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奉天範城隍(55)

(2018-09-24 07:50:26) 下一個

六爺是越來越不知道往後的日子該怎麽辦,敢情自己這麽沒完沒了的折騰隻是為了滅掉自己的反骨,這都不像話,合著投胎人道不成事,入了鬼道也不行,要是說這也算是修行,那真是忒沒勁,但回頭想想這也是為自己好,修行得道不入輪回是大善業,自己個兒還是應該加把勁把這事圓了。
那喇嘛看六爺無精打采心不守舍,也弄不清他在想什麽,看樣剛才這段明示沒起什麽作用,喇嘛小聲喊了一句:“範大人。”那六爺好像被從夢中叫醒身上顫了一下慌亂的應了一聲,這才抬頭跟喇嘛對了個眼神,於是想起有事要問:“上師,如何速達?”喇嘛又笑:“常言道欲速則不達,爾今隻求速達有違天意。”就剛才那一頓折騰六爺早已不耐煩了,見喇嘛還跟他拽文嚼字就有點忍不住冒火:“我說喇嘛爺,您就給我指條道,咱們怎麽把這事了了,成了我得功德,敗了我再投胎就結了,咱就別這兒陰一句陽一句的瞎耽誤工夫,成嗎?”喇嘛見他心急惱火到不作聲了,六爺也覺得沒趣正準備起身離去,忽想起喇嘛剛才好像是說有話要囑咐自己:“喇嘛爺,您剛是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講?”
喇嘛一臉的無奈:“那日與你阿瑪京郊一別已數十載,本想你出道之日好好提拔曆練,沒想到你竟已是紈絝市井,如再不收心靜修這輩子還是徒勞枉然啊。”六爺一聽這話琢磨了,怎麽茬兒當年就是您給我派活的?嗬,我可逮著你了,再轉念想不對,這喇嘛看模樣也就六十有餘,按理說跟阿瑪有交情的怎麽也得是過百年紀了。六爺不信,這才想催動法力想看看這喇嘛到底怎麽回事,閉雙目念了段咒語開了眼通,待睜眼觀瞧卻是傻了,連忙跪地磕頭,口中複念南無阿彌陀佛,原來那喇嘛卻是菩薩化身,六爺明白,菩薩法身無數,一直這樣幾世關照自己那肯定是有大事發生,這樣一來倒是不敢亂問了。
六爺收了眼通也不敢抬頭起身,暗罵自己魯莽,眾神都幫忙規勸自己做些正事,自己卻啦啦呼呼不當回事,滿腦子榮華富貴光宗耀祖,罪過,罪過呀。過了片刻喇嘛言道:“範有賢,你既已知天機自當盡心盡力,華夏一族百年之內還有劫難,能否解蒼生於水火全看你了,成則升天為佛敗則入地府永不超生轉世,爾當自律,速速去吧。”
聽完這段,六爺頭都沒敢抬倒跪著退到門口,又轉身爬出屋外,這才起身合掌對屋內拜了又拜,灰溜溜的向大門口走去。大門口站著那中年人,見六爺出來也不打招呼,拉開大門等六爺出去,六爺剛邁出大門他就咣當一聲將廟門緊閉。六爺站在大廟門口定了定神,今天這一出比前麵那些更加詭異,寧可信其有啊,眼下情形不太好辦,菩薩,羅漢,城隍,土地,連同灶神自己可都結識了,自己個兒再不尊法旨吊兒郎當必有大難,別說榮華富貴恐怕連熏肉大餅都吃不上了。
抬眼看看日頭,晌午剛過,雖然有點饑餓也不敢耽誤時間,伸手叫了輛洋車直奔城裏謝府,那位問了,這怎麽奔謝府了,書中暗表,六爺阿瑪悄聲說那幾句大意就是若想成事得有謝家人幫忙,隻要有不懂的事就去問謝家,謝家人跟愛新覺羅家族的關係千絲萬縷,其中奧秘隻能慢慢體味。
天冷路滑,但那車夫卻跑的飛快,一是快跑能有點熱乎氣,二來六爺微胖跑慢了車子不走,跑著跑著車夫說道:“這位大爺,您老人家必是富貴之人,這奉天城坐洋車去謝府的您可是頭一份。”六爺聽這話別扭,覺得好像是在損自己,可又不明白坐洋車怎麽了,爺我還做過馬車呢,不明白緣故也沒接茬,車夫繼續道:“爺,我這車可不能停在謝府門前,到楊樹趟子您就得下,餘下的道兒您得自己走了。”六爺聽這話不樂意了:“怎麽了這是,算定我少給車錢?”車夫笑了,大團的白氣從嘴裏噴冒出來:“不是,爺,您多心了,那謝府門前隻能停靠轎子,馬匹,汽車,咱這洋車上不了台麵,要不我拉您去後門得了。”六爺一聽這個氣呀,這怎麽都跟老疙瘩是一夥的,動不動就奔後門,賤骨頭的樣子。六爺哼了一聲:“就停正門,有人揍你我管。”車夫邊笑邊說:“看您說的,倒是沒人揍我,謝家在奉天城好名聲,接濟窮人疊橋鋪道,人家王府就是這規矩,我可不能為這倆錢對謝家不敬。”哦?那謝府居然是座王府?六爺腦子轉了彎:“聽你這話,謝家是王爺了,大清貝勒當中可沒有改漢姓姓謝的。”車夫接話道:“謝家住王府不假,可不是王爺,當年奉天城有十三座貝勒府,謝家住這座是恭親王的,滿人入關後這府宅就賞賜給謝家了。”六爺這才明白為什麽看府內結構與京裏恭親王府相仿:“這謝家什麽來頭皇上會把王府賞賜給他們?”車夫邊跑邊回頭說:“爺,你逗我呢,你去謝府還問我什麽來頭?”
六爺也覺得這話問的沒水平,馬上圓道:“我是去幫朋友送封信,對謝家不熟。”送信這句沒說謊,不過不是這次。車夫說:“那就對了,我是漢人,聽城裏滿人傳啊,這謝家算是半個大清,大清江山全憑著謝家在關外守護龍脈,沒有謝家愛新覺羅挺不了這麽久,本來大清有三百年壽路,可聽說被一姓範的漢八旗清官毀了運勢,沒到三百年基業就敗了,還有很多傳言有點想不起來了。”

這謝家果然是愛新覺羅家族的守護神,按車夫這說法是我們範家人毀了龍脈,而謝家在其中擔有責任,範家關外這支受了懲罰,那麽謝家又該被判什麽罪過呢?這樣算來,我們範家跟謝家是仇敵呀,自己這還指望謝家人幫忙,我那還魂的阿瑪是不是記錯了。六爺越琢磨越糊塗,不覺就到了謝府臨近,那車夫果然到了楊樹趟子就停下,拿著毛巾擦汗不再往前走了,六爺沒轍下車付錢,臨走也沒忘了逗上一句:“你小子瞅好了,等爺有汽車那天,我拉你在府門口顯擺顯擺。”車夫揣好車費笑道:“要不您先找我拉個包月得了。”六爺沒趣,溫怒道:“去去去,趕緊拉活去。”
洋車走了,六爺又向前走了小半裏地才到謝府門前,這次再來沒上次那麽舒暢,心裏總有點異樣,也說不清是怕還是厭,躊躇半天硬著頭皮敲門,敲了幾下角門開了,二虎探出頭來,一看是六爺笑了起來:“範爺,您可真是稀客,趕緊進來,我去通稟一聲。”六爺也不客套,進角門邁進門房,裏麵還有一家丁,這家丁陪六爺閑聊,二虎去內院稟報。
屋裏這家丁好像在慈恩寺也見過,就想搭個訕:“這位仁兄那天在慈恩寺.....”家丁也不客氣:“小的仁軒,那天得罪範爺了,誤會了誤會了。”六爺連忙拱手:“誤會,誤會。”仁軒拿出支煙遞給六爺,倆人點上開始噴雲吐霧,六爺心想趁這當口套幾句府裏的情況,於是說道:“仁軒兄,這麽大個宅子我可就見過你和二虎還有謝小姐及仆人幾個人,這也太空了吧。”仁軒答道:“範爺有所不知,這前院啊除了小姐還有幾個貼身傭人,其它雜活的都在後院,沒事是不到前麵來的。”六爺點點頭,仁軒接著說:“這座宅子我們不常住,今年不知道什麽原因咱家小姐忽然就搬過來了,一住就是一年,以前啊咱們都住在吉林,那邊親戚家眷多,比這兒可熱鬧多了。”原來這府邸隻是暫住,根還是在吉林那邊,聽仁軒這麽說謝小姐忽然搬到這裏是有原因的,到底為了什麽他也不知道。
六爺又問:“這謝小姐花容月貌,看樣子博學多識,是在哪家學堂畢業的高才?”仁軒說:“這我可說不清了,我進府十幾年,咱們小姐幼時學的是四書五經,後來趕上洋務運動一尾巴,又去歐羅巴遊曆幾載,這也是在那住了陣子剛回來不久,兩三年的事。”這謝小姐為什麽一身洋派兒有了答案,這是喝過洋墨水的人,雖說六爺自己也混過同仁館,但可沒留過洋,所學的洋文就飯吃掉了一半,這回心裏有數,在謝小姐麵前可不敢賣弄學問,以免露怯。知道了這些還是沒問到根上,六爺盤算著得接著問:“哎呦喂,沒想到謝大小姐這麽大學問,要不是仁軒兄給講解還真不敢往這上想,了不起了不起呀。”聽六爺誇獎自己家小姐仁軒高興,滿臉的笑模樣,看著六爺覺得六爺這人特會聊天。六爺也覺得馬屁拍的正正好好,往下再往深了問就打好了基礎,謝家來曆背景自己一直沒有弄清,今天若是能問明此事可算沒白來。
六爺正待誘問仁軒謝家底細,還沒等開口二虎回來了:“範爺,我家小姐有請。”這就要謝睿文指路,範有賢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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