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印度人在美國落地即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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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在全美排名前20商學院完成MBA課程後,Ellen Wu發現,想在西雅圖找一份工作,比想象中難得多。

有這樣想法的中國人不止她一個。她就讀的MBA班上,大約有20%的學生是中國人或印度人。幾乎所有印度人都在5月份畢業時找到了工作,而當時找到工作的中國人隻有一半。要知道,她們班的印度人數量比中國人還多。

北美一家非營利性泛美商業研究組織的研究顯示,亞裔是包含專業人士最多的少數族裔,他們最可能被雇傭,但最不可能被提拔為管理或行政崗位。這就是美國職場上亞洲人普遍存在的職業玻璃天花板。

然而,在這個亞裔玻璃天花板下,印度人不但頻頻 “破壁”,還經常登上職場巔峰。在中國人還為矽穀出現了無數中國工程師而沾沾自喜時,隔壁的印度人已經悄然占領了矽穀管理層。

為什麽在美國職場上,印度人更受雇主歡迎?讓我們來給這些印裔總裁俱樂部成員畫個群像——他們操著一口印度口音的英語(第一代移民的特征)滔滔不絕地發表自己的觀點,輕而易舉地把管理著包括美國人、中國人在內的各國員工。

位於華盛頓的非營利性研究機構遷移政策研究所調查顯示,印度人最早在1960年代移民美國,第二波移民開始於1980至2010年。對比之下,華人移民也隻能追溯到 1820 年左右,但至少比印度人早了一百多年。

但是從 “老中 vs 老印“ 的老生常談中我們知道,早到一個多世紀的並沒有給這十年井噴的新移民帶來多少競爭上的優勢。在矽穀唱主角的科技公司戰場上,老中不僅占不了上風,反而處處受到印度裔壓製,而後者更是碾壓各色人種,就連白人也甘拜下風。除了穀歌、微軟兩家科技巨頭的CEO是印度裔之外,諾基亞、軟銀、SanDisk、Adobe也由印度裔領導人執掌大權。

這實在是一種本事。

典型的描述是:印度人靠裙帶關係、溜須拍馬和簽證欺詐來在獲得競爭優勢。但這些指控最多能描述印度裔在移民和工簽上的數量優勢,或者在公司中層的生活,卻無法說明大公司高層裏印度裔相對於其它少數族裔不成比例的任命。

簽證詐騙和職場作風可以被製度矯正,但管理層的次元壁才是華裔或其他亞裔在職場難以突破的原因。一個靠中介的假崗位來到美國,隻會溜須拍馬的印度人是沒辦法做到穀歌 CEO 的,無法從勞動力晉升至管理層的亞裔也許真的該問問,印度人(尤其是第一代印度人)為什麽就可以?

我們隻從印度人做到而其他一代亞裔難以做到的方麵來看。

首先,這些印度移民裏,很大一部分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精英人士。Quora上有個問題“是不是在美國的印度移民比中國移民來得更成功?”引發了中西方人士的熱烈討論。

雖然答案很戳心,但大多數網友都肯定了這種說法。其中有位網友的回答很有意思,他說 “最聰明的印度人移民到了西方,但不是所有移民去西方的中國人能代表最聰明的一群中國人 (The smartest Indians move to the West. Not all Chinese immigrants who move to the West represent the smartest Chinese)”。

雖然後麵半句有待商榷,但這些印裔總裁俱樂部成員確實算得上印度最聰明的那群人。他們大都在四五十歲左右,是土生土長的印度人。他們在印度讀完本科,然後才出國深造獲得碩士、博士學位,再從底層開始一步步奮鬥到高管職位。在一代移民就取得成功的情況下,先研究他們在印度的成長和教育經曆似乎更有意義。

從學製來說,印度教育體係由基礎教育和高等教育組成,基礎教育供12年,5年初級小學、3年高級小學、2年初中、2年高中,之後就可以進入大學接受高等教育。

讀完12年級的學生要參加由教育委員會組織的高校入學資格考試,類似於國內的“會考”,將來能申請什麽樣的學校與這次考試成績關係密切。如果能夠在“會考”中取得不錯的成績,那就可以通過參加“校考”進入高水平的大學。

所謂校考,簡單來講就是一些地方性大學和高水平院校的自主招生考試。學校可以自由決定考試時間和考試辦法,招考條件和選拔依據差別也很大。各大高校考試時間基本集中在4-6月,“考試季”戰線長達幾個月。學生可以根據需要自由報考多所院校,不過這也意味著更大的精神壓力和更沉重的經濟負擔。

根據《印度時報》報道,2016年印度最知名的大學印度印度理工學院(India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錄取率低於2%。雖然聽起來和清華北大的錄取率差不多,但與印度高考這種一考考幾個月的相比,國內高考好像也沒那麽難以接受了。

鑒於印度複雜的曆史、種姓製度和貧富差距極大的社會現狀,印度的教育體係可以說相當割裂。

一邊是針對全民的“普遍教育”,即公立學校及其代表的免學費的義務教育;另一邊是針對上等階層的“精英教育”,即傳承自殖民時期的私立學校及其代表的學費昂貴的特權教育。公立學校雖然學費便宜,但對應的是較差的師資條件和教學質量,因此隻要有一點能力的中產階級家庭,就會將孩子送進私立學校。《起跑線》裏主人公一家挖空心思想讓女兒進私立學校正是如此。

微軟總裁薩提亞•納德拉(Satya Nadella)在印度時就讀的就是已有一百年曆史的海德巴拉公學(The Hyderabad Public School)。這所國際學校參照倫敦伊頓公學建立,采用英式教育模式。

殖民地留下的不僅有精英教育,還是一套遊戲規則。這套規則又使印度人在踏上美國之內能夠無縫地融入到職場,相比於東亞文化圈的同僚們,也許在技術和工作態度上略有不及,但相對於後者認為埋頭苦幹就能獲得回報的 “東亞精神”,印度人的智慧顯然更適合美國職場。這點,臉書的華裔員工陳秦自殺事件就剛剛令人心疼的再次展示過了。

但不論是成長過程中的素質教育熏陶,還是後麵的考試季洗禮,能夠考取印度頂尖大學、後來又赴美深造的這部分印度移民,已經是當之無愧的精英了。他們既有過硬的專業實力,又有學習的毅力,更遑論在接受素質教育過程中,他們已經獲得了來自英美教育內核的能力——演講能力、思辨能力等等。

第一代印度人擁有而其他亞裔所不具備的就是處理複雜人際關係的技巧和溝通表達能力。

幾乎所有出國留學的中國人身邊都有印度同學,不管在小組活動時他們靠譜還是不靠譜,大家對他們的統一評價就是——能說會道。他們既敢說也能說,口才相當了得。有時候明明說他們的答案與老師的問題歪了十萬八千裏,臉上都帶著“我說的很有道理”的表情。

他們不懼怕用語言和肢體來表達情緒和想法,敢於提出不同的想法,敢於和他人辯論。《他鄉的童年》裏,老師用《哈利波特》故事作藍本講法律。如果法官在裁決時感受到了懲罰的快感,那就不是公正,是在複仇,一個學生就提出了不同意見。

而那位帶著兒子轉學印度的台灣媽媽去年就在網絡上分享過兒子到印度讀書後的轉變。在她看來,印度教育中,鼓勵小孩表達意見、傾聽包容不同的意見、重視孩子在音樂、藝術等非考試學科的發展,以及讓他們以各種方式展現自己成就,都是孩子成長過程中的重要養份。

印度教育帶給了這群 “最優秀的” 印度人過硬的專業素質、語言表達能力和思辨能力,整個印度社會大環境又在潛移默化中教給了他們更重要的技能,即多元文化處理能力和處理應對複雜局麵的能力,“印度性”在他們身上有著完美的展現。

印度本身就是一個文化非常多元的國家,擁有包括印地語、英語在內的23種官方語言,印度教、伊斯蘭教、佛教、基督教、錫克教、耆那教等多種宗教並存,如果沒點“跨文化”交流的能力根本不能在印度生活。

同樣以納德拉為例,他出生於印度東南部的海得拉巴,屬於講泰盧固語的德拉維德族。大學則是在印度西南部的卡納塔卡度過,那裏主要講卡納達語,還有多個宗教並存。

這種跨文化交流的能力,對於華人及其他亞裔來說,是要到第二代第三代才有可能習得的,因此我們喜聞樂見的華裔高管通常都已經是生長於美國的 ABC 了。

微軟全球副總裁沈向洋曾提起過與納德拉初次見麵的場景。當沈向洋被調回西雅圖總部時,寫郵件給上司納德拉希望能和他見麵。納德拉答應並提出一起吃飯。沈向洋推薦去吃印度菜,納德拉卻提議吃中餐。

雖然隻是個小細節,但給沈向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認為,納德拉具備一種神奇的能力,能將大家團結起來,激勵人們去做他們從未想象過的事情。這樣的能力,想必也是從他在印度的多元文化生活中得來的。

在多元文化之外,印度貧富差距巨大、生存環境複雜的現實還給了印度人一種隨機應變的能力。

對很多印度人來說,每天的生活都有各種意想不到的困難和挑戰。窮則變,變則通,複雜的環境、有限的資源讓他們擁有了在有限資源下找到最優解決方案的能力。這種能力,在印地語有個專門的詞匯就是jugaad。能做20%,就先解決20%。

雖然整個印度基礎設施落後、官僚主義盛行、政治體製無序,外加種姓製度殘留,但都難不倒難度人。相反,這個複雜的環境成為印度裔高管天然的課堂,培養出他們極強的溝通技巧和管理能力。

教育即生活,在有限的環境內調動最豐富的智慧,這應該就是印度的教育哲學。到了職場上其實也是一樣。印度人的本意也不是和美國人、和中國人競爭,他們正在做的,不過是把自己、把周圍能利用的資源利用到最好。

這十年來的東亞移民主體,尤其是華人,大多是享受了祖國高速發展成果的一代人,無論從社會地位還是受教育水平上都是同齡人中前幾個百分點,來到美國對他們來說是為了生活,而對印度人來說就可能是為了生存了。

所以經常有人說,隻要公司裏有一個印度人,之後就會有一群印度人,因為留在美國不用再回印度是他們的終極目標。這種特性加上極強的家庭觀念,印度裔在矽穀的接踵而至就不難理解了。

為了能夠讓妻子和他一起待在美國,納德拉曾不惜放棄已經到手的綠卡,轉而重新申請H1B工作簽,因為在美國現行移民政策下,綠卡持有人的配偶是不能申請美國簽證的而工簽卻可以。即便冒著不得不回到印度的危險,他也要和妻子在一起。

但正如前麵所說,這隻能解釋印度人在職場上的人數卻無法解釋在第一代印度人大公司管理層受到的極度信任。後者的解釋要交給他們的教育,在國內通過教育討論貧困來到美國的第一代印度人也有自己的堅持和破釜沉舟的勇氣。

比如穀歌CEO Sundar Pichai。在Chrome瀏覽器大獲成功前,管理層並不支持這個項目,因為當時沒人敢挑戰微軟IE瀏覽器,但他頂住了壓力,在管理層的阻力下“隱蔽”地工作,幾乎堵上了職業生涯和名譽,最終讓Chrome成為了穀歌最成功的業務之一。

就是這樣看似矛盾、混亂和貧窮的印度,卻給了印度人在美國紮根的精深內核——思辨能力、隨機應變的能力和一條道走到黑的勇氣,這也是印度裔能像蒲公英一樣,一落地就能迅速適應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