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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舍我的母親(趙少康)

(2020-12-10 15:22:20) 下一個

我的母親在3日淩晨過世,她在4年前被診斷出得了肺腺癌,前後經過質子照射、放射線、標靶藥物治療,長庚及榮總的醫師、護理師都盡心盡力救治,所幸沒有太大痛苦,但心裏還是萬般舍不得。

麵對生死關頭,家人必須做艱難的選擇,我們跟醫生討論後,決定不做心肺複蘇術(CPR,怕壓斷肋骨,造成疼痛)、不氣切插管、不洗腎(因為隻能延長幾周性命)、最後也不打血壓升壓藥,我們都認為,勉強再拖延幾個星期,人也救不回來,反而增加母親的折磨。

逃難至台一度寄居旗山

我的父親幾年前也死於肺腺癌,父母前後都得肺腺癌,讓我這個曾經擔任過環保署長的兒子,經常思考並自責,雖然當年並不知道有PM2.5這個東西,而且也大幅加嚴了工廠、汽機車的排放標準及稽查,中油也應我要求徹底改善油品品質,但是否有什麽該做而沒有做的地方?

我的母親讀師範畢業,曾在羅東太平山林場附設幼稚園、台南市善牧幼稚園、台中育幼院、烏日國校任教,從小我們4個孩子隨著母親的工作遷徙,我的父親是軍人,後來通過中學教員檢定考試當了老師,我記得父親當中校時月薪400元,母親在私立幼稚園當園長月薪800元,還幫她租了月租600元的房子,父親在軍隊,一、二個星期才回家一次,所以我們的生活、管教全都依賴母親。

她要管理幼稚園,也要親自教小朋友,回到家已經累癱了,我們還鬧她,要和她玩「警察抓壞人」的遊戲,她最喜歡當壞人,被扮警察的我們一槍打死,因為她至少可以閉眼裝死休息幾秒鍾,每次回想這些情景,都覺心酸。

她20歲從大陸逃難到台灣,因為海難把所有家當丟下海裏減輕重量,在省立基隆醫院生我時還難產,差點死了,整個坐月子隻吃了一隻雞,還是和家人一起吃,後來寄居在旗山一戶本省人家,房東不要她付租金,她打幾件毛衣以為回報,她對這戶人家一直感念,要我去找尋報恩,但我怎麽找,都找不到了。

我小時喜歡釣魚,有次去台南安平港釣魚,行前跟媽媽吹牛:「等我釣魚回來給妳做晚餐。」那天怎麽釣也釣不到,隻好向捕魚回來的漁船買了幾尾,跟媽媽說是自己釣的,過幾天我內心不安,跟母親坦白「不是我釣的」,她說:「我知道。」「妳怎麽知道?」「你帶回來是深海的魚,岸邊怎麽釣得到?」

讀小學時有一陣子,我迷上吃臭豆腐,每天什麽都不愛吃隻想吃臭豆腐,有天母親問我:「你要吃幾塊才滿足?」、「10塊?好。」母親給了我5元,我興衝衝的買了一大碗吃個不停,結果吃傷了,再也不迷臭豆腐了。

她從來沒有要求過我的功課,她對我有信心,對我信任,給我自由、自信。生老病死,無可奈何,她辛苦一生,晚年才過得好一點,她是一位好老師、好妻子、好母親,高壽過世,我還是難舍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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