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2024 ~ 3/20/2024
不管對郵輪有多不舍,終將告別。17號一早,鹿特丹號停靠邁阿密港。
蔣大核一步三回頭,問:“我們什麽時候再回來?”
蔣小詩直接就哭了,她說:“我不想離開這條船,我要永遠住在船上。”
住在船上,是個不錯的選擇。我打算,等倆娃高中畢業,我會鼓勵他們休個間隔年(Gap Year),上郵輪打工一年,既可以吃美食看世界,還能攢點大學的生活費。
舅舅再次盛情邀請,讓我們去他家住幾天。這一次蔣先生沒再推辭,大概是擔心女兒來世去到新家會受苦,想提前讓小詩跟來世的媽培養培養感情。
不過,去舅舅家之前,我們決定先往南,到Key West逛一逛。
Key West,中文名西礁島,地處佛羅裏達西南角,是美國本土最南端的城市,距離古巴僅90英裏。那裏有迷人的沙灘,華美的落日,漂亮的老城區,豐富的夜生活,還出了無數文人樂士政治家。把Key West當故鄉的大文豪海明威曾經說過,它是“夢一般的地方。”
蔣先生說,Key West一直都在他的遺願清單上。從14歲起,他就夢想著要開車帶心愛的女孩來這裏。他覺得世上最浪漫的事不過如此。
看來,中西文化自有相通之處,這個Key West,放在中國,就是海南島,自帶“天涯海角”的綿長雋永,太適合想要海誓山盟的小情侶了。
滄海桑田,心愛的人換了好幾茬,總算成行了。
沿途水色青綠,間雜黃,有時還透點粉。想來,這裏的水和加勒比同款,都清澈見底,不同的色彩,隻是反應了底部水藻和礦物質的顏色。
美是美,隻可惜,既生瑜,何生亮,我們剛剛見識過加勒比深海淺灘的神仙容顏,此刻再難心動。古人說,曾經滄海難為水,是真的。
沿途遇見許多佛羅裏達特色吊腳樓。刮颶風發大水時,此樓隻會濕濕腳,並不傷筋動骨。
所謂的Key,是指珊瑚礁上方的低海拔小島。佛羅裏達群島,由800個大大小小的Key組成,綿延超過180英裏。從邁阿密開到Key West,沿途會經過40多個Keys。
開到小火炬島(Little Torch Key),開始堵車。GPS顯示,我們距離Key West還有40分鍾。蔣先生說;正逢周末,又是春假,這一路開過去,肯定堵得不行。不如回頭,以後坐了郵輪來逛?
那哪行!我們都開了快三個小時了,眼看著臨門一腳,就要到天涯海角。你現在放棄,是等著以後換個心愛的人兒,重新過來圓你14歲時的夢嗎?
我說:“接著開吧。咱們今晚的酒店又不fancy,早早回去幹嘛?你要不想開,我來。”
我們當晚要住的酒店,在佛羅裏達城(Florida City)。所以去完Key West,還得再開三個小時的回頭路。本來,我是打算在Key West訂間房,網上一查,發現這個城市貴出天際,最便宜的旅館也要400美元。沒辦法,隻能選周邊。
Key West是個典型的旅遊城市。港口泊著巨大的郵輪;路上開著彩色的觀光車;城區古樹小巷,到處都是特色酒吧和紀念品商店。街道上的行人熙來熙往,步伐悠慢,一看就是不急明天的一群。
我說,在紐約或香港那種大城市,看到行色匆匆的人群,你會覺得他們正努力謀生。到了這裏,一派酒色笙歌,隻覺得大家都在享受生活。
但是,我不會選擇來這裏生活。這裏什麽都貴。
我去路邊買一隻椰子,要價$6.45。刷卡付款時,發現刷卡器屏幕上顯示$17.45。
我問:這椰子到底多少錢?
店老板看了看屏幕,說,哎呀敲錯了。趕緊改了回來。
之後,我去FiveGuys買了一隻漢堡,一盒薯條,一杯奶昔,也就一個套餐的份量。加上(被迫)支付的10%小費,竟然花了28美元。
蔣先生說,椰子店的老板沒有得逞,到了漢堡店你還是栽了。
第二天,從佛羅裏達城開回舅舅家。
中途我們停靠奧蘭多的outlet mall,進去轉了一圈,連雙襪子都沒買,就隻吃了頓飯。感覺旅遊久了,每天拎隻carry on,住旅館,(很多時候)吃快餐,慢慢就沒了購物的欲望。
一路上又濕又熱,車子的空調徹底罷工了,我們隻能開著窗。
臨近舅舅家時,蔣先生忍無可忍,去路邊的五金店買了罐修理空調的噴劑,大概是氟。說來也怪,一買那東西,還沒來得及安裝,天氣立刻就涼了。到舅舅家是晚上七點,竟然冷到哆嗦。
舅媽說,當晚氣溫會降到7度。
19號醒來,又是一個大晴天。這一天的計劃,是去Tampa看底特律老虎隊(Detroit Tigers)的春季訓練賽。
從舅家到Tampa也就一個小時,蔣先生上午十點就催我們出門。我問球賽幾點,他說下午六點。我酸溜溜地想:對心愛的棒球隊倒是很上心嘛。當年和我第一次約會,怎麽就遲到了五分鍾?
出門實在太早,路過一家影城,我們就進去看了場電影,《功夫熊貓4》。當天是星期二,影院半價。四張票,外加可以refill的巨大一罐爆米花,總計32美元,比加拿大便宜一半。
看完電影,路過KFC,孩子們點名要吃雞,我們就買了隻全家桶。蔣先生把車停在Guitar Center的門前,說我們慢慢吃雞,他去逛一逛吉他店。
這一路,去到每個城市,他都能在方圓二十公裏內找到樂器店,什麽甜水,Sam Ash, Guitar Center。但是,他隻看不買。他說,他最想要的那把吉他,此刻正在日本某小店等著他。逛北美的店,隻是想貨比三家。
隻看不買這種事,實在沒什麽樂趣可言,我們跟他逛過一兩次,就不願進店了,每次隻是坐在車裏等他。
這一次,蔣小詩跟著一起下車了,因為她急著找洗手間。車裏隻剩我和大核。我倆都不愛說話,安安靜靜,各自吃雞。
天氣很熱,我們隻能開著車窗。
一個黑人女子朝我們的汽車走來。她大約三十多歲,穿紅黑格子的聖誕款睡衣,頭發像是很久沒有梳理過了,雞窩一樣蓬在頭頂。女人屁股很翹,肚皮很大,看著像有孕在身。
她從主駕一側的窗口俯下身,跟我說,她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問我能不能幫幫她。
兩天沒吃東西,還有孕在身,肯定是餓壞了,說不定是循著肯德基的香味而來。
我的第一反應,是遞過全家桶,說:給你吧。
她說:“我不要肯德基,我想買點東西帶回家,給我女兒吃。”
家裏還有女兒!那一刻,感覺簡直是現實版的《悲慘世界》。
可是,我背包裏隻有銀行卡,沒現金。扶手箱裏倒是有一些硬幣,因為過路過橋,或drive- through買食品時,蔣先生會隨手把找零放進去。
我抓了把硬幣給她看,說:“對不起,我沒有零錢,隻有車裏的這些硬幣。”
女人單手扶住腦門,不可思議地喊:“老天,為什麽每個人都說沒有錢?我和我女兒都快餓死了,難道就沒有人願意幫幫我們嗎?”
肯德基她不要,硬幣她也不要,我不知道怎麽幫她。我想起去年發遊記時,有網友說,美國窮人都有白卡,不必擔心生存問題。我建議:“要不,你去申請政府的福利試試?聽說有一種白卡,可以提供經濟資助。還有food bank,他們應該可以給你提供免費的食物。”
女人翻了翻眼,說:“你相信嗎,我的food stamp要到27號才能用。” 這一天,是19號。
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相信,我又沒領過food stamp,不知道它有沒有日期限製。
我說:“我們車上有幾袋餅幹,還沒開封。要不,你帶回去給你女兒吃吧。”
女人不耐煩了,說:“我不要餅幹。你把零錢給我好了。”
她幾乎是搶著抓過了我手裏的硬幣,放進褲兜。她一搖一擺著,繼續去別的車討錢去了。
那一刻,我明白,她大概率是職業乞丐了。要我,如果餓了兩天,早就饑不擇食了,你給肯德基也好,餅幹也罷,一概來者不拒,哪還有討價還價的力氣?
這之後,我們去了球場。
進門就是老虎隊的吉祥物。
和上次一樣,我們是帶著簽名棒球過來的。但這一路又是電影院又是吉他店,起個大早趕了個晚集,等到達球場時,球員們已經不再四處走動給人簽名了。
蔣先生拉著我們去了場地左側的球員休息處。他說,這裏經常有球員走動,運氣好說不定能截住他們簽名。一家人因此趴在欄杆邊,守株待兔。
大核是個有使命感的孩子。我們等不了,紛紛找了位置坐下來,就他一個人抓了球,老老實實一直站在欄杆邊,伸長了脖子等。
我身邊站著一位年長的工作人員。他看著像是從墨西哥來,膚色黝黑,笑容慈祥,穿件橘色的老虎隊T恤,應該是場地的座位引導員。他指著大核問我,這孩子有沒有等到簽名?我搖了搖頭,說今天貌似不是幸運日。他立刻俯下身,從自己的隨身行李袋裏取出一隻棒球,走到前排,遞給了大核。
那是一隻比賽用球,上麵還蓋著球隊的印章,非常有意義。
蔣大核愛不釋手,各種花式炫耀。
我感覺,那個工作人員就是球場裏的聖誕老人。後來比賽時,有個被抱在懷裏的小孩(大概隻有一兩歲),伸手搶球沒搶到,老人就從自己的包裏又掏出一隻球來,遞給了小男孩。再後來,場地一位負責拖地的工作人員累了,靠在牆角休息,老人又從自己的百寶袋裏掏出一袋零食,遞給了他。事後回想,我都不記得那場比賽是老虎隊vs. Who,倒是深深記住了那個穿橘色T恤的“聖誕”老人。
在佛羅裏達的最後一天,我們去Weeki Wachee州立公園看了一場美人魚秀。
舅舅說,他小時候就收到過這家公園的美人魚廣告,那都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公園至今屹立不倒,看來有它的過人之處。
入口處豎著一隻牌子,寫:全美國最好的州立公園。
門票也不貴,大人$13,小孩$8。
公園裏的美人魚表演,每天兩場,全年無休。演出時間分別是上午十一點和下午三點。
我們十二點到的,錯過了上午場,離下午場又太久。因此決定先出公園,找孩子們愛吃的必勝客。
出門時,守門的老太太跟孩子們開玩笑:“喔,披薩也是我的最愛,記得給我留一塊哦。”
蔣小詩就當真了,堅決不讓哥哥吃掉最後一塊。她小心翼翼把那塊披薩擺在了盒子正中間,然後屁顛屁顛捧著這隻巨大的隻裝了一小塊披薩的盒子回到公園。
老太太還真收下了。吃沒吃就不知道了。
回到公園,是下午兩點,美人魚劇場前已經排起了二三十人的長隊。我們趕緊跟上。2:45進場,有人搶占二樓的座位,有人飛奪一樓最前排。稀奇的是,最前排正中間的位置居然空著 ——長條凳的兩端分別坐了兩家人,留著中間的空檔,可以容納四五個人。我們一家子就不客氣地擠了過去。座位正對舞台,妥妥的C位,排隊排第一個也不見得能有更好的選擇。
舞台的幕布很老舊了,寶藍色的天鵝絨,帶迪士尼公主袖似的泡泡褶紋,寫滿了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舞台劇印記。之前看過大致介紹,說這美人魚秀,從一九四幾年就開始了。
表演卻比想象的要精彩許多。美人魚們都很年輕,頎長柔美,身姿動人,長長的秀發如水藻般飄來飄去,再配上迪士尼夢幻娃娃音,以及華美閃亮的美人魚服飾,讓觀眾挪不開眼。
我的位置實在太好了,錄起像來毫無障礙。遺憾的是,玻璃幕牆讓色彩失真,像是打了藍光的黑白影片,比肉眼看到的要遜色許多。
當晚,舅舅舅媽帶我們去當地一家名為Backwater Fins的餐廳,為我們餞行。
我點的是死水沼澤著名的一人份煮海鮮。服務員上菜前,給我的桌子鋪了兩層厚厚的白紙,並讓我把身體一側的紙張邊緣扶起,說是食物份量大,要兜著點兒。
我想,這得多大份,需占用一整張桌子?但還是照做了。
少頃,服務員端來桶一樣的一隻鍋,上麵冒騰騰熱氣,看來是剛下爐子。她側身,嘩啦一下,把鍋裏的東西都倒在了白紙上。
份量之巨大,把所有人都驚呆了。
食物中有蝦,蛤蜊,青貝,小龍蝦,還有一隻雪蟹腿,四五根香腸和玉米,以及六七隻紅土豆。食材新鮮,樣樣美味。
我開足馬力吃,又盛邀周圍人一起幫我吃,還是沒能吃完。剩下這一大盒,留著第二天路上吃。
拎著沉甸甸的一盒剩菜走出餐廳,我感覺,佛羅裏達之行圓滿無比。
還有,昨天的麗芙泰勒也得改。
感覺我以後得先給你發一份草稿過目,免得鬧這種笑話。
我點的是黑水沼澤著名的一人份煮海鮮。】
從餐廳牌子的照片上看,寫的是不是 Backwater?
死水,不流動,但不見得是黑的。
從食物的照片上看,“死水沼澤一人份煮海鮮”跟我上次介紹的新奧爾良的 Cajun seafood boil 很像。
不過佛羅裏達那家餐廳大概是給每個顧客現蒸的。
而新奧爾良的 Cajun seafood boil 更土氣,用 Cajun 香料煮好一大鍋,直徑有一米,每個食客論斤買!
印象最深的是從鬧市區裏車裏醒來的時候真切的感到了一個城市的蘇醒很奇妙的感覺。
我後來經常會做夢,夢裏發現自己在教室或者公共場所睡覺,醒來周圍都是人,不知道是不是這次的後遺症。哈哈
一人份海鮮量可以啊,一家人吃都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