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蘇菲看世界
如果您和我一樣，追求一顆有趣而無用的靈魂，那麽請來跟我來，我們一起去看世界。
第十一天上午：哈拉雷 （Harare）
早晨11點航班飛往津巴布韋首都哈拉雷。旅行社幾位工作人員送我們去機場，一路上車不多但是路況非常不好，灰塵很大。A介紹說拉市城市道路不停地在修，同一條道路，修好了再挖再修再挖也不知道為什麽。坑裏不知道埋什麽東西，路邊的木頭電線杆東一榔頭西一棒看不出規劃，半人高的石頭堆在路邊，城市塵土飛揚。
機場見到不少當地人，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東非人長得真好。他們大都五官端正精致，膚色均勻，大腦門，窄小細長的臉，深陷的眼窩，挺直的鼻子，最漂亮的是他們的嘴唇，飽滿厚實，輪廓清晰，上下唇一般厚度。他們大部分身型消瘦挺拔，男性大都喜歡光頭，或者非常非常短的頭發，凸顯完美的頭蓋骨，是那種非常和諧的光頭。女生喜歡髒辮，或披散或馬尾都相宜。有些年齡稍大的女性臀部十分發達，讓我們東方人羨慕不已：這樣的翹臀我們得練多少年的深蹲呀？旅長說好多超模來自東非，旅長的話總是對的。
到了津巴布韋的首府哈拉雷花了75美金辦了落地簽證，盡管全程手工完成（簽證也是手工填寫），效率很高很快辦完了，沒有照相沒有摁手指印，比坦桑尼亞簡單快捷多了。拿了大包小包快出門了，旅長被攔住開箱檢查，問箱裏有什麽東西，後來另一位工作人員用當地的語言說了幾句，檢查的人就讓我們放行了。雖然我們不知道他的同事說了什麽，但隱約聽到加拿大一詞，後來見了當地導遊小易，他解釋道可能工作人員以為我們來自中國，國人大多不懂英文，不明所以的情況下都會給小費，破財免災的意思，所以工作人員看到中國麵孔的人明裏暗裏找借口索要小費，但對其它國家護照的持有者則不會。所以他們看到我們的加拿大護照就沒再找我們的麻煩。A在我們沒到津巴布韋的時候就提醒我們，說這個國家貪汙受賄比較普遍，我們還沒出機場就領教到了。
小易是我們的地導，他是當地人，身型高挑五官端正，大熱天深色西裝白色襯衫黑色皮鞋非常正式，標準的東非帥哥，唯一美中不足是太消瘦了。剛看到他我心裏有點犯嘀咕，桑給巴爾地導寶寶的中文把我雷得不輕，現在依然記憶猶新。小易一開口自我介紹，幾句話說完，大家又被雷到了，好在這次是被小易標準地道的中文震撼了：這中文水平和我們不相上下。原來小易獲得了當地孔子學院的獎學金，先在人大學了一年語言，然後在北京語言學院讀碩士兩年，所以中文非常棒。在我們朝陽大媽們狂轟亂炸之下，小易的祖宗三代我們都搞清楚了。小易已婚，有一個孩子3歲，太太是高中同學，現在經營一商店出售中國進口的貨物，日子過的紅紅火火的。
這次來非洲接觸了兩位非洲籍導遊，寶寶和小易，給我們的感覺都不錯，寶寶年紀小，但目標明確，認為上大學沒什麽前途，他正在存錢想去中國淘金。而小易給我們的感覺非常有條理，有計劃。這次非洲行接觸的大部分中國人告訴我們：非洲人比較容易滿足，鮮有長期生活計劃，而小易則是個例外：去中國讀書，存錢娶老婆，買車，生孩子，然後下一步買房子，一步一步走下來結結實實的，我們幾個大媽都非常喜歡小易，祝福他早日達到他的目標。
Hyatt凱悅酒店
酒店是the meikles，建於1915年，是哈拉雷最古老最有名的酒店。meikles是津巴布韋一家著名的家族企業，有一百多年的曆史，創始人是來自蘇格蘭的兩兄弟the meikles，業務有酒店，超市，茶業，物業等等，維多利亞大瀑布酒店（我們下一站的酒店）是該集團管理的酒店之一。剛進門，看見一個告示牌說Hyatt Regency (凱悅酒店）不久前接手了這家酒店的管理，酒店正在進行內部裝修，敬請客人原諒。在Hyatt屬下的品牌中，凱悅酒店沒有我們在桑島住的君悅酒店高檔，但也是不錯的品牌，太好了！大堂很大氣，空間很大，中間有一個水池，客人可以在邊上休息，餐廳看起來也很漂亮。小易幫我們辦理入住手續，等了很久，我和旅長最後一批辦好手續，我們兩間房在同一層樓，所以一起上樓。電梯很舊，空調也不足，和大堂現代化的設施絕對是另一個世界。我們有點意外，但也釋然，來了非洲不能太挑剔。到了我們樓層，一股煙味，是吸煙樓層。空調不足，有股非常不舒服的怪味，那種好久不通風好久沒人住的味道。旅長立刻說吸煙層不能住，要下樓換房間。我和小妹進了房間，空調好一些，床單倒也白淨，但家具和樓道的裝修屬於一個年代，而且是一張大床，我和小妹需要兩張小床，我們也跟著旅長下樓換房。我們換的房間有兩個小床，是專門給行動不方便人士提供的客房，廁所裏胡亂地放著一個特殊的洗澡椅子，占了廁所1/3的地方，淋浴水龍頭鏽跡斑斑，毛巾早該淘汰了，OMG，這比國內招待所的水平還差，我不敢相信這是Hyatt！我隻能自我安慰，津巴布韋是世界上最不發達的國家之一，就住一晚，忍一忍吧。哈拉雷經常沒電，我們房間有空調已經不錯了。
下樓集中去看平衡石。車上我問了隊友們對房間的看法，大家的意見都差不多，房間又老又破，地毯早該換了，有些房間有熱水沒有冷水，有的相反，有的空調太足，有的空調開不了，教授夫人說洗手間看起來很不好，他們決定今晚不洗澡。我好奇心勾起來了，這樣的酒店，怎麽可能是Hyatt？我上網查了一下，酒店自2014年起年年虧損，meikles集團在2020年以2000萬美金的價格把酒店賣給了迪拜albwardy investment 公司。albwardy公司我們不陌生，我們此行住的塞倫蓋蒂四季酒店和桑給巴爾君悅酒店都是它的產業（四季和Hyatt隻是酒店管理公司）。albwardy 找了Hyatt來管理the meikles酒店，今年5月17號，也就是十幾天前，Hyatt 官網公布了這一消息，宣布哈拉雷凱悅酒店(Hyatt regency Harare the meikles） 開張營業。Hyatt是這樣介紹酒店的：歡迎你來到津巴布韋奢華5星級酒店，我們的標準客房采用柔和的大地色和精美的木質飾麵，是溫暖和舒適的標誌，配有兩張單人床或雙人床。Hyatt網站公布了一些酒店和客房的照片，都十分漂亮，絕不是我們住的客房的樣子，網上客人評價也極高。
這是我們住的酒店嗎？是我穿越到了80年代了嗎？和隊友們核實了一下，還好，不是我穿越，大家都記得這家酒店房間的破舊。專家的估計是Hyatt 入主之後，酒店一邊裝修一邊營業，我們住的客房應該是還沒有裝修好的部分。柔和的大地色現代化的客房是有的，但80年代風格設施破舊的客房也是同時存在的，而且同時接待客人，這也算奇葩了。津巴布韋在世界上維持若幹個第一，比如通貨膨脹率第一，發行貨幣上零最多，總統90歲仍不下崗，等等，相比之下，這種奇葩是小菜。隻是遺憾我們運氣的不夠好，沒被安排到有柔和大地色客房。
平衡石位於哈拉雷不遠的epworth，是津巴布韋一種獨特的地質構造。平衡石是巨大的岩石堆積，有許多有趣的形狀，就好像孩子們玩的平衡石玩具，不過每個石頭的體型是玩具的不知道多少倍，說它們是小山包也不為過。有些石頭與石頭的接觸麵很小，有點搖搖欲墜的感覺，像個不倒翁，有些頭大身子小，有些不可思議地豎立著，鬼斧神工。土黃色的岩石水洗的藍天，十分和諧。據專家介紹，這裏的平衡石大都是硬度極高的花崗岩，屬於火成岩的一種，是億萬年前熔岩冷卻而形成，經過N年的風吹日曬，花崗岩周邊比較軟的岩石土層被侵蝕，堅硬的岩石慢慢地被推出地表，變成我們今天看到的平衡石群。
津巴布韋最有名氣的平衡石就在這個公園裏，造型是個巨大的等腰三角形，目測頂角有40度左右，三角形由三個大型岩石組成，一個堆在另一個上麵，看起來四平八穩。這個平衡石在津巴布爾無人不知，在世界上也很有名，因為津元紙幣上都有這個造型，津巴布韋儲備銀行的徽標也是這個圖案，當初希望津巴能夠在經濟發展和自然環境兩者之間取得良好的平衡穩定。後來這個圖案變成了一個笑話，諷刺津巴惡性通貨膨脹和極不穩定的經濟，津元被廢除成了教科書式的範例：法定貨幣（fiat money)隻是個符號，沒有內在價值，它值不值錢完全取決於發行政府的信任擔保。
來到津巴，繞不開的是津元的貶值和惡性通貨膨脹。始作俑者是津巴第一任總統穆加貝（mugabe)，穆加貝是個非常有爭議的政治人物，他身上的標簽很多：領導津巴獨立的民族英雄，偉大的民族主義者，反對種族隔離的鬥士，同時也是殘暴的獨裁者，鐵腕打擊異己，種族歧視，濫權貪汙大搞裙帶關係，導致津巴經濟崩潰民不聊生。這些標簽都沒錯，他身上名族英雄的光環恰恰是他成為獨裁者的鋪墊。
津巴布韋獨立前叫做北羅德西亞，屬於英國保護國，當時這個國家農業發達，煙葉是主要經濟作物，有非洲糧倉之稱。礦產資源也很豐富，津巴獨立前是非洲最富裕的國家之一。 1980年獨立後，穆加貝任總理，第二年改名為津巴布韋。因曆史原因，少數的白人控製了大量土地和社會資源，而黑人人口急遽增長，急需土地。獨立之後開始幾年，津巴政治穩定，靠著老底子，老百姓過了幾年好日子。自2000年開始，穆加貝政府開始實行土地改革，沒收白人的土地分給黑人及自己的親信，而分得土地的黑人不善經營導致糧食產量大跌，白人紛紛逃離並帶走了大量資金，西方國家為此停止了對津巴的經濟援助並對其進行製裁，資本投資下降導致工業產出大減，失業率高達80%，國家大舉外債以支付政府開支，市場上消費品短缺，所有經濟指標全方位急劇惡化，國家經濟麵臨崩潰邊緣。而最終2009年津元被廢，戈諾（Gideon gono)則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2003年，穆加貝任命親信戈諾擔任津巴布維儲備銀行行長（也就是津巴的央行）以挽救津巴經濟，戈諾一看這個爛攤子，自知回天乏術，那就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政府沒錢支付老兵退役金，沒錢支付軍費，那就印鈔票，海量地印。不用上過經濟學101課的同學們都知道，任何東東供大於求，價格一定會跌，大量的貨幣流入市場，供大於求，導致了貨幣貶值，物價上漲，通貨膨脹達到不可思議的水平。貨幣的麵值明顯不夠了，戈諾還是簡單粗暴，發行大額的鈔票，億，10億，萬億。2009年發行了最大麵額100萬億的紙幣，一共有14個零，當時也隻能買一個麵包。通貨膨脹最高峰的時候是2008年11月，那個月的通貨膨脹率達到8億倍，10個零。津巴獨立的時候津元匯率比美元還高，2008年，1美金相當於20億津元。
紙幣麵額增大的速度趕不上物價上漲速度，擔心老百姓零太多數不過來，戈諾的辦法依舊很簡單，就是縮零，發行新版本的津元，第一次改版時新的一元津元等於舊版本的1000元，縮了3個零。2006年8月到2009年2月期間，津巴布韋儲備銀行發行了三次版本的津元，縮了N個零，結果是最後一版（2009年2月）的津元等於1980年獨立時的津元的10的25次方，一共25個零，經曆過這段時期的津巴布韋人的數學肯定都特別好。那時流傳了好多關於津元的段子。政府規定不允許用津元當廁紙。ATM（銀行取錢機）沒法處理太多的零而死機。買咖啡得先付錢，要不然咖啡做好了，價格會升高。排長隊加油，本來準備加一箱油但輪到自己時錢隻夠加半箱。當時津巴人人都是百萬富翁。
2009年4月，津元已經完全失控，第四版津元發行後兩個月，津巴政府宣布停止印津元，8個外國貨幣成為津巴合法貨幣，這也就標誌著津元的正式死亡。停止使用津元後，津巴的通貨膨脹緩和很多。2024年，津巴政府發行新的貨幣，現在通貨膨脹又開始升高。
有個小插曲：戈諾和穆加貝一樣，很好學，有好幾個文憑，博士學位來自夏威夷一家函授大學叫Atlantic international university，這是美國出了名的野雞大學。戈諾在2009年獲得了搞笑諾貝爾數學獎（Ig Nobel prize)，不過不是瑞典發的諾貝爾獎，而是美國一家幽默雜誌 “Annals of improbable research ” 發起的一個諷刺獎，其目的是“ 表彰那些首先讓人們發笑，然後讓他們思考的成就。” 戈諾的成就在於他通過發行不同麵額的貨幣（從1分錢到100萬億），用一種簡單的方法提高了民眾對不同數字的認知。
看完平衡石，小易帶我們去吃團餐，餐廳英文名wonderful， 中文名旺德福，是我們吃過的最最好的團餐，沒有之一。9個菜一個湯，例牌小龍蝦清蒸魚自然是有的，還有中國蔬菜（這在非洲很珍貴），其它菜式不記得了，隻記得樣樣都好吃，等我們反應過來想拍照的時候，整個桌子，除了剩下的一些米飯，都是空盤子！除了班長麵前的小碗裏有些魚骨頭，不光是盛菜的盤子是空的，大家用餐的小碗小碟也都是空的，難道好吃的我們把雞骨頭豬骨頭都吃了？
回酒店的路上，小易為我們介紹了一些哈拉雷的情況：人口2百萬，四季如春，農業發達，可惜自打2000年土地改革之後，經濟一直不好，現在城市經常停電，城市極少交通燈。想當年，津巴是非洲最富裕的國家之一，根據快易理財網的數據顯示，津巴1980年人均GDP全世界第91名，2008年通貨膨脹最嚴重的日子裏掉到204名（排名的國家一共207）。現在有所回升，2023年第170名（排名的國家一共195），仍屬於最貧窮的國家之一。這是個很讓人悲哀的故事，這些數字背後意味著無數津巴人的掙紮和痛苦，本來一手好牌，卻打成爛牌，可歎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