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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人生大片

(2023-09-01 12:51:52) 下一個

如果拿你的生活拍大片,底色是神馬? 背景音樂捏? 季節選在哪個?

生活最可怕的,不是它的不堪忍受的真相,而是,太多distraction, 太多美而小的自由選擇,方便你無視這個真相。比如,今天有點藍,我可以去星巴克買杯咖啡,在安全的距離看看人,聽聽有助於增加零售額和快樂情緒的音樂。今天哪個商家打折? 華人網站上又吵架了,午飯時間溜去mall逛逛。讀書,增加知識,學習一項技能,掌握一門樂器... 不過是持續時間更長的distraction。

我們不幸患了生命這個絕症,出生就注定死亡。至於啥時候死,咋死,不過是細節。

這個真相,是你呼吸的空氣,是魚的水。這個真相,巨大,冷硬,彌散,不可改變。

在這個真相的麵前,小孩的存在顯得特別怪,特別不合情理。

他們柔軟,他們有桃子粉的顏色,他們好聞,他們快樂,他們不停動,他們發出高頻率的聲音。小孩的屁股有奇妙的形狀,圓,滑,飽滿,灌了甜蜜的漿液,彈性很好;兩瓣圓中間微妙地下陷,屁股和大腿連接處有可愛的皺褶,剛好夠放一根手指。如果你不知道什麽是柔軟,去捏捏小孩的耳朵垂兒吧,它是藍天上最輕柔的雲。你知道臉蛋兒可以胖到鼓出來嗎? 可以沉重地牽扯著嘴唇,讓文字的吐出變得有點艱難? 你知道腦門上也可以長肉嗎? 你知道有些腦門是方的嗎?

他們活的好像永遠不會死一樣。他們單純,充滿鮮活的力量,像非洲草原上弱肉強食的野生動物。

他們是那個令人尷尬的真相的反麵。他們是最好的distraction。

直到你聽到類似下麵的對話...

Liam: "What's death?"

Me: "Um... why?"

Liam: "Mrs Cain went to her dad's funeral today. We had an intern teacher."

Me: "Oh."

Liam: "Is he an uncle or grandpa?"

Me: "I don't know, ..." 新近死去的人,在生的社會裏擔任什麽角色,這重要嗎? 我半心半意地想。跟娃對話的時候,我好像是把自己放進一個 "不要太刻意聽他的話" 的狀態。我遊離在自己的意識的路肩上,這樣可以快點結束而不受其連累。忽然我明白過來,馬上說: "應該是個爺爺吧。"

Liam果然明顯地放鬆下來。Liam頭腦裏有一個時間表,給大家排了個隊,在那條隊裏,爺爺先死,然後伯伯,爸爸媽媽,最後才是他。這是因為幾年前,他第一次問起關於死亡時,我告訴他,小孩子是不會死的,死都是從老的開始。如果Mrs Cain的爸爸是爺爺,那距離他還遠。如果是伯伯,那麽就近了很多,輪到他也就快了。

該來的總要來。就像娃第一次感覺到bored一樣,這讓我無能為力。我幫不了自己,也幫不了你。

生命是一場預知結局的戰爭,成本最小的做法是,明知前麵是懸崖,明知這一切終將指向虛無,也要持續地,義無反顧地往前推進。這就是生而為人的命運。每個人的大片都是這個布局。

2016/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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