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中是當年加拿大溫哥華有名的“二王”90年代在河北承德的合照。穿花襯衣的叫王爭,北京人,生於1957年。穿豎格子襯衣的叫王竹傑,天津人,生於1964年初,還屬於兔年生人,因此也有人叫他“兔子尾巴”。
時光荏苒,如今二人一個奔七,一個過六。想想人生,一晃真是彈指一揮間——三十歲前多跌撞、多未知、多懵懂,也多憧憬和期冀。四五十歲是出窯的磚,已經基本定型,要盡早開始為晚年籌劃。過了六十則開始將餘生用於人生回顧和展望,如果再有什麽奢望那就真是愚癡了。
二人都是善人,當年也都是小鮮肉一枚。那王爭,天然一段風騷,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那王竹傑,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雖怒時而若笑,即嗔視而有情。人非聖人,二人當然都有個性中的缺陷,但是主體還是好的。
那王爭,出身於京城藝術家庭,自幼習舞,愛唱愛跳,由於文革,雖沒進舞蹈學院,卻也當了響當當的一名文藝兵,和後來成為演員的王姬是戰友。八十年代趕上文藝界出國潮,死活鬧著要出國,終於在1984年赴加拿大多倫多和蒙特利爾留學,改學時裝設計。1989年落腳溫哥華。
那王竹傑,自幼父母雙亡,由大姐帶大,因此跟他大姐感情最深。天生聰慧,上的是南開大學外語係,89年那場風波後去了愛爾蘭留學。彼時愛爾蘭的中國人很稀罕,他成了當地的香餑餑,據說連都柏林市長女兒都開車來接他去家裏做客。後又辦了技術移民,移居到了溫哥華。
據認識王竹傑的人說,年輕時的王竹傑很有老外人緣,在溫哥華那麽多年基本上都免費住在老外家裏。中產階級鬼老一人住一套寬敞公寓的大有人在,而他就有這人格魅力到處能蹭住。世界很小,我後來在溫哥華居然碰到兩個老外,都曾在家裏長期接待過他。
多年後我研究了一下他的“人格魅力”——前幾年讀了一篇英文心理學研究報告,說有三個字能讓人盡顯人格魅力,那就是“Tell me more”這三個字,意思是說:在跟人社交的時候,多聽對方的故事,而且要做出你對對方的故事很著迷,還想多聽的樣子。這篇研究報告馬上讓我想到了王竹傑,他就是這麽一個人:跟任何陌生人見麵,他三言兩語就會讓你覺得他對你的一切都那麽有興趣。你說東,他順著你說東;你說西,他就順著你說西。他聽得津津有味,問得也恰到好處,聊著聊著還會來一句:“哇,您的經曆太不同凡響了,我聽著聽著都有點崇拜您了。”
二王在溫哥華相識。當時王爭在溫哥華買了海景別墅,彼時價格才28萬加元,首付交了三萬便入住了,月供1700元。這王爭要是忍一忍,把這套房子留到現在,那可是至少200萬加元了。
有一日,王爭在自己的海景房裏聚會,有老外朋友將王竹傑帶來,於是二人相識相知,成了好友。
王竹傑在溫哥華一共住了六年,一拿到加拿大護照立即遷往香港發展,自那以後再也未登陸過加拿大。他恨死加拿大了,說那裏的人都是“冷血動物”。到了香港,他又一次成了香餑餑。敢情香港人都喜歡他這個北方大漢,都被他的“人格魅力”折服。他以獨立推銷某香港品牌養生藥品為生,很多港星,諸如劉嘉玲、梁朝偉,雖說什麽都不缺,但衝著對他的喜歡也常常出手闊綽,從他那裏購買養生品。
在香港混得如魚得水,王竹傑把王爭也忽悠到了香港。那時候香港遍地黃金,二人享受了洋人的待遇——香港的電視台隻要拍廣告,都會去請他倆。什麽洗衣粉廣告,他倆都去拍過,還沒少掙錢。
2005年,王竹傑希望開拓內地市場,從香港移居北京。初來乍到,要買二手家具,於是王爭介紹他來我家買沙發。王竹傑倒是很痛快,我1500元買的一套一大倆小沙發,賣給他500元不說,還請我吃了頓飯。那之後我們跟王竹傑交往有個印象,那就是無論幾個人吃飯,永遠是他埋單,其慷慨大方令人刮目相看。
有一次我說,真不好意思,每次都是你埋單,該我回請你了。於是趕在一個什麽節日我請他在三裏屯“蕉葉”吃一頓泰餐,價格150元,這個價位那時候兩人吃不算少。誰知王竹傑吃完飯滿臉不爽——就因為沒讓他埋單。所以飯後他又拉我去了一家酒吧,又是他埋單。等於我花了150元,依舊欠他一個人情。
2008年奧運後王竹傑遷回香港,一晃十六年音信全無。王爭則是2018年徹底搬到了泰國芭堤雅。曾幾何時,他把泰國說成是人間天堂,說中國是地獄,說泰國人個個都是天使。然而在那異國他鄉吃了虧、受了罪、破了財,才知道“天使”都愛借錢不還,“天堂”處處都是陷阱。
前幾年疫情中,二王聯係上了,相逢在泰國芭堤雅。此時,王爭已經徹底在芭堤雅養老;王竹傑則自稱在尼泊爾寺廟中過了十年,臨時來泰國曼穀訪友。如今的他遁入佛門、四大皆空,每天隻要有時間就打坐念經。據王爭說,這個昔日花樣美男如今肥頭大耳、肚腩隆起、青春不再,早已失去了當年的“魅力”;不知是因為失落還是頓悟,完全變了一個人,除了王爭,跟所有的老朋友都不再往來。
沒多久,王竹傑又回到了尼泊爾的寺廟中。我們都替他擔心——人已經60了,空有一個加拿大國籍,也不打算回加拿大蹭蹭福利——至少一到65歲每月就有雜七雜八近2000加元可拿,明年開始65歲以上看牙也免費了,每年額度不超過700多元即可。這麽多年在尼泊爾寺廟中度過,病了怎麽辦?有沒有看過牙?以後老得不能動彈了怎麽辦?我人在美國,身體稍微有點兒風吹草動就約醫生做一大堆最先進的檢查。我半年潔一次牙,維護起來從不心疼花錢。難以想象在尼泊爾那窮鄉僻壤的寺廟中如何生活?
不過,一人一個活法。也不能說二王的結局都淒慘。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那王爭,經曆了血光之災、破財慘案,依舊熱戀著泰國芭堤雅;那王竹傑,看破紅塵,潛心修佛,不肯離開尼泊爾寸步。我回憶起da jia我衷心祝願大家都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