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一張嘴,一台戲。120分鍾,爆笑連連。
侃社會熱點、說時事焦點,融北京單口相聲、美國脫口秀於上海獨角戲。
這,就是上海男人周立波自創的“海派清口”。
根據他說的段子編撰的《周立波灰詞典》,將於10月由上海人民出版社推出。
而待周立波的模樣,“火”到上海交通要道延安高架的戶外廣告牌上,一撥撥爭議也接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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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周立波 中新社發 潘索菲 攝
關於“分寸”
“沒人說你不能說,是你認為這不能說”
舞台上,周立波有句口頭禪:“有輕頭”(有分寸)。但有人說,周成功是因他“豁邊”(出格)了。
韓國前總統盧武鉉跳崖自殺,在周說來是“完成了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飛翔”。
邁克爾·傑克遜去世,周如此懷念:“他是黑人的時候我就很喜歡他,後來變成白人我也喜歡他。他那隻鼻子裏,多少違章建築啊。”
深圳市長許宗衡在位時“喜歡講,我是人民的兒子”。周立波感言:“人民養‘兒子’的成本太高了。好不容易養大一個,捉進去一個。”
論上海樓房的倒掉:“房產商也不要太過悲傷,你們的房子還能賣,當平房賣。如果業主已經入住了,也沒有什麽,不過睡下去的時候在床上,醒過來的時候在牆上。”
演出過程中,他慣於用狡黠的舌頭,舔一舔嘴角:“以上所有觀點,僅代表周立波扮演的周立波的觀點,與周立波本人無關。”
記者:你總觸碰政治?
周立波:我是在談時事,不是政治。我對政治不感興趣,但對時事感興趣。至多不過時事之中有政治而已。
記者:你的“時事情懷”,有無承受什麽壓力?
周立波:目前,沒接到任何來自外部的壓力。
記者:分寸的拿捏在於自己的判斷?
周立波:我是希望在商業裏麵有自己的主觀願望。我是純市場的,但是我不想把它搞成鬧劇。我也……我也不是小醜。上海人來看周立波,不是因為我模仿誰而來的,是來聽周立波觀點的。
記者:你如何把握火候?
周立波:調侃和諷刺有別。前者完全是善意,後者可能有尖刻。總的說來,我作品的內核都是很嚴肅的。觀眾笑起來,對我來說太簡單了。要他們笑就可以馬上讓他們笑,但是我希望他們在笑聲中承載一種反思。人是需要反思的。
記者:有人說,真正的喜劇背後,往往是悲劇?
周立波:至少是嚴肅的主題吧。這得看你的角度。任何一個事情,隻要是完整的,都有它的喜劇性和它的悲劇性。
關於“清口”
“這是最適合我的生意”
2006年初夏,39歲的上海滑稽演員周立波,準備複出。此前,20年前曾走紅過的他,已在商海浮沉十餘載。閱曆、年齡,讓他顯得“另類”,和誰一起站台上都不合適。於是,他玩起了一個人的“脫口秀”。
是年12月1日,蘭心大劇院,周立波第一次亮出“海派清口”的招牌,與“粗口”、“葷口”劃清界限。首場演出,他掉淚了,為那些頭發半白的觀眾“還記得我”。嚴順開上台來,說“浪子回頭金不換”,也哭了。
兩年過去,2008年12月,應改革開放三十年之時,周立波推出《笑侃三十年》。曾有人現場計數:120分鍾內,觀眾席笑聲680至700次,平均每 15秒觀眾笑一次。前後演出31場,觀眾28000人次,票房總收入近650萬元。今年5月2日開始的《笑侃大上海》,至8月30日的57場演出票,6月底便已全部售罄。
記者:你下海過,現在算“在水裏”還是“在岸上”?
周立波:半濕狀態吧。
記者:也就是說,海派清口,算一筆生意?
周立波:是。得選擇自己最合適的生意。
記者:你覺得你的“最合適”體現在哪兒?
周立波:覺得不累,就是合適。
記者:你以前磨嘴皮子就可以拿下12億合同,看上去不累啊?
周立波:那個錢又沒拿到我手上。賺錢了,跟我沒啥關係。
記者:你被騙了?可你自認為是經商的天才。
周立波:是經商的天才。但被人騙過,也騙過別人。當然,所謂騙,也就是以牙還牙。你騙人,我得讓你嚐嚐味道,問問你好受嗎?我不會主動算計誰。隨著閱曆增加,人會愈加明白自己合適做什麽,不合適做什麽。
記者:有沒有想過,複出可能敗走麥城?
周立波:海派清口能夠引起如此成功,是我始料未及的。我能夠紅,並不因為我有多麽強大,而是因為正好適逢這個時代。
記者:這個時代怎麽了?
周立波:樂子多。
記者:演了那麽多場,疲嗎?怕觀眾厭倦嗎?
周立波:我每場內容都不一樣。觀眾要是厭倦了,就是對生活厭倦了。
關於經曆
“人生就是不斷地用錯誤去交換正確,然後再用正確去消費錯誤”
少年周立波,就夢想“風光”:“要麽當解放軍,要麽當名演員。”“當年看樣板戲,覺得做演員很風光嘛。”
“風光”在周立波身上,幾度來,幾度走。
14歲,考入上海滑稽劇團;19歲就已成為紅遍上海灘的“小滑稽”;23歲,誤傷女友不同意他倆戀愛的父親,因此入獄;205天後提前釋放,跳入商海。在周立波的“口述曆史”裏,自己於1992、1993年做投行賺過六七億;還曾做過房地產策劃;1996年是滬上排名第三的裝潢公司老板;但是,“易於開拓,不易於守財”。
周立波自稱“心很野,沒有什麽留得住我”。
記者:幾起幾落,經今天看來,有沒有哪些是可以規避的?
周立波:沒有懸念的生活,我是不要的。人生,我們可以把它歸納為,不斷地用錯誤去交換正確,然後再用正確去消費錯誤。
我們人生的主要任務就是,把今天變成昨天,把明天變成今天,然後人,也就上了天。就這麽回事。(聲音已壓得很低)
記者:聽上去有點宿命。
周立波:好的、壞的,從終極的意義上來說,是一樣的。我不會賦予生活很多浪漫,雖然我的生活很浪漫,但你不能為浪漫而浪漫。對生活的態度,是一個戰略問題。碰到的事,那是戰術問題。
記者:從“戰術”上來說,你自認是“易於開拓,不易守”。
周立波:之前所有的嚐試,都是有意義的。好的,是利潤;壞的,是投資。
記者:低穀時,譬如那205天,你是什麽狀態?
周立波:也很幽默。我當時想,哦,監獄是這樣的。在那裏,我聆聽了很多不幸的家庭。
到監獄的就兩種人,一種是極端聰明的,一種是極端愚蠢的。
記者:你屬於哪一種?
周立波:……(笑而不答)有一個人叫葉明華(諧音),因為鬥毆進來的,為朋友。“愚忠”嘛。我很喜歡他。“愚忠”往往是和“愚善”聯係在一起的。
記者:監獄在你眼裏是什麽樣的?
周立波:最赤裸裸的地方。
很多在裏麵的人,都是因為極端進來的。極端貪婪,極端自私,極端暴力。很多犯罪分子,就是因為“我還沒學會說NO”。太多的錯誤,都是從隻懂說YES開始的。
關於“博客門”
“貪婪是人類無法打撈的蒼涼”
八月的舞台上,談及倒樓事件之前,周立波問觀眾:“現在上海灘什麽新聞最火爆啊?”未及大家反應,他接上一句:“我那不算。”觀眾席響起“默契”的爆笑聲。
周立波說的是“博客門”。
2009年7月5日晚,“周立波太太張潔的博客”出現於公眾視野。富婆包養、拋棄糟糠、吸毒劣跡、家庭暴力等一係列難堪字眼,與周立波聯係在一起。
昔日正是因愛這位女子,周立波打傷了阻撓相愛的長輩,度過205天牢獄生活,並從此作別舞台。十餘年後,重登台的他走紅,隻是昔日愛人已怒目相向。
當時,周立波以“檔期緊”為由,拒絕了本報6月早已預約的人物專訪,並通過律師回應:“念在過去情分,對外不作任何恩怨是非評論。”之前,他就坦陳不願多說私生活,並稱自己婚姻狀況“複雜”,“和同一個女人兩次結婚兩次離婚”。
對“博客門”,他在舞台上倒不諱言。7月10日,他就開始在《笑侃大上海》的當兒,開侃“博客門”,並視之“人成功總是需要代價的”。
記者:你說你不太會隨波逐流,但在90年代初,你經商的選擇,是非常順應潮流的。
周立波:那時我不能演出了才去經商,人要生活的。
記者:尋找生路?
周立波:當時一怒為紅顏。很老套的,也是經常發生的。我呢,是兩怒為紅顏。(這時他“嗬嗬”笑出聲來,但旋即沉默。)沒有結果也是結果,至少你經曆了。
記者:聽你說,感覺有點傷感?
周立波:沒有傷感,就是遺憾。覺得蠻遺憾的。因為我覺得周立波的前妻是這樣,是周立波的恥辱。
記者:把“恥辱”和曾經的愛人聯係在一起,聽上去有點殘忍。你後悔愛過?
周立波:不後悔,有點寒心。
記者:有人說,一個女人太愛一個男人,比較容易導致極端行為?
周立波:不。貪婪是人類無法打撈的蒼涼。這不是一個人的貪婪,是一群人的貪婪。
記者:你認為這是群體行為?
周立波:當然是群體行為。她連打字都不會的人,也不可能有那樣的描述能力。這是一群人的貪婪,但我對這個不屑一顧的。
記者:你自己毫無責任?
周立波:我無法去控製這個局麵。
記者:會不會擔憂“博客門”讓人對你的人品產生質疑?
周立波:這個世界上隻有兩種事:一種事無需解釋,一種事解釋不清。所以何必解釋呢。
關於“大蒜”
“誰說‘喝咖啡’就高級?”
周立波不樂意別人拿自己與小沈陽作比:“喝咖啡的,和吃大蒜的怎麽能一樣呢?”還說“吃大蒜隻管自己吃得香,不管別人聞得臭;喝咖啡是把苦自己吞下,把芳香灑向人間”。
此言引起了極大爭議。
麵對媒體,他會說“各美其美”,“毫無貶損”。
但麵對上海的觀眾,周立波毫不掩飾自己的“優越感”。他想不通“一個大男人怎麽穿著蘇格蘭裙”,走路怎樣,說話怎樣;還稱,真想問小沈陽“你這是為什麽呢”。
記者:你怎麽看待別人對“咖啡”、“大蒜”的反應?
周立波:社會是多元的、立體的。誰說提“吃大蒜”就是貶低?認為我貶低的,是那些人沒自信。誰說“喝咖啡”就高級?非洲盧旺達的,一天至少喝六杯咖啡呢。這當中沒有褒貶。
記者:在你眼裏,人似乎是分三六九等的?
周立波:我說得比較極端。我主張沒有知識的,表演給沒有知識的人看。有知識的人,演給有知識的人看。因為沒有知識的人,知道沒有知識的人想什麽。有知識的人,知道有知識的人想什麽。
選對自己的受眾是非常重要的。這個我沒有任何貶低的意思。德綱回答得就很好啊,他說他傾向於就著咖啡嚼大蒜,口味嘛。
記者:你的海派清口會一輩子說下去?
周立波:演員有三大境界:第一,他是誰;第二,就是他;第三,他還活著啊。我不想走到“第三”。50歲之後,我會慢慢淡出。自己走比別人趕你走來得瀟灑。一個演員不應老賴在台上。說“我演到死”,這是對觀眾不負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