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安達和Mary很快被一些民眾包圍,穀雨緊張地立刻切入人群,站在了他們身邊。旁邊各色種族的人都有,有的要握手,有的要未來市長簽名,有的隻是想近一點看看他們,拍一拍鄧安達的肩膀。那個剛才勇敢舉手的黑人小男孩從大人的腿間擠進來,大聲問:“Mr Teng,你真的當過警察?你會開槍嗎?”
鄧安達伸手和孩子頂了頂拳頭,說:“當然,我還是神槍手呢。”
“我長大了也要當警察!”小男孩說。
“真好!有理想。”鄧安達眯起眼睛,露出潔白的牙齒,展現他的招牌笑容,和藹可親地說:“希望你實現理想之後,不是把成長的社區拋在身後,而是能回來以自己的力量回饋。懂嗎?”鄧安達問。
那小孩猛點頭。
人群擠來擠去,穀雨被左右的人推搡,他張開雙臂,護著Mary往前走。幸好大個子警官Tommy在前麵開路,他們三人才順利走到了戶外。
阿標臉色臭臭地瞥了一眼穀雨,把車鑰匙丟還給他。穀雨把鑰匙揣到口袋裏,發現了裏麵被塞進來的紙條。左邊口袋裏的紙條寫著:滾出灣景區,滾出舊金山!右邊口袋的紙條寫著:你好可愛,給我電話!然後是一串數字。穀雨看了苦笑著搖搖頭。
鄧安達在灣景區的辯論演說十分成功,各大報紙和電視台都有報道,支持率再次爬升。立初霜看見了,就在心裏劃了一個對勾:看來自己的眼光不錯噢。鄧安達,的確是人中龍鳳:有能力、有幹勁,還和妻子的關係那麽好-----當然,這也許是每個政治人物的標配。鄧安達身上最讓立初霜滿意的地方就是野心。人有了欲望,就不會是鐵板一塊了,因為那蠢蠢欲動的野心總是需要冒泡的縫隙啊。好,真好!
那麽,自己在開發獵人角臨灣土地的項目裏,是否能早早插上一腳呢?當然,舊金山機場那邊也不能鬆手。聽說鄧安達十二月要去大陸和香港訪問,立初霜心裏就開始盤算。或者在那邊多接觸一下?人在旅途,是不是戒備心比較低呢?那邊辦事絕對比在美國要容易,不用縮手縮腳的。而且,香港有紅色背景的富商間接接觸過立初霜,想讓她當白手套的意味甚濃。真是天時地利人和。立初霜臉上蓋著的毫無表情的麵膜都藏不住發自內心的笑意。
心情愉悅的立初霜戒備心放鬆,讓Frank鑽了空子,隨口答應了他的邀約-----在感恩節期間去加拿大溫哥華過一個冰雪節日。
“我在那邊有個小房子,咱們不必住酒店,而且可以帶Summer去山上滑冰滑雪。”Frank特別找了一個立夏也在場的機會,小心地提出來邀請。
“真的啊?媽媽?”立夏興奮地看向立初霜,眼睛裏冒出來小星星,讓立初霜難以拒絕。
Frank馬上加了一句:“我們可以自己烤火雞。對了,Fred夫婦也會過去的。他老婆是加拿大人,在溫哥華很多親戚,會很熱鬧。當然,如果你們不喜歡熱鬧,咱們關起門來自己過節也可以。“
最後那句話被立初霜的眼神在半空中截殺了。Frank鼓嘴做了個鬼臉,立夏笑了出來。這段時間,立夏看出來Frank對媽媽的意思。媽媽似乎不動心。也難怪,她和爸爸曾經感情那麽好,不是說忘就能忘的。可是,媽媽總是這樣孤身一人也不好吧?這個Frank不管怎麽說,是媽媽的親密生意夥伴,平時也很照顧她們母女倆,人也不討厭。立夏覺得媽媽可以放下包袱,接觸一下。
“Summer,你願意去?那媽媽陪你去。不過,咱們倆住酒店。”立初霜表了態。
Frank點點頭:“好,沒問題。我去訂酒店,在我家附近就有不錯的。你們準備出發就可以啦!”
“謝謝!”立夏搶先說,然後高興地問媽媽:“這次媽媽也陪我滑冰滑雪好嗎?你以前滑得很不錯的。你們第一次帶我上黑道的情景我都記得呢。爸爸陪著我,媽媽一路當先。我記得媽媽穿著紅色的滑雪服,特別漂亮!媽媽,咱們去買紅色的滑雪服好嗎?”
不會滑雪的立初霜心裏打翻了五味瓶,但是不得不克製自己的情緒,馬上佯裝高興地說:“好好,沒問題。”
臨近感恩節,鄭秋宜想著和Steve的約會,心裏有些緊張。真的要跨出這一步?是不是還不如維持朋友關係?以後會如何發展?這把年紀拍拖、結婚嗎?鄭秋宜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眉眼依舊,可是似乎又和年輕時有了一點點不同,好像是鬆弛了不該鬆弛的地方,又緊張了不該緊張的地方。她推一推自己的眼角,揉一揉眉間出現的皺褶,歎了口氣。也許,真的應該好好打扮打扮。
於是鄭秋宜去了一趟美發店,剪了一個短發------蓬鬆的發型讓她的臉看起來更是完美的心形,輕盈的發尾在耳下腮邊勾勒出溫柔的弧線。發型師還給她染了一個帶點酒紅的新發色,讓她的氣色看起來健康多了。
鄭秋宜口袋裏揣著兒子送的購物卡,心想還不如現在去買件衣服呢,很多折扣已經開始了啊。再說,和Steve逛街,萬一他搶著付賬可就尷尬了。鄭秋宜不是富裕家庭出來的,可是從來不喜歡占別人便宜。於是,她打定主意,那天隻逛街,不購物。
於是,她兩年來第一次踏進Macy's百貨公司的大門。這兩年她都是去廉價店Ross或者Marshall買衣服的。鄭秋宜不追求名牌,覺得隻要衣服得體大方就好。Ross買的幾套職業裝還得到了老板和同事的好評呢。
Macy's店裏充滿了節日氣氛,打折的衣物也很多。鄭秋宜翻看標價牌,還是在心裏吐了吐舌頭,心算一下折扣後的價錢,還是挺貴啊。不過,既然兒子孝敬她,怎麽也應該挑一件自己喜歡的東西,那麽以後每次用,都是一份喜悅。
結果挑來挑去,她挑了一件暗藍色絲絨襯衣,式樣中規中矩,連扣子都是同樣麵料包起來的,低調得不能再低調了,但是麵料裏暗暗表現了柔美和華麗。鄭秋宜試穿了一下,有點肥,不過她可以自己改。
她在男裝部給爺爺買了彈力背帶和呢子鴨舌帽,給兒子買了領帶和錢包,走到收銀台的路上,又看見了一個小小盒子裏的一對假珍珠耳扣。要買嗎?鄭秋宜問自己。多少年沒給自己買過首飾啦?好像穀家棟走了之後,她就沒怎麽添過首飾?也不是買不起,穀爺爺每年都包大紅包給她。也許,就是沒心情吧?
於是,她把那個小盒子放進了購物車裏。回到家,廚房裏已經飄出來烤火雞的香氣。看著爺爺和兒子兩個大男人在廚房忙碌,鄭秋宜忽然就覺得自己是特別幸運的一個人。她靜靜地站在那裏看,以目光好好擁抱嗬護自己的親人,決定從此放下過去的不開心,努力走好下麵的人生。
“媽咪返來啦?”穀雨扭頭看見煥然一新的媽媽,趕緊跑過來擁抱她。“哇塞,靚女,做我女朋友好唔好?”
鄭秋宜踢了他一腳,笑著說:“咱們今年也去買一棵聖誕樹好嗎?”
“當然啊!我和爺爺說好感恩節一過就去買個打折的。媽咪你去休息吧,我們的菜快煮好了。”穀雨說著就跑回廚房忙起來。
鄭秋宜覺得自己都被寵壞了。她回到屋裏,把新襯衫用手洗幹淨,又拿出來那個耳扣在鏡子前戴上試試。還別說,一點點簡單的裝飾,就讓人看起來精神很多啊。
於此同時,在大雪紛飛的北國溫哥華,立夏和立初霜正手挽手走在Robson大街上。剛剛Frank請她們吃了很美味的印度菜,然後給她們母女相處的空間,自己回公寓去準備第二天上山玩雪的裝備了。
立夏穿著寬大的白色羽絨服,黑色緊身褲,高筒皮靴,戴了一頂紅色的帽子,眼睛閃亮,笑魘如花。她覺得這是今年最自由開心的一天。立初霜看見立夏那麽雀躍,自己也放鬆下來,決定今天好好寵一下女兒。
“媽媽,看這小玻璃球真美啊,掛在聖誕樹上一定好看!”立夏指著櫥窗裏的裝飾,叫到。
“好啊,去買!”立初霜衝立夏點頭。
“這個背包好酷!”立夏看上了一個翻毛皮革和厚呢子拚接的雙肩包。
立初霜看看價格牌,說:“打折呢,買。”
然後兩人去買了紅色的滑雪服:立夏的是豔紅色配白邊的,立初霜是紫紅色配黑邊的。母女二人拎著大大小小的購物袋,回到酒店,那種帶著疲憊的滿足感讓她們沉浸在節日瘋狂購物的歡愉中。
Frank打來電話:明天一早先去看吊橋,然後上山,晚上到我家烤火雞。
立夏逛累了,洗了澡就鑽進被子裏睡著了。這是兩年來她們第一次沒有做冥想。立初霜問自己:是不是到時候了?可以停止催眠了?看現在的立夏,已經恢複到了正常水平,那麽她們往後的日子,隻會更好。
十七歲,多麽美好的年紀啊。立初霜回想自己在十七歲的時候和立晚秋轉學到香港上最後一年高中,寄宿在親戚家,飽受冷眼。那時候她們手裏也沒多少錢,看見商店的好東西都不敢買。記得她們第一次吃裹了一層脆皮朱古力的雪糕,覺得是以前難以想象的美味。看見香港的繁華,以往對於資本主義社會的批判都成了諷刺劇。兩姐妹立誌要好好讀書,將來出人頭地,掙錢,過上好日子,好好孝敬自己的母親。
立初霜看看睡得像個小嬰兒一樣的立夏,心裏覺得不能這樣無原則地寵她了。以前覺得虧欠她,所以總是順著她,喜歡打拳就打拳,喜歡滑冰就滑冰,不喜歡上學就不上學...... 雖然立夏很可愛,也不會無理驕縱,但是這樣下去,她會不會缺乏人生規劃和動力呢?立初霜覺得作為家長,她要負起責任來。
不過,立夏真的是個懂事的孩子。Frank前天塞給她一萬塊錢的禮品卡,就被立夏當場退了回去。不管怎樣,女孩子不能眼皮淺。
立初霜看著酒店窗外的萬家燈火,心裏有說不出的孤寂。雖然“女兒”在身邊,雖然“朋友”有邀約,但是她曾經追逐的感情和陪伴,如今不知道在天涯海角的何處。算了,與其想沒邊的事情沒譜的人,不如好好把生意做大,建造一個自己可以完全掌控的世界。
第二天一大早,Frank就開了一輛四輪驅動的越野車來接立初霜母女。他們先是到一家酒店的餐廳吃了著名的螃蟹肉餅,然後一路上山,去看吊橋。到了景點不久,天就開始飄雪。在一片茫茫白色裏,穿著深淺紅色滑雪服的立初霜和立夏像是兩朵盛開的花。Frank看著她們的身影,覺得真是人生圓滿了......
舊金山的感恩節期間都是陰雨蒙蒙。黑色星期五那天,早起的鄭秋宜在廚房輕手輕腳地用前晚剩下的火雞肉和骨架煮了一大鍋鮮甜的火雞粥。窗戶上蒙了一層白色的水汽,外麵市政府大樓那白色鍾塔的身影變得朦朧起來。Steve去外州看望母親,今天下午回來,會過來一起吃晚餐,然後和鄭秋宜去舊金山聯合廣場,穀雨說他忙完之後去廣場接他們回家。
這種天氣,在大衣裏穿那件藍色襯衣會不會冷?鄭秋宜自顧自地笑了,然後暗下決心:冷也要穿。
傍晚的時候,Steve來了,帶來了一大盒點心和一束燦爛的玫瑰花。穀雨正在吃火雞三明治,準備早點出發,去接鄧安達一家參加亮燈儀式。今年舊金山市政府在鄧安達的安排下,特別邀請了灣景區幾個小學的貧困學生合唱團來表演。
穀雨一邊吃一邊和Steve聊天,談起來前些日子的辯論,還從口袋裏翻出來自己收到的小紙條一起開玩笑。
Steve拿著紙條看看,笑了:這個啊,估計還是個男性寫的呢。
“啊?你別惡心我!”穀雨吞下口裏的食物,叫道。
“嘿嘿嘿,在舊金山,這種可能性很高啊。而且,你看看這字體,用的墨水筆,字母i上麵的那一點都沒有寫,說明是個不自信的家夥。但是,這個y,下麵勾成了個環狀,說明......”Steve看了一眼廚房裏正在把鮮花插入花瓶的鄭秋宜,壓低嗓音說:“性饑渴。”
“What??”穀雨忍不住大笑:“你太會忽悠人了。你自己的y是什麽樣?”
“嗬嗬,我告訴你吧,我的o會打圈,說明是一個不敢麵對自己內心的人。那麽我的y是怎麽樣就不作數了。”Steve狡辯道。
“真是無稽之談啊。對了,筆跡學真的有道理嗎?我覺得自己的簽名沒有兩次是一樣的。”穀雨好奇地問。
“嗯,那是一門科學。有很多人專門做筆跡鑒定的。我剛才講的也不完全是胡說。有很多人研究筆跡和性格,說同一個人不同心理狀態都會反應在字體上。有時候你的字會出賣你,比你自己更早知道你的想法。當然,真正的筆跡鑒定有時候要拿放大鏡看下筆力度,筆畫角度,對比不同的字體書寫習慣,筆畫順序等等。很厲害的。”Steve解釋道,接過來鄭秋宜遞上的茶杯,點頭致謝。
“你的新發型很不錯!”Steve的直接恭維讓鄭秋宜愣住了。她臉色泛紅地道謝,轉身跑了。
“你們美國人真的直截了當哦。”穀雨打趣道。
“你不是美國人嗎?再說了,講別人好,為啥要拐彎抹角呢?”Steve推了一下眼鏡,認真地問。
“含蓄,含蓄。中國講究含蓄的美。”穀雨也認真解釋。
Steve默默點頭,說:“這樣啊。那不會產生誤解嗎?”
“嗬嗬嗬,Uncle Steve,你自己去體會吧。晚上見!”穀雨收拾好盤碗,換了衣服,急急忙忙出門去了。
鄧安達一家也準備出發,他們趕著在上車前咬了幾口穀雨帶來的自家出產的豆沙酥餅,直呼太好吃了。
鄧安達上車前對穀雨說:“人會很多,你多留意我的家人。”
穀雨點點頭:“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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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謝謝!
立初霜不會滑雪,猜的對。鄧安達沒錢請真保鏢,帶著穀雨就是多照看一下家人罷了。沒那麽容易受傷哈,先別怕:)
抓到一個蟲“立夏和立晚秋正手挽手走在Robson大街上”,哈哈,晚秋出來了。
我猜在香港生活的立初霜不會滑雪,沒準會自編自導出受傷事件LOL
為鄭秋宜邁向新生活開心!穀雨不要受傷啊,感覺鄧把他當貼身保鏢有點不完全合情合理,畢竟穀雨還不會開槍,也沒受過專業訓練,搞的我總擔心他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