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

"Art is the depth, the passion, the desire,
the courage to be myself and myself
alone."
~ Pat Schne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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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級男人通鑒》第151章 讓你跟著我受苦

(2024-11-27 07:13:16) 下一個

國慶長假的那個周日,方熠帶上魏藍去珠海,到邵艾和剛強家吃晚飯。邵父剛好也在,還見到了可愛的劍劍。方魏二人是春天結的婚,那幾天剛強去北京訪問學習了,邵艾要在傳統醫藥高層論壇上給報告,都沒能來參加婚禮。

當晚回到熟悉的廣州中大教工宿舍時已近午夜。二人輕手輕腳地爬樓梯上到四樓,打開房門。在進屋的那一瞬,方熠愧疚滿腹。

“對不起,魏藍,讓你跟著我受委屈了。”

其實方熠去年一月份就已正式入職中大,直到今年夏天才在教工宿舍區的一棟舊樓裏分到一室一廳。在那漫長的等待期間,每每去學校查問都被告知沒房子,他也明白是副院長蔣豔在背後搗鬼。因為那年秋天入職的海歸馮教授一來就搬進寬敞的兩室一廳,據說報到當天就領到了鑰匙,而馮教授還未婚。

“結不結婚,是人家的自由,”蔣豔這話雖然沒當著方熠的麵說,最終還是傳到了他的耳朵裏。“能分到什麽樣的房子,要看自己的本事和對學校的價值,嗬嗬。”

價值。秋季迎接新學年的校報上,頭版就是蔣豔夫婦與馮教授的合影。自從蔣豔治好了她的齙牙,逢照必露齒笑。同頁的介紹文字刻意強調了馮教授是加州理工的博士、麻省理工博後。當然,也順帶著溫習了一下袁教授所領導的重大國家自然基金項目。

“委屈?”魏藍聞言一愣,“說什麽呢?你這幾天的表現怪怪的。”

房子有些年頭了,但布置溫馨,毫不亞於母親楊教授曾給過他的那個家。他知道魏藍不在乎這些,即便剛參觀過邵家在珠海的豪宅。他的歉意並非完全來自他這個丈夫能為她提供的物質條件。

魏藍是真喜歡劍劍啊!對那個鐵蛋一樣結實的小女娃簡直可以用愛不釋手來形容。除了坐在桌旁吃飯的那段時間,魏藍幾乎都在陪劍劍玩,想各種法子逗她笑。

“不吃虧兒!”剛強向兩位客人介紹劍劍的性格,“前兩天保姆也不知怎麽惹著她了。她跑去人家房間門口,摘下尿布來,蹲在地板上撒了泡尿。”

說到這裏將嗓音壓得極低,“跟她媽媽一樣。”

飯後,方熠同那對夫婦在二樓的露台上喝工夫茶,下方是邵父與魏藍推著小車,帶劍劍在附近散步。魏藍說來也快三十歲的人了,依然純淨得如海天交接處的一朵細雲,遠離蜂蝶成群的塵世,自在通透地飄到哪裏算哪裏。天使一樣的性情,對誰都溫言細語,能娶到她是他天大的福氣。

“你看人家,”剛強指著魏藍對邵艾說,“人家那個脾氣,你再看看你!”

邵艾瞪了他一眼,“我原先脾氣也很好的,嫁給誰才變成這樣的?”

是的呀,方熠想,學生時代的邵艾也很溫柔,至少對他一直是那樣。也許與嫁給誰無關,與她日常的工作需要有關吧?要一個溫言細語的女人去指揮那麽多員工的集團企業,在談判桌上寸步不讓,難啊。

“方熠,真的不打算再出國了?”剛強問,手中熟練地擺弄著工夫茶。方熠記得讀大學那時候,剛強是寢室裏最拮據的那個,可樂都舍不得買。然而大鵬終有一日會飛上天。

“說實話,真有點兒待夠了,倒不完全是因為蔣豔。”

方熠是個容易滿足的人,給他實驗室、給他一定的資金和學生,他就能愉快地做出成果。校報上沒有他的宣傳,外麵的雜誌可都是主動把他的論文圖片當做封麵。

然而最近參加的兩次學術會議讓他倒盡了胃口!怎麽都變成這樣了?記得他讀書那時候,風氣還不錯的。現如今各個綴著international又或congress的字樣,與會者則是清一色的華人,找幾個老外來做keynote報告充門麵。每天的亮點是晚上那場會餐,國外的學術會議哪有這個呀?能提供免費咖啡和點心的就不錯了。

但見一張張滿座的大圓桌,打眼望去就能猜到誰是大佬——這個詞專指袁教授那種頂著高級教授頭銜,既不教課也不做科研更不培養學生隻負責拉大項目弄基金的名人。大佬們很少獨自出現,隨隨便便就能把組裏的一群副教授、助理教授、研究員和學生們帶出來開會。

來開會的“小的們”更是閑不下來。誰是誰的徒子徒孫、畢業於誰的團隊、跟誰能扯上堂表師兄姨的關係。扯不上關係也別慌,互留個聯係方式,下次會議上再碰麵不就是熟人了麽?

很少有人真的關心學術,提到某篇論文的目的更多是為了展示他的論文發表在多麽高分的雜誌上,或者幾年下來有了多麽可觀的引用次數。在杯盞交錯與高談闊論中,原本畢業後前景黯淡的非大牛組學生恍惚間也看到了希望,幻想憑借著通訊錄上新增的那些connections讓自己成為圈內人。

“活脫脫一個名利場,”方熠疲憊地對邵剛夫婦說,“早就沒有象牙塔存在了,跟你們商界政界一樣的風格。而你們至少還能實打實地談幾樁生意,敲定幾個項目。那幫會議專業戶們,真要把他們拉去正式的國際會議,兩眼一抹黑,跟人交流都困難。”

“方熠你行的!”剛強湊近了說,“腦子聰明,人長得又靚仔。”

方熠知道剛強在調戲他,決定也反調戲一回。“你之前說,我血液裏的DNA都變成你的了。劍劍是不是也應該管我叫爸爸?”

“哎哎——”剛強抬手指著他,“這個玩笑不能隨便開啊!”

總之,是他對不起魏藍。回想讀書那些年,除了學習成績優秀,演講、鋼琴各種榮譽拿到手軟。再加上得力的父親母親,算是贏在了起跑線上,以為今後的一生將是無比輝煌的。結果哪兒哪兒不如人。

物質方麵還好說,魏藍目前在外企工作,掙的其實比他還多。他也不是那種寧折不彎的倔強書生。楊教授在學術界還有些關係,遠在中科院任職的嶽父也不斷塞給他機會。該出去跑的時候他會跑的,最近才把辛苦大半年的科研成果拱手送給了一位啥都沒幹的資深“合作者”,請人家當通訊作者。實驗室裏幹活的學生還是一作,不能虧待學生是他的底線,他自己隻落個第二醬油作者。研究結果最後發表在了《Cell》上,原本這個級別的文章可獲學校獎勵的十幾萬人民幣。

可不這樣不行啊!抬頭望,都是山頭,作為新人還是盡量多靠幾個吧。所以,他比那些會議專業戶們又能強多少呢?內心深處是真的滋生出離意來了。然而他連國外的學位都沒有,談何容易呢?哪像麵前坐的那對夫婦,該有的都有了,包括普通人一輩子也夠不著的財富與權力。而方熠別的不苛求,隻希望能和魏藍有個孩子。

當年他確診白血病必須接受高強度化療和放療,確實也在父母的苦苦規勸下保存了健康的精子。然而過去的一年多裏,體外人工授孕總是無法成功。沒親身經曆過的人很難體會其中的艱辛,太難了!試管受精是最容易的一步,難在胚胎的植入與著床。即便助孕成功還有流產的風險。每次失敗對二人的打擊好幾天都緩不過來,而再次嚐試需要的勇氣比上一次還要多。

就在上周的某天早上,當他醒來時,身邊的魏藍已經醒了。她睜大著眼睛,靜靜地望著天花板,臉上的神色可以用輕鬆愉悅來形容。

“方熠,咱們過幾天去領養個孩子吧!對我來說,是不是自己生的無所謂。他們一個個都很可愛,當然,能有個渾身力氣的小鐵蛋就更好了……你說呢?”

他沒答應。他不認為自己的基因比其他人優秀,也知道她不在乎,但他無法抹去心中的愧疚。

“還是再試一次吧。大夫不是說了麽,大多數接受IVF的夫婦得經曆一年以上的嚐試。

她扭過頭來,笑著對他說:“方熠,你可真是個大俗人!”

平常他倆之間不怎麽開玩笑,這就算極限了。跟邵艾、跟其他人,方熠也是比較正經的。似乎隻有對剛強除外。

******

“中藥是中國原產,韓國開花,日本結果?一派胡言!”

邵父這次來珠海,除了看外孫女,與雲南一家名為“滇西百草”的中藥公司有關。這家公司的創始人想把公司賣出去,邵氏因為看中了他們的中藥材GAP種植基地,有意收購。三個月前就開始談,本來都快拍板了,半路殺出一家日本公司,還是家規模龐大的藥企——原倉製藥。

原倉提出的收購價比邵氏要高不少。在邵艾看來,也不是不能再往上加,但不值當的,就這麽算了吧。可父親一聽對手是日本人,立馬就給上升到民族大義的層麵上了。

“中藥在日本算主流醫學,所謂的‘漢方藥’有他們自己的發展貢獻,這我不否認。這些年持續收購我國的中藥廠,光是這個原倉製藥,五年內就吃進兩家了。現在又出來跟咱們搶,那不成的呀!如果中藥材種植都被日本人控製了,咱們用什麽?本來遍布全球的那些中藥機構,基本上都被日本和韓國把持了。”

“可是,”邵艾欲言又止。心道爸爸,就算您打算挑大梁繼續抗日吧,這也不是咱們一家的事啊?合著血本都由咱們出,其他人坐享其成嗎?

“我知道你在擔心錢,”父親望向女兒的目光竟有些不屑,“邵艾,做生意要多動腦子,不能讓你的思維局限住了。錢,就像槍支彈藥,都以為戰場上是靠槍炮取勝。其實曆史上有好多以弱勝強的案例,不按照常規出牌。你好好琢磨一下吧,實在想不出來去問浩辰,看他怎麽說。”

浩辰?邵艾心道,父親這麽看重他了?

於是第二天上班時,邵艾就跟王浩辰說了這件事,他說需要一兩天考慮。第三天,浩辰說他已經有想法了,邵艾便把父親從家裏叫到公司來旁聽。一來希望父親替自己把關。另外,誰的credit就是誰的,她不想冒領下屬的功勞。

三人在一間密閉的小會議室中入座。浩辰打開麵前的文件夾,往邵父和邵艾麵前各放了兩份文件。說來也怪,同一年前初次見麵時的那個小夥子相比已有明顯差別,文雅青澀的氣質中萌動著蓄勢待發的遒勁。

“邵姐,這是原倉之前收購的那兩家中藥公司的財務狀況和收購清單,你覺得有什麽問題麽?”

為什麽管邵艾叫姐?是父親這次來,跟浩辰說——以後沒外人在的時候,不用那麽見外。父親隨後又教導女兒:“盡量跟公司的重要人員建立私交,我和那幫老夥計們,私下裏都是兄弟姐妹相稱。這在公司正常運營時期看不出來。一旦遇上危機,需要員工們犧牲個人利益與公司共渡難關的時候,靠的就是你平日積攢的人品和交情了!”

邵艾同意,她記得剛強也說過類似的話。

當下接過浩辰遞過來的報表。沒幾頁紙,隻是翻了翻就看出其中的問題。

“貴芝堂的收購價怎麽隻有1.8億?他們一年前不是才花2.2億新建了幾條生產線嗎?”

浩辰臉上露出讚許的笑,“邵姐好眼力!貴芝堂的股東我查過了,占股份最多的是陝西國資委,所以這是一家紅帽子企業。我建議,咱們向中央國資委和中紀委舉報,就說有證據懷疑這宗收購中存在巨額國有資產流失。為什麽會導致這種流失?那很可能牽扯到某些個人的利益交換。隻要中紀委肯立案調查,必然不會允許原倉近期內在咱們國家收購其他中藥公司,問題就解決了。”

邵艾暗暗吸了口涼氣。還、還能這麽運作?用這種方法扳倒競爭對手,算不算違背商業道德?

圓桌對麵的父親看出了她心中的困惑,微微一笑,“邵艾,遊戲就得這麽玩。設想一下,假如現在是咱們跑去日本投資,那些日本當地的競爭對手會不會放著政府的保護策略不用,跟咱們講公平和武德?更不用說,國資流失本來就是犯罪行為嘛!”

“我知道了,爸爸,”邵艾虛心接受。見浩辰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問:“浩辰,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注:滇西百草的原型為百年老字號紫光辰濟藥業,於2023年曾以2.5億的價格賣給了日本津村製藥,後被國資收回。董事長趙偉國在那之前已被中紀委立案調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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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FionaRawson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菲兒天地' 的評論 : 菲兒好!尿布這就是我小時候幹的事。我姥姥家四合院,說北屋的劉姨惹了我了,我就去她家門口撒尿:)
菲兒天地 回複 悄悄話 哈哈哈,“說到這裏將嗓音壓得極低,“跟她媽媽一樣。”,脫尿布這個梗太讚了!讚高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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