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初霜趕著回舊金山,是有她的理由的。
在社會輿論沸沸揚揚譴責舊金山“庇護城市”政策的時候,立初霜立刻跟進案件進展,發現這是挑撥親近警察勢力的鄧安達和首席公辯律師Jeff Green關係的絕佳時機。她心裏早就下了決心:早晚要搞掉鄧安達,而Jeff則可以作為戰利品獻給祝總。當然,這個決定現在斷然不可以讓祝總知道。
立初霜從旁觀察Jeff,加上Mike幫她收集的事無巨細的關於Jeff的資料,發現他雖然在舊金山打拚了很多年,但是其實經濟條件很一般,原因在於家裏有一個常年需要腎髒透析,無法工作的太太,外加四個小孩。
去年冬季風暴不算大,但不巧的是,一棵倒下的大樹砸壞了Jeff家的屋頂,造成室內淹水。保險公司理賠金額不高,而Jeff估計因為買的保險不是很好,所以要出不少自付額。
屋漏偏逢連夜雨,Jeff因為Karen案件,深陷輿論泥潭,說他是為魔鬼辯護的人。在他內外交困的時候,立初霜決定抓住時機,出手相助。她通過關係找到合適的裝修隊,給Jeff一個優惠報價,然後承諾在裝修期間提供自己的酒店讓Jeff的家人居住。一來二往,Jeff記住了這個雪中送炭的中國女人。最為關鍵的是,他們在幾次有意無意的攀談中,都透露了對鄧安達的不滿。雖然兩人沒說透,可他們都是聰明人,點到即可。
裝修開工之後,Jeff請立初霜吃飯。席間,他摸著自己的鷹鉤鼻梁,挑起來犀利的鷹眼,問:“Faith,你還沒成家吧?”
“嗯,不打算。”立初霜笑得鎮定,目光迎了上去,說:“我也沒精力。你成了家,就更沒精力了,不是嗎?”
“對,你說的沒錯。”Jeff的手忽然放在離立初霜的手幾寸之遙,卻隻是拿食指彈著桌子。
立初霜會意一笑:“Mr Green,你這樣的人,要什麽女人都能得到的。可是,找一個真心的戰友卻不容易。”
“噢?說說看,你有沒有可能成為我的戰友?”Jeff繼續敲著桌子。
“當然。”
“敵人呢?既然有戰爭,總要有敵人吧?”
“Adam。”
“為啥?”
“他處處為難我,你說為啥?”
“他也許和我想的一樣。作為男人,我懂他。”Jeff的手指在桌子上往立初霜的方向“爬”了幾步。
“其實,你們有相似之處。”立初霜微微斜著看了Jeff一眼,帶著神秘說:“都有野心,而且都能自律,因為你們要的是終極的成功。”
“我該說謝謝。”Jeff歪著嘴笑了。
“不客氣。不過,你們最大的不同,就是Adam沒有遠見。他看不見世界將來的方向。”立初霜把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她說的“方向”就在那裏似的。
“嗬嗬。願聞其詳。”Jeff收起來自己的右手,和左手交叉在胸前。
“其實也沒什麽啦。但是你看看,Adam膽子小,斤斤計較,我多問幾句他秘書的事情,他就跟我急了,然後在項目投標審批的時候處處與我為難。畢竟那女孩子是我的同鄉,也跟我幹了那麽久。唉,可憐啊。”立初霜歎了口氣。
“真的是自殺?”Jeff兩眼發亮。
“應該是吧。警察說是,就是咯。”立初霜喝了一口酒,神色黯然道。
“我最他媽討厭警察了!”Jeff低低罵了一句。
“我知道你為人公正不阿,咱們才是一路人。不瞞你說,我在一個跨國企業任職----顧問哈,我們需要你這樣的人才。”立初霜給Jeff的杯子斟滿酒,接著說:“當然,日久見人心。咱們來日方長,等你認清我的為人,相信我的為人時,咱們可以好好探討一下合作的可能性-----目前的事業再順利,也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吧?”
Jeff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個暑假,想不想帶孩子們去古老的中國看看啊?”立初霜拋出來“糖果”。
Jeff一挑眉毛,表達了自己的意外。
立初霜笑了,聲線甜蜜地說:“我可以找關係邀請你去訪問、講課。當然,費用我包了。”
“沒有交換條件?”
“有啊。”立初霜笑起來:“你充個電,精力倍增,好好幹!”
Jeff和立初霜碰了一下杯子,將裏麵的紅酒一飲而盡。
轉眼間,立夏在天津照顧姥姥已經快一個月了。文秀很快可以出院了。護工陳阿姨在醫院陪護,立夏決定把家裏好好打掃一下,迎接姥姥出院歸來。
別看立夏平時在家也不怎麽做家務,但是她挽起袖子幹活兒,還真是很投入。在美國的時候,家裏每個星期都有墨西哥工人打掃衛生,立夏在旁邊看著,也多少學了幾樣。所以她找到姥姥家的清潔用具,開始大掃除。
首先,她把家裏的灰塵都擦了一遍,然後擦廚房、衛生間,最後開始擦地。忙到下午,她發現姥姥房間的布局不是很合理:一來輪椅滾動的障礙太多;二來姥姥躺在床上曬不到太陽。立夏叉著腰,喘了幾口氣,決定自己來個“乾坤大挪移”-----把家具重新安排一下。
好在姥姥房間的家具都不算太重,立夏連推帶拉,首先把床換了個地方。她把床一推開,發現床底下居然有塊地毯,看起來落滿了灰塵,很是老舊。
“唉,反正也沒用,不如扔了算了。”立夏自言自語,捂著鼻子,伸手去拉那舊地毯。
拉開地毯,她驚訝地發現,床底下的地板有一塊很奇怪------長度和其它的不一樣,周圍的縫隙也比較大。立夏滿心疑惑地蹲下身,伸手敲了敲,發現那下麵是空的。
心髒砰砰直跳,鬼使神差,立夏用手指去摳那塊木板的縫隙,居然輕而易舉地打開了它,隻見下麵一個扁平的洞,躺著兩本好像是相冊的東西。
立夏把兩個式樣相同,但是顏色不一樣的相冊拿了出來。翻開綠色的一本,扉頁上寫著:晚秋。而藍色的一本,扉頁上寫著:初霜。
每一本裏麵都是兩個女孩在不同時期的照片。而立夏發現,在兩本裏麵,都逐漸出現了自己的身影。自己在媽媽和小姨的身邊,每次都笑得那麽甜蜜。
在晚秋那一本裏,也有好多父親的身影。而在初霜那本裏,更多的是單獨和立夏的合影。每張照片旁邊都有年月和地點。
在其中一張比較大的彩色照片中,初霜抱著立夏,笑得特別甜蜜。她穿著一件式樣時髦的黑白雙色拚接的連衣裙,帶著金色的梅花耳環,長發披肩。
這張照片旁邊沒寫東西。立夏把照片抽出,想看看照片後麵是否有字跡。結果她愣住了,上麵寫著:1997, Faith & Summer, San Francisco。
Faith & Summer?那麽這張照片是媽媽和自己啊?怎麽放進了小姨初霜的相冊裏?立夏皺了皺眉頭,心想:姥姥是老糊塗了吧?
於是,她把照片放進了晚秋的相冊。她心裏想著逝去的小姨,不由得難過起來。忽然,她又糊塗了:姥姥為啥說自己隻有幾張小姨的照片啊?為啥把整本的相冊藏起來啊?
也許,是姥姥不忍麵對失去的女兒吧?立夏想想,趕緊把相冊放好,決定暫時不去追問。然後在那塊地板上放了一把藤製躺椅。
第二天,在立初霜老同學的幫助下,立夏把姥姥接回了家。姥姥看見立夏把家裏打掃得窗明幾淨,而且還重新布置了自己的房間,覺得不可思議,精神為之一振,情緒立刻好了幾分。護工在姥姥房間搭了一張小床陪夜,白天在立夏房間休息幾個小時。立夏幹脆搬到了媽媽房間住。
姥姥恢複得很快,和立夏聊天的時間越來越多,語言功能日日進步。不到兩個禮拜,她就拉著立夏的手說:“小夏,是時候姥姥教你一點中醫草藥的學問啦。你會比你小姨,噢,你媽媽學得更快的。”
於是,從八月份開始,立夏每天跟著姥姥學習,時不時跑到藥店買藥材做藥膳。她們三人都被補得氣色極佳。
天津的八月還是有點熱的。立夏喜歡打開窗戶,搬個小竹凳坐在姥姥床邊,手裏拿著個新鮮的蓮蓬,一邊剝蓮子,一邊背藥名、藥方。她還在姥姥的指導下給很多草藥配了手繪圖。
有時候,立夏纏著姥姥講媽媽、小姨小時候的故事。姥姥講得極慢,可還是時不時搞混兩人,讓立夏笑話姥姥糊塗了。然後立夏就會抱抱姥姥,給她按摩雙腿,嘻嘻哈哈地撒嬌。祖孫二人就這樣消磨了很多寧靜的時光。直到八月底,立夏看到姥姥可以慢慢自己走路了,才放心地飛回了舊金山,準備開學。
在中國期間,Patrick寫了幾次電郵給立夏,多次表示希望重修舊好。立夏則明確表示了不同意。當立夏回到家的時候,立初霜說Patrick已經回波士頓了,臨走前來訪,留下了一個盒子。
立夏打開盒子,發現是Patrick準備的各種禮物,有立夏喜歡的點心糖果,衣服、新手機、書本和一個鑽石項鏈。最讓立夏驚奇的,是一個打跆拳道的女孩的銅塑像。在所附的一封信裏,Patrick說:“希望你喜歡。希望咱們寒假有機會可以談一談。上次是我不好,不應該答應你分手的,對不起。”
立夏歎口氣,心想他說的也對。等寒假吧,再和他好好談談,然後把這些東西,外加以前他送的比較貴重的禮物一並退回去。從此,一別兩寬。
至於他們何時才能從失去初戀的痛苦中走出來,誰也不知道。立夏無奈地把這個未知交與時間來處理。她告誡自己:別急。
八月底,也是鄭秋宜和Steve出遊德國的日子。這是他們到了歐洲之後第一次旅行,心情雀躍不已。
夏末的法蘭克福天氣開始涼爽一些,遊客依然如織。鄭秋宜和Steve在美因河旁的酒店入住,立刻跑到Kleinmarkthalle室內市場尋找美食。新鮮的水果蔬菜、點心咖啡、烤肉啤酒......琳琅滿目,讓人目不暇給。兩人買了一盤Currywurst(香腸澆上濃鬱醬汁和炸薯條搭配的小吃),邊走邊吃,興致勃勃。
鄭秋宜穿著黑色背心,黑色牛仔褲,搭了一件淡紫羅蘭色的小開衫,挽著Steve的胳膊,臉上帶著愉悅的笑容。他們沿著河邊信步走到了建築宏偉的舊歌劇院門口。
這個老歌劇院建於1880年,是巴黎歌劇院的複製品,建築風格古樸,內部裝飾華麗。莫紮特6歲時第一次登台演出就是在這裏。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被毀的歌劇院經過戰後重建,又恢複了勃勃生機。
Steve拉著鄭秋宜的手流連在歌劇院門口的海報前,計劃要來看戲。他們最後選擇了一場音樂劇,買好了票,拿著音樂劇的手冊一邊翻閱,一邊走回酒店休息。
音樂劇的故事講的是二戰以後德國小鎮的生活,以及一個當地女教師的愛情。Steve翻看了一會兒手冊,就遞給鄭秋宜。她看了幾眼,卻忽然站住不動了。
“哎?怎麽啦?”Steve詫異地問。
鄭秋宜盯著手冊上的劇照,皺起來眉頭,猛眨眼睛道:“這個,這個女主角,怎麽......那麽眼熟啊?以前是電影演員吧?”
Steve湊過來看看,卻沒什麽印象。他聳聳肩膀說:“我想不起來呢,你看很多歐洲電影嗎?”
“這就是問題啊。”鄭秋宜跟上Steve的腳步,依舊帶著思考的神色:“我沒怎麽看過歐洲電影,而且對音樂劇、歌劇更是不熟悉。但是,我敢保證,見過這個女演員的麵孔。在哪兒呢?”
“好啦,先回去休息一會兒,吃好晚飯去看戲。看看活人,也許你就想起來了呢。”Steve摟住鄭秋宜的肩膀,笑眯眯地看著她說:“你怎麽越來越像個小孩?”
“返老還童了唄!”鄭秋宜做了個鬼臉,說:“有你的功勞!”
晚飯後,他們倆坐在富麗堂皇的劇院裏,才發現舞台上的麵孔根本看不太清楚。散場之後,Steve拍拍鄭秋宜的腦袋笑著說:“這下完全想不起來了吧?要不要去吃宵夜?”
鄭秋宜也笑了:“算了,回去早點睡覺吧。明天還要替爺爺去掃墓呢。”
“嗯,好!”
“天!”鄭秋宜驚叫:“我想起來啦!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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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
捉到個Bug:在美因河旁的酒店入住。。。是萊茵河吧?
可可的腦洞又大又深!
哎呀,又一個伏筆,期待揭曉!
結尾的她是第一次出場的新人物?秋宜認識的人應該很有限啊。能寫出這樣好看的故事,才女妹妹太厲害了!
Patrick這位小男生用情太深,最後不會出啥事吧,感覺對立夏是偏執的愛,不達近情理了。。。
場景輪換交替,每個都看不夠。結尾是誰呢,俺也掉坑了:)) 問候可可和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