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歲少年被毆致死:一個單親媽媽的失獨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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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視頻顯示,當日淩晨三時許小浩(化名)一行人仍在KTV樓下徘徊。圖中藍衣男為小浩。

  11月20日,陝北延安迎來了今年冬天第一場雪。

  在初雪來臨的時候,人們總是期待有些特別的事情會發生。吳改霞也是如此,她期待的是一個結果。

  過去幾年間,公公、丈夫相繼去世,她獨自一個人帶著兒子,扛著十幾萬的外債生活。

  3個月前的那場噩夢,又將她年僅13歲的兒子也帶走了。

  8月底的一天,吳改霞的獨子小浩和同學出遊後未歸。5天後,小浩的遺體在山坡上被發現。後經警方調查,事發當天有6名未成年人對小浩進行了近兩個小時的毆打。

  3個月來,吳改霞始終沒有解開困惑,事發當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中國新聞周刊獲悉,該案已於11月26日正式移交延安市寶塔區人民檢察院。

  酒後“即興”打人

  今年8月26日,正值暑假,離開學還有4天。

  吳改霞上班前,小浩仍在家中睡覺。下午,小浩通過微信告知她要與同學出去玩。

  晚上9時許,吳改霞下班回來,沒有看到小浩。在電話中,小浩告訴母親,同學過生日,電話的最後,還向她要了20元飯錢。

  此後,小浩的電話多次無法接通。淩晨2時許,吳改霞再次接到兒子電話,在電話裏中小浩表示,因為同學要借錢,讓她打100元過去。吳改霞表示手機裏沒有錢,讓小浩回家取現金。

  她沒想到的是,這是最後一次聽到兒子的聲音。

  清晨,小浩依然沒有回家,吳改霞從其他家人處獲知,淩晨,小浩也向他們借了錢。

  次日,吳改霞得知小浩是與同學小趙(化名)相約外出。隨後,小趙回電表示自己後來沒有見過小浩。再之後,小趙的電話也無法接通。吳改霞遂報警,此時她才得知小趙也“失蹤了”。

  9月1日,警方在距離延安市區八十多公裏外的誌丹縣找到了小趙。在刑警隊,小趙講述了當晚的經過,並吐露小浩可能還在距離吳家不遠的鳳凰山上。

  得知消息後,吳改霞及其家人共二十餘人連夜前往鳳凰山搜索。

  9月2日清晨7時許,在山坡上的一處土坑,他們發現了小浩的遺體,“他的鼻梁被打平了,鼻孔上沒有血跡像被人擦過一樣,耳朵邊上很多血漬,耳朵、鼻腔、眼睛裏還有蛆爬出……”吳改霞說。

  法醫鑒定報告顯示,小浩的屍表以頭麵部損傷為著,係頭麵部遭受鈍性外力作用致重型閉合性顱腦損傷並腦疝形成死亡。

  隨後,包括小趙在內的六名嫌疑人均被警方帶走。吳改霞介紹,事發後小浩的手機被賣,數據也被清除。

  中國新聞周刊從可靠信源處獲悉,據嫌疑人供述,當晚一行七人在KTV飲酒後,嫌疑人中有人突然起了打人的念頭。除小趙外,其餘五人都是第一次見小浩,於是小浩成了目標。嫌疑人將小浩哄騙上山後,對其毆打了近兩個小時。在此過程中,小趙亦遭脅迫逼其對小浩進行毆打。隨後小浩逃離現場,六人在搜尋不到小浩的情況下先行下山。該知情人還表示,法醫無法確定小浩死亡的具體時間。


監控視頻顯示,淩晨五時許其中三名嫌疑人下山。

  據悉,六名嫌疑人均為未成年學生,其中五名嫌疑人均滿14周歲未滿16周歲,另一名嫌疑人因年齡未滿14周歲被交由家長監管。預計檢方將以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罪起訴上述五名嫌疑人。

  單親的低保家庭

  吳改霞與小浩租住在延安市寶塔區的一處平房區,房屋背靠著山,距離延安市的中心地段僅有約1公裏,租金240元,家中是低保戶。

  從馬路到其家中,需要走約10分鍾的陡坡。屋裏沒有衛生間,走一段下坡路才能找到公共廁所。也沒有淋浴間,吳改霞通常隔一段時間去半小時車程的弟弟家洗一次澡。因為受到遮擋,屋內隻能透入少量的陽光,燈光也相當昏暗。

  四年前,吳改霞一家居住在寶塔區的鄉村中,以種田、果樹謀生,雖不富裕,卻也衣食無憂。2015年,其公公及丈夫相繼被診斷出癌症晚期,不久後相繼病逝,留下了十餘萬元的債務。此後,吳改霞帶著小浩前往城中務工。

  吳改霞的右眼從小患有眼疾,後來左眼又近視,隻有小學學曆的她隻好托關係找了份火鍋店的服務員工作,朝十晚九,月薪兩千餘元。

  丈夫在時,因擔心負擔太重,一直沒有再要孩子。丈夫病逝後,小浩就成了她唯一的寄托。

  而自從小浩出事後,吳改霞也沒有再去工作了。她形容自己成了“瘋子”模樣,三個月的時間裏每天隻睡四五個小時,隻吃一頓飯,想到自己的孩子,哪怕看到其他背著書包的娃娃,就會痛哭流涕。

  在小浩的老家,同樣想念他的還有他的奶奶。今年中秋節時,奶奶曾讓吳改霞帶著小浩回去住幾天,她隻好假稱已經把小浩送到西安全托製上學了,也許一年回來一次,也許是畢業才回。

  “我也是一個女人啊,不是能承受所有的風吹雨打”,這些天每當手機鈴聲響起,吳改霞都希望能獲知更多有關案情的線索,“哪怕是要錢,也不至於把人打死啊”。

  “乖孩子”的AB麵

  自從小浩的父親去世後,吳改霞覺得小浩變了很多,“他以前是個很活潑的人,後來就不太愛說話了”。

  為了到城裏謀生,小浩上初一時,吳改霞把他送到了延安市內的一所寄宿學校,每周回一次家。小浩幾乎不和她說在校園裏的生活,吳改霞也無從知曉他在學校裏交了什麽朋友。後來學校的老師告訴她,小浩在學校裏抽煙、喝酒。

  對於這些,吳改霞並不相信,她認為小浩雖然不愛學習,卻很懂事。“這次暑假他學會了做飯,我下班前他會問我回不回家吃飯,他要煮飯給我吃,而且每天都把家裏打掃得幹幹淨淨。”吳改霞說,小浩暑假在家幾乎不怎麽出門,事發當天是他第一次說會晚歸。

  每個星期去學校前,吳改霞都會給小浩一些零花錢,“他也沒有什麽大的開銷,不常和家裏要錢”。

  “他在家裏從不抽煙,還會勸自己的家人別抽太多煙。”小浩的小姨說。在吳改霞看來,小浩一直都很體恤自己,“之前因為覺得我接送辛苦,他和我說媽媽我自己會走了”。

  小浩在微信ID中使用了“19801314”這樣一串數字,“1980”正是他母親吳改霞出生的年份。

  但在小浩的同學眼中,他似乎又是另一個人。“他在學校朋友不多。”在同學小廣(化名)看來,小浩是一個很外向的人,表現也很大方,會給同學買零食,也會請吃飯,“他從不說自己家裏的情況”。

  “他和同年級的同學玩得比較少,和高年級混社會的學生接觸很勤”小廣稱,小浩在學校不太愛學習,也學會了抽煙。

  在小浩的學姐小玲(化名)看來,剛進學校的小浩很乖巧,心地很善良,“後來他和我說,他對自己的學習不抱希望了。”她認為,或許是因為成績不理想,小浩的交際圈慢慢地走向歪路。

  “像他這種剛上初中的娃兒都叛逆,喜歡認大哥,我也給他開導過。”小玲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其實也不能怪他,他們的念頭隻要從其他同學那得到回應,膽子就會越來越大”。

  盡管對老師關於兒子抽煙、喝酒的說法持保留意見,到了初一下學期時吳改霞還是將小浩轉去了一所鄉鎮裏的寄宿學校,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悲劇。

  起初,小浩覺得新的學校學業負擔太重,提出轉學。但在母親的反複規勸下,小浩也沒有再說什麽。後來,“老師說他在學校進步很大,校長說他隻要好好學肯定能考上高中”。吳改霞終於鬆了一口氣。

  然而,這樣的希望沒有持續太久。

  意外發生時,小浩隻有13周歲,原定於四天後就讀初二,身為母親的吳改霞始終無法理解自己的乖孩子為何會遭此橫禍,彼時,一些若有若無的傳聞也讓她倍感煎熬。

  眼下,她唯一的盼望就是為兒子討個公道。

專家:青少年犯罪多源於交友不慎

  北京京師律師事務所律師範辰向中國新聞周刊介紹,本案中,一名少年不滿14周歲,不負刑事責任,但應責令他的家長或者監護人加以管教,在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由政府收容教養。他表示,新的刑事責任年齡規定目前仍處在草案階段,不會對本案生效。

  中國社科院大學政法學院少年兒童研究中心主任童小軍表示,從目前獲知的信息來看,本案相對於傳統的校園暴力,更像是一起“激惹事件”,即在特定情境的刺激下導致的一種行為。“一般的校園暴力通常是伴隨著糾葛和矛盾的,即使發生在校外,也是校內行為的延續”。

  “當麵對特殊的刺激事件,青少年總體更缺乏一些行為上的控製能力和理性思考能力,這也和學校和家庭的管理息息相關。”童小軍分析,淩晨三點多鍾在外麵徘徊,還喝了酒,顯然不符合青少年常規的狀態。

  在童小軍看來,很多青少年犯罪都是因為交友不慎,而這又源於初中階段學生處在一個心理上“自我身份認同”的關鍵期,這一階段的他們希望獲得更多認可。在家庭認同沒有到位的情況下,從同伴處獲得認可就成為一種捷徑,“不管對方多爛”。

  童小軍說,這一階段的孩子多在叛逆期,會出現很多問題,家長應試著以鼓勵讚揚的方式去引導孩子。同時家長也要給一些空間讓孩子去和同伴交流,這個度是很微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