後的故事，比如英國凱特王妃的健康、巴爾的摩大橋倒塌等。她的賬號的流量和點讚開始增加。
她說自己從年輕時候開始就沉迷於“關於事實的另類想法”，相信在約翰·F·肯尼迪（John F. Kennedy）總統遇刺、“911”事件以及新冠疫情這些事情上大家都被騙了。
疫情期間她花了更多時間上網，並開始喜歡上了特朗普，同時接觸到“匿名者Q”運動。她相信這一運動和所有事件有關。作為母親，她特別關注虐待兒童、販賣人口這些她的粉絲時常談論的話題。
“在我的一生中，我都不能容忍這些聽到的事情發生在我們的眼皮底下。這會打擊我的心靈。我們必須保護那些最無辜的（群體）。”她說。
“匿名者Q”的支持者參與了2021年1月6日襲擊國會山事件。現在“瘋狂媽媽”傾向於相信社交媒體上看到的說法：同一批人在某種程度上策劃了7月刺殺特朗普的事件，以構陷“影子政府”（Deep State）。
但她表示，根據看到的帖子，“軍中的好人”即常說的“白帽子”針對“影子政府”展開了秘密行動。推送給她的一個理論聲稱，7月的那次刺殺是他們策劃並用來向公眾展示特朗普麵臨的威脅。
“瘋狂媽媽”並不能確定“匿名者Q”理論的真偽，但她傾向於相信。
“我認為我們的國家需要被從現在的政府手上解救。它太亂了。”她說。
一旦“瘋狂媽媽”開始質疑一次新聞事件可能是策劃的，所有的事都可能推而廣之。
“就像一個小孩看到一場魔術，第一次發現魔術師在操縱。現在每次你看到魔術，你都知道他們在幹什麽。”她告訴我。
卡米爾和“瘋狂媽媽”都對社交媒體產生了依賴，她們追隨的信念和真實世界中的關係破裂有關。
卡米爾發現自己很難和支持特朗普的家人們交流，“瘋狂媽媽”則說這在一定程度上導致自己和極其反對陰謀論的前夫分手。
“它催生了困難局麵？（在我們之間）種下了楔子？它可能是導致我婚姻結束的原因？或許吧。”“瘋狂媽媽”說。
與此同時，卡米爾發現自己在“X”上陷入了論戰，這讓她在真實世界中感到了警惕。“好像每次離開家門，都會有一場潛在的衝突，這太嚇人了。”
這種衝突和懷疑的氛圍不止對上述兩位女性產生了影響，也影響了社會。
官員、選舉工作人員以及美國的政客發現自己成為仇恨和威脅論的目標，社會上彌漫著一種信念：所有的事情包括選舉在內都是被操縱和策劃的。
“瘋狂媽媽”認為，人們在尋求正義和有害行為之間保持了良好的界線。
“這不是給參議員寫信並用種族主義的名字稱呼他們。如果你真的做了研究並發現了問題，你是否應該發聲呢？絕對應該。”她說。
“我認為我們都有做這種事情的方式。對他們（陰謀論者）來說，隻是碰巧騷擾了他人。”
“瘋狂媽媽”和卡米爾都說自己從來不曾威脅他人，她們的善解人意和友好還打動了我。但她們的社交媒體推送侵蝕了她們對社會和現有機構的信心，助長了互不信任。
曾經如此反對陰謀論的卡米爾，如今發現自己在使用他們的語言。
她似乎陷入了這樣一種思維——7月的刺殺發生後，社交媒體算法將大家拖入更深的網絡世界，那裏和現實世界完全脫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