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過頸椎病。整個過程就應了那句話,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那是幾年前,遙遠得我都記不得哪年了。在一個五月的長周末早晨。我起床穿衣服的時侯,發現左胳膊抬不起來。試了各種姿勢各種動作,都無情地確定了,我的左胳膊毫無征兆地殘廢了。
長周末約不了大夫。等一上班就去看公司的衛生所。衛生所的所長和護士都很友好,擺弄我了半天,說可能是冰凍肩,給了我止疼片,要我繼續約大夫。
終於看上家庭醫生了,她開了各種檢查。我又開始約這些檢查。在等待各種檢查期間,我如約參加了公司的乒乓球比賽。
我們的比賽都是男女混戰。很大程度上是比體力。每天不停地打淘汰,然後打循環。我獨臂,左胳膊直直地掛在身邊,左手使不上勁兒,保持平衡都吃力,就改變打法。用我原本就不多的心眼兒去算計對手,爭取前三板子打死,不能戀戰。一旦進入膠合狀態我就不行了,跑不過人家。如此,最後竟然打敗一眾男生贏了銅牌。可笑的是,發獎的時候,領導先發銅牌,他把顏色相近的金牌給了我,沒人發現。後來走廊上迎麵看見金牌得主,跟我說發錯了牌子。我耍賴皮不想換,就說,“沒關係,叫領導召集開會再發一回吧”。
打完球接著做各種檢查。X光沒問題。核磁共振做的是肩膀部分,以為是冰凍肩,也沒問題。後來有一個神經傳導方麵的檢查說有問題,我的左胳膊有個神經不傳導了,問題可能挺嚴重。建議看專科大夫。
等我看上專科大夫的時候,已經是三個星期之後了。這三個星期就靠吃止痛片,疼痛十分難忍。晚上太疼睡不著覺的時候,就半夜爬起來喝酒,一個人在屋子裏踱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因為是單手,生活諸多不便。梳頭時右手先把左手支在牆上,然後兩手操作。褲子裙子一律改穿鬆緊帶。開車時也是,右手先把左手擱到在方向盤上,因為開高速時還是雙手好一點,一隻手扒拉不過來。
那時候的最大改變就是脾氣暴躁。每時每刻都在疼,不能集中別的事兒,說話又短又快,一天到晚怒火滿腔,見誰都想吵一架。所有的大夫問疼的級別時,從一到十,我都說十二。各種檢查的時候也很無奈。每個大夫都讓我抬左胳膊,一遍遍地喊“抬,抬高”,好像我聽不懂似的。我絕對使勁抬了,可是胳膊就是紋絲不動。然後大夫意識到問題嚴重,看我的目光讓我覺得自己得了絕症。
第一位專科大夫認為是嚴重的冰凍肩,開了一周激素。第一天含量最高,之後每天含量梯度遞減。同時做康複訓練。吃藥的第二天疼痛開始好轉,但藥吃完還是疼。
換了更專科的大夫,做了整個脊椎部分的核磁共振。結論是,脊椎骨C4和C5之間的desk herniation。也就是說,兩塊脊椎骨之間用來緩衝的片有破裂,裏麵牙膏一樣的東西擠了出來,永久性地壓迫左臂神經根部,造成左臂完全殘廢和持續地疼。
我的選擇有,手術,和不手術。手術就是把擠出來的東西取出來,把兩塊骨頭融合在一起,連成一塊骨頭。這樣能立馬見效,但是別的部位的脊椎骨就受力不均,很快會引起下一個連鎖問題,又得手術。我後來見過連續多次手術的人,脊椎骨像一根棍子,基本半殘廢。我當時盤算著,最疼的時候已經忍過去了,就保守治療吧。於是見手術大夫的時候,請他給我一個月時間康複訓練,然後決定是否手術。
下麵的一個月,我忍著巨痛每天跟著康複師訓練,絕不偷懶。每次訓練完都疼得出一身冷汗,那真就是“疼得哇哇叫”。同時也看疼痛管理醫生。我這才知道,美國有這麽一個行業,才知道很多人是靠吃各種止疼片過日子的。相比之下,我這嘛也不算。
這時候差不多兩個月過去了,如果選擇手術,加上術後康複,需要再一個月。我得抓緊時間決定了。
最後,我告訴手術大夫,我決定生扛,不手術。
又扛了一個月,總共三個月,我回去上班了。但是康複訓練一直繼續。還有大夫開的各種器械,拉脖子的,吊脖子的,刺激神經的。我又加上瑜伽和遊泳。瑜伽肯定有些動作做不了,就跟著混。遊泳就有意思了。我在池子裏拚命劃拉,總也遊不到頭。朋友說,我事實上是在池子中間轉圈兒,因為一隻手使不上勁兒,僅是一隻手在劃。
這樣的日子過了有兩年,我逐漸回到了正常生活。又過了不知多久,核磁共振顯示那塊東西被吸收了。
我後來總結,如果早點了解到,有很多東西是可以避免的。頸椎出問題之前的各種症狀我都有過。我經常頭疼,脖子發硬,長途開車時渾身不自在。後來右手都不好使了,就改用左手。但這些症狀都被我忽略飄過了。事實上如果不是天生的左撇子,過度使用相對弱的左手就容易出問題。又加上長周末買了樹苗要栽,拎了很重的東西,嚴重超出了我的承受範圍,頸椎就崩潰了。
肺腑之言,人,不能太皮實,再忙也要注意身體給你的信號。
好處是,我長期忍受疼痛,消耗體力,意外地減肥成功。還有,原以為自己是個比較慫的人,打針都哭。現在居然發現挺能忍的,比估計的要英明神武。基本可以做到,威武不屈貧賤不移,經得起嚴刑拷打,守得住密電碼了。
我也覺得運動可能會有幫助,遊泳應該好。
問好朋友們,周末快樂!:)
花花好樣的!
在路上,和梅華一起先擠擠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