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睡得還不錯。房間雖簡陋,床墊挺舒服,不軟不硬的,醒來不腰疼。對於經曆過兩次C-section的中年婦女來講,床墊的舒適度是剛需,醒來腰不疼,與這間旅館的恩怨就可一筆勾銷。
蔣先生就沒那麽幸運。旅館沒空調。雖然晚上也不太熱,少了空調這個選項,他這覺就白睡了。為了彌補硬件環境不足造成的心理創傷,他躺在床上看球到淩晨,早上渾身不得勁兒。
今天的行程,是探索Samuel H. Boardman State Scenic Corridor,簡稱塞繆走廊。這個風景走廊位於俄勒岡南部,非常靠近加利福尼亞州。走廊緊挨太平洋,覆蓋了Gold Beach和Brookings之間長達12英裏的海岸線。沿途有11個不同的景點,都麗質獨具。這些景點沿著101號公路就可以找到,非常適合我家這群坐車族。喜歡徒步的人,也可以沿著由開闊海灘連接而成的沿海小徑,用雙腳丈量探索。
今天仍然是個陰天,抬頭之處,都覆蓋著灰蒙蒙的雲層。晨霧籠罩在山頂的樹林間,飄渺輕柔。
就在我和蔣先生爭論這霧氣更像是仙人出山,還是人間炊煙,我們的汽車已經駛入景區,並且成功錯過了第一個景點,Arch Rock。不過,想著我們往回走的時候總會經過,就接著往前開了。
塞繆走廊的風景點標識很到位,總在提前半英裏就開始提示,到點再提示一回。隻要夠細心,就不會錯過。
從Arch Rock往南1.2英裏,就是著名的自然橋(Natural Bridge)了。從路邊的停車場走到觀景點,隻需半分鍾,非常方便。站在觀景台往外看,藍綠色的海水清可見底,棕黑色的巨石橫臥其上,四周樹木蔥蘢,很對得起自然橋這個名字。不過,想要與自然橋零距離接觸,就得下到沿著海灘南北延伸的小徑了。
我們四人在觀景台排列組合著合影,一旁的老阿姨善意offer:“要不要給你們照張全家福?”
雖然鏡頭有點背光,照到了人就很難看清背景,並不是絕佳的合影之處,我還是說:“好啊,謝謝你!”
握著我手機的蔣先生有不同意見,幾乎在我答應的同一時間,他說:“啊,不用了,謝謝。”
覺睡不好,他的腦子就短路。
我瞪了他一眼,假裝哭喪個臉,對老阿姨說:“唉,他不喜歡跟我合影。他怕他太太發現我們母子仨的存在。”
這是我和蔣先生之間的梗。以前還在約會階段時,我們就喜歡在公共場合彼此抹黑。譬如,約好看電影,我在影院門口看到他,會跑過去,親熱地挽住他的胳膊,大聲說:”你來啦,你太太知道嗎?“ 蔣先生也會大聲回應:”我跟她說了,她不介意。你老公呢,他有沒有不高興?“ “哦,他呀,氣得在家摔杯子。不過,我給他約了脫衣舞娘,他會沒事的。”
拿自己尋開心,出演即興情景劇,是我倆給自己的平淡生活添加的佐料。至於路上遇見的人,都是萍水相逢,給他們增加點笑料談資,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當然,最關鍵的是,在忠誠度方麵,我們對彼此有信心。要是被我知道,蔣先生有個秘密情人,再開起這種玩笑來,一定如鯁在喉,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接下來,我們停在了托馬斯溪橋(Thomas Creek Bridge)的徒步小徑入口。據說,這座橋高達345英尺,是俄勒岡最高的橋,位於塞繆走廊的中端。
我們停好車,走到入口處,發現小徑直通原始森林,坡度目測銳角30度,根本下不去腳。入口處還張貼著一份十八歲年輕人的失蹤啟示。在這裏失蹤,是因為坡道險峻,還是野獸凶猛?希望這個年輕人能平安歸來。
我們站在入口處張望了半分鍾,返身上了車。
下一站印第安沙灘(IndianSand)。這是一個考古遺址,據說,在這區域發現了大約10,000到12,000年的人類活動證據,表明印第安人從白令海峽登陸北美大陸後,是沿著太平洋沿岸向南遷徙的。
這裏沒有觀景台,隻有通往印第安沙灘的小徑入口。開闊的石子路麵停車場上,有左右兩個入口。左手處的入口停著一輛卡車,蔣先生就把車停靠在了右邊的入口處。
走進森林,萬聖節的怪誕氣息撲麵而來。林間的樹木因為常年缺少陽光,禿禿地向上延伸。樹幹覆蓋著厚厚的青苔,一支支樹杈,碧綠地向外延伸,像渾身長滿了蜘蛛腿的怪獸。路麵覆蓋著鬆針,軟軟的,倒是很有彈性,但小徑極崎嶇,好幾處不得不手腳並用。
如此往裏行走十幾分鍾,還沒看到沙灘的影子,坡度倒是更陡峭了,幾乎呈直角向下延伸。我和蔣先生商量了一下,決定放棄。這條小徑,非常不適合帶娃行走啊。況且,這又是在美國,要是摔斷一條腿,我們這種家小業薄的外國人,直接破產。
沿原路返回後,我去左邊的入口處看了一下,發現那一側就平坦許多。不過,徒步從來不是蔣先生的菜,看他已經坐在車上綁好安全帶,我也就跟著上車了。
連續放棄兩個觀景點,心有不甘,到了第四站,鯨頭沙灘(Whalehead),我說什麽也要下去。不得不說,相比俄勒岡西海岸這一路,塞繆走廊像是個沒有充分開發的景區,步道狹窄崎嶇,兩旁還有帶刺的bush,非常難走。這鯨頭沙灘,我們一路上是手腳並用著翻爬下去的。
好在是個沙灘,孩子們見水見沙都喜歡,算是不虛此行。
沙灘上有一種被衝刷上岸的海生物,看著像用海帶做成的椰樹。孩子們就此開發了一個新項目:在沙灘上植樹造林。
這塊石頭,看著像鯨魚,是不是這就是鯨頭沙灘的由來?
沙灘很空曠,一陣人來人往,漸漸就隻剩下我們一家四口。倆娃植完樹,開始在沙灘上練習書法,蔣先生則和衣躺倒在地,補覺。
不知怎地,看著他們仨,我腦海中浮現出辛棄疾的那首《清平樂。村居》: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
House View那一站就愉悅許多,隻是上了個台階,就是觀景台。站得高,風景就不錯,雖然一路已經審美疲勞。
在這裏,我們了解到了塞繆走廊這個名字的由來。Sam Boardman是俄勒岡州立公園之父。他是一個堅定的環保主義者,認定自然需要保護,人們應當盡可能保持土地的原貌,減少對它們的傷害。在他擔任俄勒岡州立公園第一任主管期間(1929-1950),他購買土地,尋求捐贈,幾乎憑一己之力,把俄勒岡沿途零散的公園轉變成現如今龐大的州立公園體係,為俄勒岡的居民,以及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們,最大程度地保存住了俄勒岡壯麗的自然風光。1950年,在他退休前夕,這段12英裏的風景走廊被正式冠以他的名字,以表達對他為俄勒岡州立公園體係所作出的傑出貢獻。
開著開著,已是中午,我們連續放棄沿途的兩個景點,去南端的Brooklings給孩子們買麥當勞。
我記得昨晚看旅館的風景介紹時,說塞繆走廊有個秘密沙灘。這一路開過來,並沒有看到與之相關的任何標識,就借用麥家的網絡查了查它的位置。原來,秘密沙灘坐落在Arch Rock和Natural Bridge之間。我們之所以沒有看到任何指示,是因為人家本來就叫秘密沙灘嘛,給你在大馬路上標記出來,還秘密個毛線。
揣著這個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們往回開,沿途隻是浮光掠影般停留了兩個景點,打打卡。
Harris Beach
Lone Ranch
汽車駛過自然橋,我們便瞪大眼睛尋找秘密沙灘的蛛絲馬跡,沒想到,一下就開到了Arch Rock。我們隻能調轉車頭,跟過家家似的。開了一公裏左右,看到路邊毫無章法地停著幾輛車,趕緊停了下來。問了問從樹林間轉出來的遊客,果然這就是通往秘密沙灘的小徑入口。
一路陡坡,有點難走,不過,比起鯨頭沙灘的小徑,還是友善不少,至少沒有荊棘啊。
沿途還有小瀑布。
最後一段陡坡,大家都是手腳並用爬下去的。
說是秘密沙灘,這裏比最近幾天我們去過的任何一個公共沙灘都要熱鬧。看來加了“秘密”兩字,就是賣點,大家都想一探究竟。有商品要推廣的朋友,可以參考一下,加點神秘感,大家便趨之若鶩。當然,“秘”之一字,多靠口口相傳,商品本身一定要過硬,好酒才不怕巷子深,劣酒麽,就隻能在原地孤獨到地老天荒了。
秘密沙灘真的很美,幾乎集聚了俄勒岡海岸所有的優點,姿態各異的礁石,細膩的沙灘,碧水,潮汐,海洋生物,野花,還有兩個美麗的小瀑布。
唯一的遺憾,這是個陰天。天空是灰白色,海水也是灰白色。少了(可以上相的)明朗色彩。不過,這並不影響孩子們玩耍的心情。他們更關注景致本身,全身心地堆沙逐浪,奔跑嬉鬧。這一點,我要向他們好好學習,不應該把從朋友圈獲取的滿足感淩駕於從身邊的一草一木所能感受到的美好。
蔣大核追著一個嬰兒,跟他學爬行。這孩子,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比自己小的孩子搞外交了。
這位大哥,是把礁石當火龍,準備騰空而起麽?
這個沙灘,是我們塞繆之行的亮點。從沙灘上來後,我們如此心滿意足,直接就開回了旅館,終究還是把那塊Arch Rock給忘記了。
回到小鎮,蔣先生帶我們去逛黃金沙灘那家著名的書店,意外看到書店旁有個泰式餐車。他建議我們就地晚餐。我對泰餐無感,總覺得泰式食物,尤其是咖喱,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肥皂水味。不過,看圖片,那份蘑菇炒肉看起來很中式的樣子,就勉強點了一份。蔣先生則雷打不動地點了他最愛的Pad Thai.
等餐的半個小時內,我們往北開,參觀了黃金沙灘著名的沉船,Mary D. Hume。這是一艘建於1881年的古董船。在它漫長的運輸生涯中,它在俄勒岡和舊金山之間運過貨,又去阿拉斯加捕過鯨。1977年退役後,它被停靠在了黃金沙灘,1985年半沉沒在了這個遺址,並被收錄在《國家史跡名錄》裏。
還有空閑時間,我們又去更北一點的Otter Point打了個卡。海邊的鬆樹都朝著海岸一側傾倒,一看就是常年都有強風。
泰餐的味道出奇地好,非常符合我的中國胃,連一向挑食的孩子們都搶著吃。要不是餐車關門太早,我一定會再補上一份,就算吃不完,明天帶在路上也開心啊。
米其林是一餐,路邊攤也是一餐。隻要吃得高興了,就會感覺,這日子,過著過著,終歸還是朝著圓滿的方向去了。
是啊,小姑娘肉嘟嘟的,我有時候希望她快點長大,我可以清閑一點,但是其他媽媽們都說長大了就沒那麽親了,我又希望她慢點長大。媽媽們的dilemma,嗬嗬。
我女兒幾年前也像小詩一樣喜歡穿legging,胖腿胖屁屁太可愛了,小朋友一下子就長大了!祝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