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6/2023~9/27/2023
來日本,重頭戲之一,當然是泡溫泉。
當初訂酒店時,我把日本著名的十大溫泉拉了個清單,對照我們的行程路線,看哪一站可以用最短的時間access到那些最有名的湯池。登別溫泉,號稱“日本第一湯”,就在我們北海道的行程路線之上,完全不用繞路。所以,我毫不猶豫在登別地獄穀的“第一瀧本館”訂了兩晚。
早晨十點,從劄幌的酒店check out,我們步行前往劄幌站。隻不過七八分鍾的路程,我們走了半個多小時。主要原因,是蔣小詩換上了日本買的新裙子,上麵布滿口袋。她一步一停留,一會兒在路邊撿塊鵝卵石,一會兒又從樹上扒拉幾塊即將掉落的樹皮,全部裝進了她的“百寶袋”。
臨到劄幌站,蔣先生又一個箭步,拐進了車站對麵的商場。他說,前天在那裏看到一件棒球服,惦記了整整兩天。離開劄幌前,一定要買了來,不然,此恨綿綿無絕期。
還好,我訂的是十一點的火車。
中午12:09,我們到達登別站。
從登別去往第一瀧本館,有直達公交。公車很擁擠,大部分都是遊客,拎著大小箱子。後排靠窗的座位上,兩位日本美女把原本放在身側的箱子塞進過道,空出座位來,招呼孩子們坐過去。
蔣大核驟見美女向他招手,有點害羞,一扭頭貼到了爸爸身邊,偷眼回望。蔣小詩得到召喚,則像隻巨大的跳蚤,嗖嗖就從行李中擠了過去。
我趕緊跟上。
蔣小詩一在美女身邊坐定,就嘩地打開了話匣子:“謝謝。我叫蔣小詩,我剛從火車上下來,媽媽說,要帶我們去熱水池遊泳。這是我的媽媽,那是我的爸爸(遙指蔣先生的方位),和哥哥蔣大核。大核不讓我告訴別人他有幾歲。”蔣小詩壓低聲音,說,“但是他八歲了,噓。”
美女們大概不會講英語,隻是禮貌而微笑地看著她,時不時頷首,或交互對望,輕聲說聲“卡哇伊”。
這一路,基本上是蔣小詩的獨角戲,她口頭說著不過癮,又翻開口袋,向美女們展示她裙兜裏的卵石樹皮:這個,是我在人行道上撿到的,我要把它放在奶奶家後院的池塘裏;那個,我是在酒店門口的大樹上找到的,回家後我要送外婆,她會把它夾到書裏麵。。。
兜裏的寶貝都描述完了,還沒到站,她又嘩啦打開背包,在一堆麥當勞的免費玩具中,翻出一雙酒店給的兒童拖鞋。她把拖鞋套在手上,獻寶似地揮舞了一路。
終於來到第一瀧本站。撲麵而來的硫磺味,蒸騰縈繞,絕對是接近溫泉本泉了。
站旁有一個迷你公園:泉源公園。那個開了鍋的洞穴,裏麵有一口泉眼。泉水突突奔湧,如擂鼓,似響雷,聲震八方。
廣場上,環狀樹立著九隻巨型狼牙棒,號稱“九金棒”。不同的色彩,寓意不同的效驗,譬如黃色指向姻緣,綠色象征財運,藍色代表祛病。
我讓蔣大核根據顏色挑上一支,合個影。他選了綠色(因為離他最近)。隻是,自從這個小朋友長到八歲,就變成了微笑練習生。每次麵對相機,都會刻意展唇露牙,卻笑得不知所謂。
過了泉眼公園,就是“第一瀧本館”的入口。
酒店很奈斯,一點多就讓我們check in了。
我們住南館,日式榻榻米。
窗外是霧蒙蒙的山頭。
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酒店對麵的溫泉街,尋找便利店,取現金。從登別站到酒店,公交車票隻能用現金購買。我把兜裏最後的一千日元掏了出來,一家四口單程花掉880,連回程票都買不起。
我們找到一家711,取了五萬日元,竟然隻收220日元的手續費。估計取更多,手續費也就220日元。第N次感概,在日本,衣食住行太方便了,作為遊客完全沒有被rip off的感覺。
午餐就在便利店內解決了。我沒有預定酒店的三餐。聽說第一瀧本館的自助餐相當不錯,但也不便宜。想到小朋友們啥也不吃的德性,我一糾結,就沒訂。來到溫泉街,覺得自己的決定無比正確。溫泉街不大,卻有好幾家餐館便利店,賣小朋友們喜愛的牛奶和白色麵包,想要活得有多儉省都沒問題。不過,像我們這樣,蔣先生剛買一大盒牛奶,我沒看冰箱,自行又去買上一盒,也是一種浪費。
溫泉街上,有不少手工藝品商店,主營地獄穀一帶的特色紀念品,譬如揮舞著狼牙棒的小鬼。
街邊有不少憨墩墩胖呆呆的小石雕像,與孩子們的笑容絕配。
蔣先生展示他在劄幌買的棒球衫。
街上有座神廟,廟裏供奉一位判官。判官平時隻是很穩重地坐著,不悲不喜。
判官定時演出,一天大概三五回。演出時刻,判官兩眼會閃起精光,說些我們聽不懂的日式台詞,好像很憤怒的樣子,大概這一帶有很多小鬼。然後,在一陣震山動穀的哈哈聲中,判官紅臉轉白臉。世界又安靜了。。。也算登別地獄穀的一景吧。
回到酒店,換上和式浴衣,準備泡溫泉。
房間裏隻有成年尺寸的浴衣,小朋友的浴衣需要在大堂自行領取。剛開始我全無概念,給孩子們拿了兩套完全不合身的衣服,無知無畏地領著他們出了門。
走一路,讓人糾正了一路,包括尺寸,包括浴袍對襟的折合方向。
從房間到浴池,沿途遇見駐守酒店的藝術家,給小朋友們折氣球,畫漫畫。
溫泉分男湯女湯,大家裸體相向,回歸自然。
男湯的設置無緣一見,女湯這邊,室內有大大小小十來個溫泉池,室外還有四個露天風呂。主湯池外,是登別地獄穀的無敵風景。露天風呂更能近距離感受傳統的日式庭院美景,木屋草頂,曲廊楓情,坐在裏麵,身心無限舒展。
因為大家都裸體,自是不許帶相機入場。我從酒店網站找了兩張:
這裏的溫泉不僅養眼,還養生。每個池子主打不同療效,什麽活血化淤,舒筋展骨,美容養顏,又治皮膚病,又治婦科病,簡直是一湯在泡,百病全消。
泡完溫泉,衝澡處還提供特製的香波浴液護膚油,化妝水乳液潤膚露,就像做了全套SPA,從裏到外都得到了滋養。就我有限的認知,稱得上是泡溫泉的最高境界了。如果不是小朋友待不住,我可以在裏麵泡上一整天。
小朋友是真待不住。隻是進去一個小時,蔣小詩起碼跟我說了十遍“boring”。她大概想不通,一群婦人光身坐在池子裏,不言不笑,又不許跑又不許跳,這種地方有什麽值得留戀。
隻好起駕回巢。話說,我們泡溫泉的時候,已經有人幫我們把床鋪準備好了。躺吃的時光,總無可抱怨。
晚上八點,蔣小詩倒又急急拉著我們下樓。下午泡溫泉時,蔣先生帶著兒子找到了帶滑梯的遊泳池,就在男湯下麵一層。晚餐桌上,蔣大核一番繪聲繪色,蔣小詩哪裏按耐得住,恨不得扔下飯碗就去找水上滑梯。
對於我和蔣先生這種樹獺體質來說,有了溫泉,誰還要去泳池?還不是一切為了孩子。(這話聽著無奈,卻是實情。)
好在,泳池裏也有裏外兩隻熱水池,還可以男女同湯。
孩子們玩跳水,玩滑梯,我和蔣先生就泡泳館裏的熱水池。池中之水,應該也是來自登別溫泉,散發著同款淡淡的硫磺味。隻是,穿著泳衣坐在溫泉裏,湯池又單一,總還是少了溫泉層的那番情致。況且,帶hot tub的遊泳池到處都有,可是,我們是專程來泡溫泉的呀!
我“賢妻良母”病發作,把蔣先生趕去了溫泉層,自己留下來照看小崽子們。
簡直帶點咬牙切齒。
晚上回到房間,蔣先生平靜地告訴我,他手機丟了。應該是落在了從劄幌到登別的火車上。
我上網查了一下,在日本其他列車上丟了東西,失主可以在線登記,或給車站打電話。北海道不行,非得攜帶有效證件去車站登記。
我想,丟了就丟了吧,反正那隻手機已經用了兩年多,也該換了。況且,這一路上,又沒網絡,也接不了電話,他的那隻手機,為數不多的功能,隻是讓孩子們拍些亂七八糟的視頻,以及有網時他看看reddit,或即時球賽新聞。簡直可有可無。
偏偏第二天早晨醒來,我打算查看一下美元信用卡賬戶的餘額,發現驗證碼被連到了他的號碼。想來,還有許許多多我一時想不到的驗證連接,與他的那隻手機緊密相關。咬咬牙,覺得還是要替他找回來。
昨晚蔣先生等孩子們睡著之後,又跑去泡溫泉,泡到半夜,今早根本起不來。孩子們也睡得像兩隻小豬。等他們都起了床,再集體去趟車站,這一天就廢了。我決定自己去辦。
去到登別站,我跟工作人員描述了一下手機的狀況,又提供了昨天的火車票(上麵有車廂和座位號),他們很快就找到了手機,說已被運到函館站,讓我明天去那裏取。
本來,第二天的計劃是從登別去仙台,中間在北鬥站中轉,火車票都已經訂好了。要是去函館取手機,我們到了北鬥,還得轉車去函館,一來一回,要多花40分鍾,之前的車票就作廢了。
工作人員就像春天般溫暖。為了協調這樁小事,前前後後後三個人替我操心:第一位是櫃台外的信息員,中年女子,英文極好。我們越過穀歌翻譯,直接溝通。她問了我手機的具體信息,轉頭向櫃台裏的工作人員用日語轉達。一個小夥子馬上跟總站聯係,為我建了檔,替我找到手機,並告訴我具體怎麽提取。一位年長的工作人員則為我查好了第二天的火車班次,並給我們一家人重新訂了座。
女員工在老員工的基礎上,又幫我修改了班次,好讓我們第二天能晚半個小時到達車站。但是,這會導致北鬥轉仙台的時間稍緊,間隙隻有11分鍾。她一個勁兒跟我確認,這樣可以嗎?真的可以嗎?一邊說,還一邊鞠躬。搞得我,也是說一句話就鞠一個躬,不然怎麽對得起如此細致周到的關懷。
回到酒店,是十一點多,另外三口終於醒透了。
我們走去溫泉街吃飯。入口處有一家麵館,叫味自慢,門口有人在等。
本來也不是非去不可,可我們推門進去時,被服務員推了出來。她擺著手說,裏麵滿員了,讓我們站在外麵。
退出來一看,門口果然掛了個“full”的牌子,隻是被其他招牌擋住一半,我們沒注意到。
這下,簡直就是非去不可了!日本這一路,吃飯方麵我完全沒作攻略,全程跟著感覺走。我們選擇餐廳時,最重要的一項指標,就是看裏麵食客多不多。如果門外經常有人等候,那我們總也會找一頓飯的工夫去湊個熱鬧。
所以,在溫泉街,往前逛了沒幾步,蔣先生就了退了回來。他說他要站在門口替大家等位。
麵館的麵真心不錯,滋味飽滿,麵條勁道,份量紮實,價錢又公道。怪不得生意那麽好!
這是我點的擔擔麵。
本想給孩子們隻訂一份,讓他倆分,老板娘擺手說不可以,因為孩子們有孩子們的菜單,每人一定要點上自己的一份。
兒童餐價格減半,裏麵的醬料也減半(應該是為著兒童的健康考量),但是食材並沒有減半,起碼有成人餐份量的百分之六七十。老板娘這麽做,是賠本賺良心啊!
吃過午飯,照例,大家集體去泡溫泉。
自從蔣小詩知道樓下有個泳池,在溫泉室,那是一分鍾也不想待,因為溫泉池不允許跳水,不允許紮猛子,更沒有滑梯。
可是,為娘想要泡溫泉啊!我跟蔣小詩商量:咱們在溫泉層待20分鍾,再下樓遊泳,你想遊多久就行。
她勉強同意了,找把椅子坐了下來,根本不下水,隻是每隔兩分鍾問我一次:還剩幾分鍾?
真是讓人興致全無。我隻能捏捏鼻子,帶她下樓去遊泳。
蔣先生也是一張苦瓜臉,陪大核在泳池坐著。我倆商量了一下,決定分工協作,留一人在泳池看孩子,另一個上樓泡溫泉,每三十分鍾換個班。
總算有了點自己的時間。隻是,被溫泉浸泡過的身體,像是裹了層澀澀的膜,想要套上濕漉漉的緊身連體泳衣,真是要了命。我費著牛勁兒生自己的悶氣:早知道要這樣脫了穿,穿了脫,當初為什麽不買件比基尼!
這就磨滅了我返場的興致,吃過晚飯,我決定去一旁的地獄穀公園走走。畢竟,那也是一個國家公園,又近在咫尺。
登別地獄穀國家公園,是日和山火山噴發時形成的爆裂火山口,也是登別溫泉最大的源泉。作為國家公園,登別地獄穀在北海道怎麽也算一個排得上號的景點。隻是,它如此之近,從第一瀧本館的溫泉池落地窗口,我們就可以看到土黃灰白黛綠交織而成地獄穀,還有飄散在上空的騰騰熱氣,反倒沒了去現場一探的迫切感,直到我們即將離開登別的前夜,它終於被翻了牌子。
從酒店到公園,走路不過七八分鍾,我們出發時,太陽已經垂得很低,分分鍾掉落地平線。我們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沿著起起伏伏的棧道,一路走到寫著“地獄穀國家公園”標誌的大平台,天空已經蒙蒙黑。
蔣小詩一路走走停停,一會兒撿片樹葉,一會兒揣塊石子,自然沒能搶在鞋底生風的我們跟前。她是最後一個踏上平台的家庭成員。
大概是意識到這一次她不再是“第一名”,又想要測試自己是否處於這個家庭的核心地位,我們在平台上拍照時,她一言不發,從平台又轉回棧道,走起了回頭路。
邊走,還邊回頭看我們的反應。
我們忙著抓緊最後的天光,沒空理她。她走到棧道頂上,見我們還在平台上,突然就哭了起來。
不能愉快地泡溫泉,已經讓我惱火,這會兒她自己拖了自己的後腿,還拿哭聲這種不光彩的方式要挾,讓我覺得這小姑娘實在是過分了。
我決意忽略她,讓蔣先生也不要縱容她的壞脾氣。想哭就哭去吧,我們繼續照相。
蔣小詩見哭聲沒有得到她想要的關注,並沒有停下,而是加大力度,越發嘹亮。幾番層層遞進,很快就演變成石破天驚,還真的加入了傷心的意味。
我皺緊眉頭,感覺地獄穀的魔王都快被她吵醒了。
平台上有一個來自中國南方城市的旅行團,嘰嘰喳喳很熱鬧。一位操著兩廣口音的女士看著蔣小詩,跟身邊的同伴歎息道:“這哭聲,可真是肝腸寸斷哪!”
蔣先生終於受不了,跟我耳語:“我帶她回酒店”,就光速朝她跑了過去。
平台之後還有幾百米棧道,我本來沒想走完,被她一氣,拉過蔣大核,接著往前走了。
半小時後,母子倆走完棧道,回酒店。我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訓一下蔣小詩。
才走到大廈的拐角,就看到穿著和式浴衣的蔣小詩掙脫蔣先生的懷抱,哭喊著“媽媽”朝我跑了過來。她兩目紅腫,淚痕在燈光下晶亮,不像是半小時前的遺留,看樣子是新開了一局。
她跑到我跟前,緊抱住我的腿,又開始放聲哭,邊哭邊說:“媽媽你去哪裏了呀?我好擔心你會被別人綁架。”
蔣先生說,女兒被抱回酒店之後,就趴在窗口找媽媽。她說山裏這麽黑,媽媽會很危險。說多了,又開始哭,蔣先生隻好帶她來門口等。
小姑娘滿臉的焦慮貨真價實。怎麽辦,我沒法生她的氣。。。
日本的溫泉早就心慕已久
有時候,我擔心我會誤解孩子的想法。譬如那天小詩不下來拍照,在棧道上哭。可能是她看到山裏黑了,不想過去,也不想我們過去,可我就理解為她在耍脾氣。大人的心思太複雜,感覺有點配不上孩子的純淨。溝通很重要。我也要多點耐心,凡事先問個為什麽,而不是扣帽子。
溫泉旅館值得去,如果你熱愛泡溫泉,真的。
你一說雪蟹,我第一反應是,隻有我能吃,幸好沒訂餐。哎,一家挑食的人,不好伺候。不過,好歹我家先生吃和牛。
孩子們自然不愛泡溫泉,熱乎乎地,又不能盡興玩水,他們又不懂養生~~
溫泉旅館看著真好,以後要抄作業。
大核越來越清俊,願意配合拍照就好,留下紀念他大了看看多有意思。好像孩子們都會有一段時間拍照要搞怪,假笑、做鬼臉、做奇怪的動作,我家孩子小時候也這樣;再大一點呢,就不讓拍了,會嫌媽媽煩人;再大了就自己要美要帥,要自己拍了去社交媒體秀了~挺有意思的一個過程。
小詩好貼心啊,還擔心媽媽會被綁架。哭得淚花花的,確實不能再批評她了,這麽小小的甜心,偶爾耍耍小性子也是可愛的。怎麽都可愛!
倆娃太可愛了。
小詩還知道天黑怕媽媽被人綁架,真是貼心小棉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