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正興致勃勃看Netflix的英國烘焙秀,秀中一名絡腮胡子的小哥成了一周最佳烘焙師,笑得合不攏口。在掌聲和祝賀聲中,突然傳來了雜音,隱約中似乎有人在呼喊,仔細聽,好像是“Come help me”。再聽,竟然來自臥室,嚇得我不輕,趕緊往臥室跑,一邊猜想是不是某人得了急病。打開門,果然是某人在黑暗中呼喊,連忙開了燈,一屋明亮,衝到床前,問他:你怎麽啦?要去醫院嗎?
某人這會兒睜開了眼,喘一口氣問我:你怎麽才來?
我說:你出什麽事了?
他揉了揉眼:哦,剛才我做噩夢,一直在呼救,可是沒人幫我。
他從床上坐起來,跟我講他的噩夢。他在睡覺,感覺有人在拉他被子(被子的確有一半快掉到地下了),他拚命想拉回來,卻覺得有個人壓在被子上,拉不動,於是就開始呼叫求助。他非常無辜地問我:我夢裏的呼救你聽見了?對不起,讓你虛驚一場了。
還好是虛驚一場。年齡大了,虛驚十場百場都不是事了。
小時候,聽到有人在夢裏大喊大叫,覺得好玩,那是說夢話。我努力記住夢話,想在第二天告訴說夢話的人,可惜十有八九記不住。
十六歲我去插隊,跟二三十個女孩子睡在一個漏風漏雨的木架子房裏,聽到不少夢話。那個木架子房在我們生產隊的“地營子”。
我們屯子在黑龍江邊,淘金輝煌時期,曾經是一個小鎮,有酒館飯館雜貨鋪青樓洗衣房鐵匠鋪,住了不少居民。後來淘到金的賺了點錢的能跑的都跑了,隻剩下沒淘到金子,連車費都沒有著落的失意冒險家、人老珠黃的妓女、一貧如洗規規矩矩的苦力。虧得那時候又從關內來了些闖關東的,這繁華過一時的小鎮成了個村莊。屯子麵對黑龍江,背靠一片山嶺,周圍都是森林,沒多少耕地。
成立人民公社之後,我們屯成了一個生產大隊,隻能到離屯子較遠的地方去尋找可耕種的土地。好在那時候,北大荒人少地多,隨便跑到一塊空地上,拖拉機耕犁一下,就成了生產隊的耕地。可是因為生地頭兩年的收成不好,所以我們隊就守著種了數年的熟地,並在那片土地附近搭了幾間木頭房子,成了“地營子”。到了耕種季節,壯勞力就離開家,住到離屯子三十多裏的地營子裏。秋天,收獲完了地裏的莊稼,大隊人馬再回到屯子裏去過冬。
東北鄉下男多女少,女人金貴,屯子裏除了沒出嫁的姑娘,沒有單身的女人。寡婦、殘疾人都被搶著娶回家。那些結了婚生了孩子的女人就不下地幹活了,因此多年來,隻有男人才來地營子。
上海知青來了之後,打破了傳統,女知青來到了地營子。我們隊知青多,200多個。於是二三十個女孩子擠在一間屋子裏,屋子很大,四麵靠牆都是木板搭的大通鋪,每個人隻有一個被窩的空間,大家挨著睡覺。我的同屋多半是中學同學,因為我們中學“有幸”成為集體插隊的試點,中學畢業後,整個學校的畢業生都被送到黑龍江邊的一個公社插隊,每個生產隊有兩三個班級。
我們中學地處上海較好的地段,原來的法租界,周圍都是小洋房老公寓,因此學生的家庭背景也不那麽無產階級化,有不少同學出身於資本家、知識分子、高級職員。這些人家的孩子生活相對優渥,動手能力不強,為人處事比較拘謹。不少女孩子到了鄉下,馬上被視為“嬌小姐”。
阿華就是這樣一位所謂的“嬌小姐”,她年齡較小,長得非常漂亮,身材纖細,白白淨淨,一看就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到了鄉下,風吹雨打,烈日暴曬,在地裏常會聽到她突然驚叫起來,因為看到了可怕的毛毛蟲。不過,同學中這樣的人不少,彼此也不排斥,同是天涯淪落人嘛。
阿華比較敏感,城鄉生活反差太大,受的刺激可能比我們大,到了半夜,常常會突然大哭大叫。一開始,大家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打開手電筒,圍著她站了一圈,卻發現她依然在睡夢中。被大家叫醒後,嘟囔一句對不起,又倒頭大睡。她的夜半呼叫聲相當頻繁,後來我們都見怪不怪了,睡在她旁邊的,被吵醒了,就推推她,她翻個身又沉沉睡去。
像她這樣單純的女孩,說夢話也沒太大的危險。那時候的我,雖然也隻有十六七歲,卻非常害怕自己說夢話。跟我一起去插隊的幾個黑幫子女,我們經常在一起說“反動話”,所謂的反動話無非是罵罵造反派,或對社會不滿。有時候,真怕在夢裏管不住自己,萬一罵得太開心了,罵出聲來,又遇到不厚道的人,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幸好修地球的日子,把每個人修得一肚子怨氣和怒氣,別說夢話了,白天指桑罵槐的,甚至破口大罵社會黑暗的,越來越多。阿華的夜半呼聲,卻漸漸少了下去,不知是因為艱難的生活讓阿華變得粗放了,還是因為已經習慣去忍受像噩夢一樣的生活了。
豐富的人生經曆!
我有和小小一樣,經常做被人在追 ,我在逃的夢!
我有時候也會做一些奇怪的夢,遇到危險,想跑,可是腿怎麽也不聽使喚!想喊,看怎麽也喊不出來!:))
有時候半夜醒來,想著把夢境記下來,可等到第二天醒來,已經忘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