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女的無奈

幾天前在網上某個角落發現有才女們在議論知遇與情郎, 說起來情理相爭, 才貌對立, 讓人揪心的才女人生之無奈. 我很想加入說幾句, 可到嘴邊的話卻咽下了, 因為預見到後麵牽出來的問題太多. 這些問題留在了腦子裏, 數天來若隱若現總揮之不去. 說不清這是惻隱之心呢還是自己心有不甘, 隻忍不住設身處地地去想. 看來有些話不說出來我不會恢複對每天碗裏東西的知覺. 那幾個才女我從未謀麵, 也已不知何往, 卻如幻影隨時在我眼前, 因為當我坐下來敲字, 便仿佛回到當時欲言又止的插話心態. 就容許我在這裏虛擬對話吧, 對才女以你們相稱.

綜合起來你們的議論圍繞著三個論點- 妻性與情人性不可兩全, 才女和美女難以兼顧, 知音和情郎不能同一. 這三點其實都是在談男人, 都是基於對男人心理的一種判斷而形成的女性心性和行為之分裂. 這個判斷就是: 男人隻發且濫發情於美女之美和情欲之欲, 且此情此欲與才女之才, 賢妻之賢, 知音之音勢不兩立.

男人的確都這樣嗎?

在統計意義上我同意你們的判斷, 對社會上大多數人來說這個判斷是對的, 三個論點也是成立的. 可是你們不屬於大多數, 因為你們是才女. 地球上有多少才女? 如你們這般的大概是千分之一吧. 一千個中挑一個的人精怎麽能輕易拿大多數人的模式往自己頭上套呢?

應該先問一下, 才女找什麽樣的男人? 和大多數人找的一樣嗎?

一. 才華的分布和匹配

才女與非才女區別在於才華; 才女的知音與非知音區別也在於才華, 隻有才男能夠欣賞才女. 才華是什麽? 基本上是一種天生的加上兒童時期調動起來的穎悟能力. 一個人的才華在成年後大致上固定不變了(學習能夠開發出有限的知識技術性的才華, 在此忽略), 其程度姑且叫才華度吧.

人群中才華度滿足簡單的正態分布, 選取一個度量可以使其平均值為100, 方差為10. 這樣一來, 才華度120以上的人大約百分之二, 130以上的約千分之一, 140以上萬分之一… (這裏是純粹統計分布, 與小孩們做的智商測量無關. 測智商采用一套計分法得出相似的數值, 也是為了應用方便, 結果與這個統計分布暗合.)

為了說明問題粗略估計一下 – 一個人能夠欣賞和接受的極限是自己的才華度正負10度. 一個具有平均才華度100的人, 能夠欣賞和接受才華度在90到110之間的人. 有多少人在這個區間裏? 統計公式給出68%.

也就是說, 一個普通人往大街一站, 閉著眼撞上的十個人中就有七個才華上能相配! 打死他也不會明白“知音”是個什麽問題, “才女”算哪棵蔥. 毫無疑問, 他睜開眼就瞅美女 – 這才是稀缺貨那.

到才華度110這個級別, 可匹配從100到120的, 概率是48% - 兩個中有一個, 還是太多. 這個區間內的準才女們也隻好收拾了這點可憐的才華, 裝扮起來, 做個美人誘惑情郎.

祖上積德才華出眾到120, 匹配範圍縮減到16%. 站大街上不容易撞上了, 在大學校園裏卻能一碰一個準. 因而在自己的活動圈子裏, “才女”意識依然不能張揚, 還難免望“校花”而興歎.

以上這些人組成了社會的大多數. 在這大多數中, 概率決定了男女之間才華匹配不是什麽難事, 從而男人們隻稀罕美女. 美女之美誘發的自然隻是情欲; 美女現, 情欲發, 男人們自然有空就鑽. 準才女們傖然若失, 不知“才”的位置在哪, 份量如何. 你就是鶴立雞群雞也不認, 還得拿出雞們的本事來競爭. 無可奈何之下, 感歎著分裂自己. 於是, 才女和美女難以兼顧, 知音和情郎不能同一, 良妻與情人不可兩全 - 三個論點成立.

鐵打的庸俗, 因為背後是統計數字, 和基於這些數字的市場規律. 經濟學原理主宰著這個世界.

二. 千裏挑一的才子才女

好在統計曲線有極端, 就象基因會有突變. 鳳毛麟角可以免俗, 世界因之而豐富多彩. - 才華度再上一個等級, 一切都不一樣了.

窗前一個霹靂, 這孩子生得非同凡響! 千裏挑一的才華(度數130), 能接受的人隻剩下2%. 在他們眼裏, 就是校園裏神氣活現的考分殺手們也大都成了三腳貓的把式. 為了區別對待, 我們在這裏把這個等級人士叫真才子真才女吧, 簡稱才子才女.

對這樣的才子才女, 才華起作用了. 雖然美女情結依舊是男人的動物本能, 於現實中的才子們事情已不那麽簡單了 - 眼裏不再隻有美貌, 與女性互動不再是單純的情欲, 情欲也不再濫發了. 因為:

1. 知音變得比美女更稀罕. 一方麵才華匹配成了小概率事件, 另一方麵突出的才華不免形成對美女的誘惑, 至少在學校裏有一定程度“郎才女貌”的市場. 此消彼長, 知音美女價位轉換. 真才子, 第一對才女中的美女動心, 第二對美女中的才女動心. 純美女對不起退居其後了.

2. 知音由此成為長久關係的基礎. 美女易得, 知音難求, 心靈久旱, 驟逢甘雨, 枯木或許發芽, 溝渠也能澎湃. 才子以才立身, 能不樂而忘歸? 能不愛之護之, 長之久之? 酒吧忽然嘈雜, 野花不再鮮豔, 聽著了鳥兒歌唱, 全新的鬱悶發泄.

3. 知音進而成為情欲能量. 臨風一曲高山流水, 你以為是什麽? 伏洛依德早說過這裏麵充滿了性暗示, 每個細微的回聲都牽動著X神經, 當然大牛們就不必旁聽了. 平麵的美貌耐不住審美疲勞, 直接影響情欲, 所以手機常得響, 口味老得換. 唯心琴彈起來, 曲徑通幽, 峰回路轉, 那是連綿而迭起的高潮.

4. 才華本身又抑製了情欲的濫發. 欲望的天敵是什麽? 是未滿足的需求. “飽暖思淫欲”就是這意思. 什麽人需求最多最難滿足? 是才子. (你以為隻有才女要求高?) 身上多出了才華不會閑置著, 大千世界無窮的內涵讓他們忙乎, 去求索, 領悟. 相對說來, 精神上難以飽暖的才子們自然思不了那麽多淫欲了.

小結一下, 與才女相配的應該是才子, 對才子不能用對大多數人通用的判斷, 具有普遍性的三個論點在這裏不成立. 才子夠特殊的? 別忘了你們自己是千裏挑一, 不特殊一點上帝怕也不讓你舒服.

三. 知音和英雄

然而, 應該歸應該, 現實中才女們的考慮遠非這麽簡單. 誰規定的男女配對要才華上匹配? 不是知音就不成麽? 才子可愛麽? 才華能當飯吃麽? 這個世界有幾度空間? 人生又有幾維? 豈是區區一個“才華度”能夠概括!

才女們含蓄, 千頭萬緒往往凝為一句 – “他可愛麽?” 這男人的“可愛”似乎比女人的複雜得多, 對兩個字中內涵的理解得用上女性那敏銳而隱晦的多方感觸, 虛實不定的百般心思, 絕不是男人的幾條邏輯能夠描述. 我隻能大而化之地先列幾個名詞形容詞, 你們若覺得不妥就換詞. 譬如屬於個人素質的“可愛”是不是得包括魅力, 自信, 強悍, 穩定, …? … 換詞? 多換幾組也好, 更能看出問題.

其關鍵是, 這些可愛素質大都與才華沒多大關聯, 卻與另一些東東有關聯, 那就是: 成功, 地位, 財富, 榮譽, 諸如此類. 我不知女性心理有多少層麵. 若說才華知音撓著了某處的癢癢, 榮譽財富可是敲著了內裏的痛處. 象男人對美女的占有欲一樣, 直接出於動物本能. 物競天擇乃進化論基本法則, 在動物界的普遍體現就是雄競雌擇. 沒見過公雞打架, 母雞們在一邊等著得勝者?

自古“英雄美人”, 說的是男人天性愛美人, 女人呢? 要英雄!

那麽才子是否能當英雄? 當然能, 從諸葛亮到比爾蓋茲數起來還不少. 社會進步了, 大英雄們還真得有點才. 大學校裏的才子們多被當作未來成功的潛力股.

成敗論英雄. 才子們有多少成功為英雄? 比例似乎沒多大. 因為在“英雄素質”中才華沒占著多大份量. 有人統計了, 智商對成功起的作用不到30%, 遠小於和才華無關的“情商”. 用得著的那點才華也無須千裏挑一. 百裏挑一的已是綽綽有餘了, 再多了難免自相幹擾, 滿腦子胡思亂想. 尤其在今天的“資本積累初期”, 靠的是強大戰鬥力, 加上十八般武藝. 才子們好鑽牛角, 還是做專業人士吧.

於是才有這千古難全的才女知遇情結. 一方麵是英雄可愛, 繁衍本能; 另一方麵是曲高和寡, 知音可貴. 英雄難為知音, 知音不是英雄. 撕裂的抉擇, 永恒的主題, 演繹著多少憂傷情懷, 直到未來婚姻不再或一妻多夫.

所以, 不是男人們全都隻看美人不認才女, 上來情欲就下去知音, 而是才女們自身難敵天性不拒強人, 遠了才子離了知音.

四. 模糊的價值取向

打個比方吧, 你麵前有倆男人, 一個成功人士但才華不足以做你的知音, 另一個理想的知音但不思進取. 你選哪一個? 還是痛苦不堪難以決斷?

有三種思路. 第一種傾向於成功人士, 才華過一定的線就可以了, 不要求那麽知音. 第二種傾向於知音, 生活過得去就可以了, 不要求那麽成功. 說到底, 這是人的動物天性與精神文明的對決. 第三種則是哪一方麵也不讓步, 堅決等待, 至死不逾. 這一思路尤其見行於才女加美女.

你若要反問: 才子麵前倆女人, 美女和才女, 選哪一個? 才子們大都毫不猶豫地傾向於才女, 相貌過得去就行了. 這一點我上麵說過了, 沒有疑問. 才子的美女情結不大, 不如成功人士和英雄.

背後還有一個價值觀問題, 未成功的才子既然不思進取, 也就淡薄功名與世無爭了. 因為他還有求知審美精神超越這些內容, 足以豐富生活. 這些內容也大約是才子們的專有領地, 讓他們心安理得地自樂其中. 才子自己是如此, 一定不會要求自己的女人去進取. 才女們就有點不一樣了, 她們自己可以超脫, 卻往往要求自己的男人努力進取, 本能地希望他們出人頭地. 她們的價值取向因此不太容易確定.

生為才女, 高處不勝寒啊. 心能飛起來, 越上麵人越少, 到月亮上好象就隻剩倆人了. 可是腳還踏在地上, 關心著人世間的寵辱. 靈魂於是懸在半空. 若得一人做伴, 那一定是巨人.

人生處處有矛盾, 需求都是多層麵, 如何把握存乎一心. 佛學於是頗為管用. 一切不要嚴格定義, 保留大片灰色區域, 然後你就放開了去吧. 碰上什麽都是緣分, 可以隨緣. 做了什麽都屬皮相, 隻看佛心. 說出什麽都模棱兩可, 那是禪機. 凡人的確需要微妙心理平衡的藝術.

說是對話, 寫出來卻還是一個貌似客觀的理性分析. 咳, 男人就是男人. 不要太拿它當回事, 觀點擺出來就是給大家討論的. 我一個人悶頭寫的東西, 在各位眼裏免不了不對不妥不當之處, 指出來我就改. 不定兩天後我幡然醒悟, 驚覺自己之可笑, 或許全抹了重來.

[Yuan]

這麽複雜的事兒還真讓你說地挺明白滴 ：P
統計力學加上博弈論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