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周秀秀,30歲,今天我離婚了。
我和老公劉超,戀愛6年,結婚4年,是彼此的初戀。
我們的婚姻,沒有小三,沒有出軌。
離婚導火索是我沒懷上孩子,但更多的是因為婆婆對我的PUA行為。
要麽在沉默中隱忍,要麽在反抗中斷舍離。
而我,選擇了後者。
2
我和劉超是高中同學。
他比我小八個月,從戀愛到結婚,沒讓我受一丁點委屈。
為了和我在一起,他瞞著家人,放棄了上海不錯的工作,回到徐州重新開始。
嫁給他,我始終認為,是嫁給了愛情。但性格強勢,在家說一不二的婆婆並不喜歡我。
記得第一次登門,她陰陽怪氣地說:“你比劉超還大呢,還比他矮這麽多。”
這是婆婆對我PUA的第一步,首先讓我知道,自己不配。
隻怪當時年紀小,並沒意識到這一點。
更何況,劉超非我不娶,婆婆隻得勉強答應了我們的婚事。
3
婚禮當天,婆婆又給我一個下馬威。
我是家中最小的女兒,父母希望我風風光光出嫁,光是結婚用的紅色拱門就訂了上百個。
可婚車開到劉超家,隻看到兩個孤零零的拱門,還是婚慶公司送的。
後來我才知道,婆婆不但拒絕了所有親朋好友買的拱門,還放下狠話,誰要掏錢買拱門,別怪她翻臉不認人。
劉超不想激化矛盾,便把這件事瞞了下來。
他對我說:“秀秀,別跟我媽計較,我們開開心心把儀式辦完就回市裏。”
我不忍劉超為難,隻好咽下這些委屈。
卻也在婆婆那裏,貼上了“軟弱”的標簽,成為她一步一步實施欺淩的對象。
4
人越軟弱,越會被欺負,這話說得一點沒錯。
婚後第一個月,我和劉超回家,婆婆便開始催生模式。
她毫不避諱地打聽我例假時間,得知我正在例假期,很不高興地說:“你們都結婚一個月了,得趕緊要孩子。”
劉超沒出聲,我隨口道:“媽,我們還年輕,這事不著急。”
婆婆的臉一下垮了,生氣地將劉超拽進房間。
隔著門,我隱約聽到她說:“讓你們早點要孩子,是為你們好,你看看她什麽態度,真是沒家教。”
劉超全程沒替我說話,我心裏的火直往上竄。
我們明明早就商量好了,等經濟條件穩定一點再要孩子。
5
事後,劉超跟我道歉:“我媽心直口快,她的話你聽聽就好,別跟她一般計較。”
我再次忍了。
沒曾想,婆婆算好了日子,每個月都會打電話給劉超,問我有沒有來例假。
偶爾推遲幾天,她就會問我,是不是懷了?
有一次,我穿了雙平跟鞋,她看到後,兩眼冒光地問:“你是不是懷了?”
我一頭霧水。
得知我沒懷孕,她黑著臉說:“以後沒事不要穿平底鞋回來,大家都以為你懷了,我還得費勁解釋。”
有時候劉超被催煩了,便開始做我的工作:“反正遲早都得要,幹脆早要吧,圖個耳根清淨。”
就這樣,結婚第五個月,我開始不情不願地備孕。
而這樣的妥協,換來的隻是婆婆的變本加厲。
6
2016年11月,我懷孕了。
遺憾的是,兩個月的時候自然小產。
在這之前,醫生告訴我有流產跡象,劉超上班比較忙,我便回娘家保胎。
沒想到當天晚上就見紅了,婆婆趕到醫院時,我正準備做清宮手術。
她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懷孕了就不要到處跑,這下好了,孩子都跑沒了。”
緊張再加委屈,我當場就哭了。
劉超讓他媽少說兩句,結果婆婆哭得比我還大聲,說自己就是白操心,還不被理解,以後再也不管我們了。
看著婆婆氣鼓鼓地走了,我心裏反倒鬆了口氣。
劉超卻緊張得不行,埋怨道:“這下好了,我媽生氣了,怎麽辦吧?”
他的態度,讓我很震驚:而立之年的男人,竟然還在精神上離不開媽媽。
7
手術後,我請了一個月假休息。
婆婆全程沒有出現,我終於落了個耳根清淨。
劉超也安排了一趟三亞遊,帶我去散心,順便把之前耽誤的蜜月補上。
到了三亞,我隨手發了條帶定位的朋友圈,劉超看到後,趕緊讓我刪除。
原來,這次旅行他瞞著所有人,原因是怕被婆婆怪罪。
劉超說:“我媽就是壓在我頭頂的一座大山,如果她再催生,你別當回事,反正我是我,她是她。”
那一刻,我既同情他,也感動於他對我的嗬護。
8
不誇張地說,婆婆的催生模式,一刻也沒有停歇過。
有段時間,隻要看到她的來電,我頭皮都發麻。
有好幾次,我故意不接,她就馬上打到劉超那兒告狀,劉超便勸我應付一下。
他說:“我媽又不跟我們住一起,她說什麽你聽著就行,別惹她生氣。”
這也是劉超從小到大的生存之道。
小時候,他媽總是打擊他,他從不還嘴,聽著忍著,就過去了。
所以,不管婆婆說什麽,他都不會反抗,反而在精神上還高度依賴。
他人生中第一次和婆婆翻臉,是為了和我結婚。他說自己已經失去了很多東西,不能再失去我。
事實上,被父母PUA的孩子,隻會承認自己是一個軟弱的人。
我試圖改變劉超的這種觀念,卻差點把自己的人生也搭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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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婆婆的電話可以不接,但麵總是要見的。
每個月回婆婆家,她都會拿我流產說事。
有一次,她竟然怪我娘家風水不好,才導致流產。
我氣不過,和她理論了幾句,發現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她邏輯強大,聲音高亢,再加以長輩的身份各種道德綁架。
回來路上,劉超又跟我道歉,他說,婆婆吵架就從來沒輸過,左鄰右舍都怕她。
他還說:“你隻要順著她,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都什麽理論,我氣得打了他一巴掌。
他捂著臉討好道:“秀秀,要是打我能出氣,你就多打幾下。”
事實證明,一個被父母PUA過的人,自尊水平是極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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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超怕他媽,所以凡事能瞞就瞞,不能瞞就躲。
正麵交鋒的時候,他便保持沉默。
然而,他的沉默,讓婆婆把所有矛頭都指向了我。
整個2017年,我都在婆婆的催生中痛苦度過。
在親戚朋友麵前,她絲毫不顧及我的顏麵,把我流產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來道去。
說我比劉超大,說我太瘦了,身體素質不行等等。
在這種語言打擊下,我變得越來越不自信,甚至開始不斷心理暗示自己,是我的問題,所以才留不住孩子,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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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後,我終於再次懷孕了,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又小產了。
醫生說是生化,婆婆則認定我體質差。
接連兩次流產,對我的打擊可想而知,我一邊飽受身體的痛,一邊忍受婆婆的語言暴力。
每每這時,劉超要麽躲起來,要麽不做聲,讓我對他失望至極。
有一回,婆婆又在電話裏數落我,我氣不過,提出和劉超一起去醫院檢查:“到底是誰的問題,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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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結果竟然是,我和劉超血型不合。
我傻眼了,聽過三觀不合,屬相不合,沒想到還有血型不合。
我是O型,他是AB型, 我們懷孕後,很容易發生宮內溶血導致胎兒死亡。
所以,必須要做融血治療才能正常受孕。
拿到這個診斷結果,我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婆婆一定會逼我們離婚。
劉超不以為然,安慰我:“這種情況又不是不能治,治好就可以要孩子。”
接下來,他的態度也很讓我欣慰,他一口咬定是自己的問題,讓婆婆不要再怪我。
我以為劉超是在保護我,事實上,這不過是他一貫的逃避方式。
他再三叮囑,千萬不要說漏了嘴:“要是被我媽知道,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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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年時間,我和劉超每個月都要去醫院進行融血治療,抽他的血,血清分離後,再注射到我體內。
這個過程到底有多痛,隻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才會懂。
也難得那段時間,婆婆不再找我麻煩。
那是我們最幸福的一年,治療很痛,但生活總歸是甜的。
然而,不是所有的治療都會有好結果。
一年後,和我同期的病友,紛紛懷上了孩子,可我卻一直沒有好孕。
那天,當醫生宣布一年的有效期過了,需要繼續治療時,我的心態崩了。
劉超故作輕鬆地安慰我:“沒關係,我們繼續加油,反正還年輕。”
可我卻很絕望,錢花了,罪受了,我還落下了痛經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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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婆婆也知道了我和劉超血型不合的真相。
破天荒的,她竟沒逼我們離婚,還讓我別看醫生了。
她說:“天天吃藥打針花錢又遭罪,30歲還沒結婚的人多了去了,再等等吧。”
那一刻,我心裏既疑惑又忐忑,難道是婆婆想開了?
劉超也說,他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可我忘了,婆婆是天生的PUA高手,這隻是她的緩兵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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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婆婆開始要求我們回家住,說是方便照顧我。
過了很久我才明白,她就是為了方便控製我們。
回家後,婆婆不斷帶我去看中醫,四處托人找偏方。
有段時間,她每天都要給我熬一種叫小茴香的藥,一天三頓,端到我麵前,看著我喝下去。
後來,她又逼著劉超一起喝。
我倆被折騰得苦不堪言,還不能反抗。
那些日子,我頭發掉得厲害,經常失眠,好幾次都想停藥,可剛開口,就被婆婆打斷。
她說:“我每天辛辛苦苦給你們熬藥,還不是為了你們好,你們可得聽話爭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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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大半年中藥,我和劉超都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在朋友的介紹下,我們去了上海第一婦嬰保健院檢查。
那次檢查結果顯示一切正常。
當醫生說出那句:“你的身體很好,不要有太大心理壓力,壓力越大,越難懷孕。”
我突然悲從心底來,當著醫生護士和其他病人的麵,哭到不能自已!
那一刻,我知道,必須要止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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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海回來後,我跟婆婆說不能再喝中藥了。
結果婆婆在家裏發了瘋,把我倆趕進房間,罵了整整半個小時。
罵我們不知好歹,還說她一天天地活得沒勁。
而劉超,像從前一樣,看著我們一個罵一個哭,一句話都沒有。
婆婆罵累了,終於走了。
劉超抱著我,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看著這個陪伴我整個青春的男人,除了會說“對不起”,什麽問題也解決不了,我內心說不出的窩囊和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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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2019年9月,我爸查出肺部原位癌,11月,癱瘓了三年的奶奶突然離世。
種種壓力下,我狀態特別差,常常莫名其妙地哭。
婆婆仍不斷催生,甚至連我和劉超的夫妻生活,她都要親自過問。
家裏的氛圍特別壓抑。
春節的時候,我想回趟娘家,婆婆諷刺道:“你娘家風水不好,你爸得癌,你奶去世,你還是別回去了。”
我徹底崩潰了,嚎啕大哭,感覺人生從來沒有如此恥辱和委屈過。
婆婆卻輕飄飄來了一句:“你怎麽就聽不得真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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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先是把婆婆從房間趕出去,然後和劉超正式提出了離婚。
他不同意,理由說來可笑。
他說:“秀秀,你不能把我一個人丟下,你可是這個家裏,唯一敢反抗我媽的人。”
這樣的男人,我需要多麽愚蠢,才有勇氣繼續跟他過下去,做他的受害者同盟。
後來,見我死活要離,劉超便搬出婆婆替他說情。
婆婆仍然是老套路,繼續貶損我:“結婚好幾年沒孩子,竟然還想著離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離婚不一定好,但一定不會比現在差。”
婆婆愣了半天,冷冷地丟下一句:“隨便你們。”
麵對婆婆的撒手不管,劉超噤若寒蟬,他追了出去,叫喊著:“媽,媽……”
也許,像劉超這樣的男人,最適合的角色,就是做他媽的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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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出離婚後,我搬回了娘家住。
期間,劉超一直不肯簽字,還說他愛我,不能沒有我。
他說自己在考一級建造師,等考過了,就帶我去外地,重新開始。
可我知道,我們回不去了。
婚姻隻有愛,是遠遠不夠的。
我在這段泥沼般的婚姻裏掙紮了四年,驀然回首,隻有痛苦不堪與尊嚴掃地。
這樣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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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了整整三個月,在我的堅持下,婚到底還是離了。
走到這一步,我不怪任何人,隻恨自己太懦弱,才會造成婚姻內被婆婆強勢欺壓,成為PUA的目標。
而親人間的霸淩往往最隱蔽,卻也最傷人。
它會剪斷你的翅膀,讓你淪為一隻失去自尊與鬥誌的寄生蟲。
我很慶幸自己能夠破繭而出。
盡管傷痕累累,可那因敢於說“不”而留下的傷口,也終將成為我最強壯的部分。
此後餘生,我隻覺得山高海闊。
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一切都可以慢慢稀釋。
這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