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群雄傳（41）

第四十一回 肇諒難脫身四爺又攤事

郝如春站在聚雅軒門外，離店門口五十幾步遠。

那幾個人離開聚雅軒的時候他看見了，斟酌半天沒敢進去。就這麽一猶豫，從店裏又出來一個，夾著個錦盒，叫洋車往城外走了。
這兩夥人出來時無人相送，連個夥計都沒出來，這做派不合行規，郝如春斷定裏麵出了什麽事。
出了什麽事不知道，要是出了人命那還真是麻煩。
正舉足不定之時，肇諒探頭探腦的回來了。
一看見肇諒，郝如春把心一橫，借著探望肇諒的引子，進到聚雅軒裏麵瞧瞧，看看洪熙何許人也。
那麽說肇諒跑哪去了，肇掌櫃不是看見那五個人夾著錦盒進來不就躲了嗎。
他可沒躲多遠，在對麵一家店鋪牆角貓著，直倒烏四爺從聚雅軒出來，他才敢往回走。
邊走還邊納悶兒，賣瓶子這位爺怎麽還夾個錦盒走了，是裝硯台的那個錦盒呀。
肇諒正往聚雅軒門口走，郝如春從斜刺裏也走過去。肇諒剛要去拉店門，郝掌櫃輕拍肩頭：“肇掌櫃。”
這肇諒正全神灌注，準備進去對付洪熙，後麵有人一拍，著實嚇了一跳。
回頭一瞧楞了，怎麽會是郝掌櫃呢，一時間到忘了說什麽好了。
“肇掌櫃，我打這路過，遇上了就想打個招呼，你這會兒在哪發財呢？”郝如春明知故問，他得拿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免得肇諒多疑。
肇諒心說這老狐狸是不是早知道自己在這兒，今兒特意找上門來。他管自己叫肇掌櫃，這是順著在天合當的時候叫呢，還是指著自己現在的差事稱呼。
管不了那麽多了，先應付幾句再說。
“郝掌櫃，您吉祥。”肇諒打謙請了個安。
郝如春連忙還禮：“您吉祥。我聽行裏傳，你在聚雅軒做掌櫃的，恰好路過，就想過來拜望。真是有緣，還碰上了。”
看著郝如春滿臉帶笑，肇諒就覺著渾身不自在。哪有那麽巧的事，你來看我就遇上我了？我跟你沒那緣分。
可是郝如春就在鋪子門口，肇諒理應請郝如春進去瞧瞧。但今天鋪子裏麵有事，待會兒進去洪老板饒不了他，這一幕要是讓郝如春看見了，臉上掛不住啊。
“郝掌櫃，老東家可好，櫃上的買賣可好？”肇諒不請郝如春進鋪子，反倒扯起閑白兒了。
越不想讓郝如春進，郝如春是越覺得裏麵有蹊蹺。就肇諒這兩下子根本攔不住他。
“我呀，早聽說聚雅軒的名號，一直也沒空來瞧瞧，今天真是好日子，一來看看你，二來見識見識，走！陪我進去看看。”
不用肇諒往裏讓，郝如春一拉店門就進去了。肇諒心說還好日子呢，也行，有郝如春替我擋一會兒，洪熙不能立刻發火。
鋪子裏的洪熙正那兒愁呢，一破硯台把巡防營的官軍得罪了，還連帶把奉天城的烏四爺也給得罪了。
這兩夥人哪夥也得罪不起，眼下就算張作霖高興了，可那位烏四爺虧著呢。
烏四爺要不回來瓶子，回頭到尤知府那告狀，說我串通官軍，末了讓我賠那瓶子，我把自己榨了油也賠不起呀，這可怎麽整。
愁苦間店門一開，郝如春走進來了。
洪熙不認得郝如春，雖說天合當在奉天有名氣，可洪熙這小買賣也沒機會接觸人家。
郝如春一進門，洪老板這個別扭，平常一整天進來倆人，今天好，還絡繹不絕了。
正後悔沒去後院歇著，還得答對這位客人，卻看見後麵跟著肇諒，這下洪老板可有出氣的地方了。
“肇掌櫃，去哪逍遙了，鋪子裏都開了鍋了，沒有你這土雞蛋咱們做不成槽子糕啊。”
後麵這句話是在損人，原話是：沒有臭雞蛋，做不成槽子糕。今天洪熙給改了一個字，略顯委婉。
肇諒也不接茬，就當沒聽見。
搶了兩步走到郝如春前麵，開言道：“東家，這位是天合當的頭櫃，郝如春郝掌櫃，今兒特意過來的，我給你引見引見。”
隨後又對郝如春道：“郝掌櫃，這位就是聚雅軒的東家，洪老板。”
郝如春眼看著洪熙，上下打量，不認識。這就開始琢磨是不是不隻這一位東家。
那洪熙一聽天合當的頭櫃來了，麵色微變。但隨即笑道：“貴客貴客呀，想不到天合當的頭櫃光臨小店，真是受寵若驚，蓬蓽生輝。”
言罷又轉出來給郝如春請了安。
郝掌櫃還禮，又環顧店內。
就這店，太慘了，任嘛沒有。想來這類買賣天合當不該與之有染，可又是怎麽把這得罪了呢。
郝如春四下張望之際，洪熙看向肇諒，肇諒假裝沒瞧見，把洪熙氣個半死。
就這小買賣，東家自己又不認識，那些傳言是真是假呢？
郝掌櫃以為聚雅軒的東家不隻一位，這得問問。
“洪老板，好買賣呀，咱們這兒是您自己撐著，還是有他人夥著呢。”
按規矩這些話都不該問，人家有幾個東家跟你有什麽關係，這樣刨根問底的不禮貌。
話說回來，郝如春還講什麽禮貌，天合當被奸人所害，差點人財兩空。禮貌這事隻能在君子麵前顯露，遇著小人，什麽都甭顧。
洪熙那也不是白給的，一聽天合當來人了，就提起了精神。
那麽說尚三旗是不是到過聚雅軒，到過。臘八節那天尚三爺到過幾家古玩店，最後到在聚雅軒，後來洪熙給出一好主意，他才奔天合當的。
今天郝如春問他還有沒有合夥人，洪熙眼珠一轉：“看郝掌櫃說的，就這小本生意還用得著找人合夥嗎。聽您這意思，天合當想入一股？”
洪熙半開玩笑半認真，郝如春沒法接這話，也算是已經知道聚雅軒沒有其他東家，於是話鋒一轉：“肇掌櫃可是大材，有他在這幫襯您，日後必是風生水起，財源廣進。”

話聊到這就是要收場了，洪熙瞧著肇諒，接著郝如春的話茬：“是是是，至打肇掌櫃過來幫忙，我這兒那個紅火就別提了，在天合當曆練過的就是不一樣。”
郝如春聽洪熙的口風有點別扭，可不知道這話是給肇諒聽的。既然想知道的事也算打聽清楚了，那就該走了。
郝如春抱拳拱手：“不錯不錯，日後咱們多多來往，有好東西串換串換，有肇掌櫃在這，什麽都好說。在下還有點小事，先告辭了。”
郝如春出店門，洪熙和肇諒尾隨相送。沒等郝掌櫃的走遠，洪熙朝肇諒笑笑：“掌櫃的，鋪子裏已是這般模樣，你這是跑哪逍遙快活去了。”

祥德旅館裏麵雞飛狗跳，最後倆差役總算走了，眾人長出一口氣。
官差前腳剛走，後腳倆孩子回來了。
嗬！這哥倆跑了一腦袋汗，頭上冒著熱氣。闞雲祥眯起眼睛，都想不出來怎樣揍二德子一頓才解氣。
呂師傅知道二德惹了禍，就要拉二德到後麵躲躲。
馬前卒接過二德手裏的鑼，不停的笑。大祥沒說什麽，隻是瞪著二德，在這麽多人麵前，他得給二德留麵子，等沒人時候再收拾他。
二德手裏沒有鑼了，也瘋累了，況且今天好像有危險，呂師傅一拽他，他就明白了。
於是轉向小炮台：“明天再玩吧，我得幹活了。”
小炮台進店裏已經看出來大祥一臉的不願意，玩了一下午煙卷也沒賣，合計也該幹點正事。於是說道：“明天我給你送雞腿來。”說完轉身要走。
大祥一瞧，行啊，場麵上的人呀。又能給朋友介紹生意，又能給兄弟搞來雞腿，道行不淺。
這倆小子把北市場攪和夠嗆，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也管不了，大祥就想擠兌這孩子幾句。
“小兄弟可以呀，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哎，跟你商量點事，你今天請來這位，不是老合，咱們這不能住。要不，你再走走門子，給他換個地方？”
本來就是幾句玩笑話，小炮台可當真了。
起先二德這哥哥看見屁股開花那位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好不容易才住進店裏。
現在怎麽著，還想往外攆，那人都走不動路了，他還能去哪啊。
此時馬前卒、呂師傅和二德都已轉到後麵，大祥說的話他們都沒聽見。
小炮台就是一十來歲出頭的孩子，旁邊又沒人告訴他是逗他呢，這孩子一委屈，倔脾氣上來了。
“開個小旅館，有什麽了不起，這不讓住那不讓住。給你帶人來是看在跟二德的交情，你要是不樂意，三天後我再給他個找地方。”
這小炮台是跟什麽人學什麽樣，整天在烏老四身邊，三天以後這句話算是學會了。
大祥也沒當回事，孩子的話誰會當真。小炮台一走，大祥到後院找了根棒子，隨即，傳來二德的嚎叫。

小炮台離開祥德旅館，心想找個住的地方有什麽難。自己對北市場這麽熟，那麽多家旅店，給誰帶去誰不高興，那人有錢呀。
萬萬沒想到，問了幾家旅店，人家一聽要住進來一位屁股開花的，家家不答應，有銀子也不行。
小炮台鬧不明白怎麽回事，一核計算了，明天找四爺問問，有銀子還怕住不上店嗎。
這正是無事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烏老四他黴運 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