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奉天範城隍(15)

(2018-06-24 22:18:59) 下一個

六爺失魂落魄,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在街上去往旅館方向,這種忽然就與另一個世界融合在一起的感覺讓他心力交瘁,他希望隻是那土地爺出現就夠了。走著走著好像街上有吵鬧之聲放眼望去是兩個漢子爭吵,其中那車夫看著眼熟,湊到近前大聲說道:“就一毛錢的事扯個脖子喊有勁嗎?”,兩人正在爭吵見有人規勸聲音也降了下來,那車夫轉過頭看向六爺呆呆的愣住,眼眶裏噙著淚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爺,是您那?“六爺也不管他,對坐車的說道:“一毛錢還得劃下價您這腿也忒不值錢。”坐車的一聽在損自己就要還嘴,六爺又道:"撿了便宜還不快走,巡警來了可未必向著你說話。"那人聽六爺這麽說也算有了台階,反正這一毛錢省下了沒有吃虧,轉身就走。一圈看熱鬧的也跟著散去,六爺拉起跪著的那位說:”爾昆,你怎麽跑到這來了?”

那車夫不是旁人,卻是當年董風的夥計劉爾昆,那一年他因三足簾的事被董風打了嘴巴,後懷恨在心偷走一萬多現大洋跑得不知所蹤,雖然他跟六爺不是太熟但琉璃廠街麵上沒人不認識範六爺,也有幾次到過他店裏撮合買賣,沒想到在這塞北幽州落難之地能遇見故人幫忙,自是感激涕零無以言表,六爺也不多問領著爾昆回了餅店。柳綿見六爺回轉還帶個生人知道有事,看六爺精神頭還不錯也就不再擔心,給二人上了茶水酒飯吃了起來,這時分已是月牙露頭天色漸暗,店裏客人也不多兩人就坐在牆角桌旁邊吃邊聊。
話說當年爾昆卷走了銀票和散碎銀錢,一個子都沒給董風留下,董掌櫃就此落魄夾起包袱走街串巷,是真狠。出了北平城想著回河北老家,就取道通州奔平穀,沒想在途中遇了強盜身上的錢財被搶個精光,這下麻煩了,家也回不去北平城也沒法回,正沒主意的當口趕上一隻國民革命軍由此路過,心下一橫就吃糧當了兵,這支部隊是孫殿英的國民革命軍第12軍下屬的一個旅正向河北薊縣開拔,爾昆被編入步兵四連,連長也是河北人算半個老鄉。在部隊裏混了一個月害怕打仗就當了逃兵,關外不敢呆沒有辦法就跑到奉天靠拉洋車度日,沒想到遇上六爺真是緣分不淺。
六爺知道他偷董風的事,那時候跟董風還不熟所以對爾昆也沒太多怨恨,這爾昆也不知道他走後這哥倆怎麽把琉璃廠攪的天翻地覆,爾昆也問六爺怎麽會來到奉天,六爺說天色已晚有空細聊,二人酒足飯飽散了各自回家。此後爾昆常來店裏吃飯,柳綿知道他是六爺朋友家境貧寒,常常少收錢多加量,爾昆心裏尤是感激。就這樣約莫過了大半月,眼瞅著城隍廟就要蓋得了,六爺邀請爾昆一起去看看,坐上郭六的馬車三人去往荒地溝。在車上六爺對爾昆說等城隍廟蓋起他就別拉車了,可以跟範青一起在城隍廟照應,範青老了也需要個人幫忙,爾昆聽了這話更是感激不盡。
這一路上東拉西扯,六爺知道爾昆在琉璃廠跟過好幾個東家學徒,古玩行的事比他懂的多見的多,就想拐著彎問問那瓶子會有何隱秘。
六爺說:“爾昆呀,你哪年進琉璃廠的?”爾昆答:“回六爺的話,小的一十四歲就在琉璃廠學徒。”雖然是民國了可老北京的人還是習慣大清的規矩,對於範六這樣的爺平日裏都不能失了老禮,這句”回爺的話”可不能少了,六爺也受用這一套並不覺得爾昆在客氣,駕車的郭六可聽著新鮮,這爾昆怎麽像從宮裏出來的,敢情自己拉倆太監。
六爺又問:“你跟著學徒的這些東家誰的眼力最好。”爾昆說:“回爺的話,眼力最好的還數董掌櫃。”六爺跟董風關係密切的時候,爾昆早就跑沒影了,故此並不知道他倆關係如何密切,誇董風絕不是為了讓六爺高興,董掌櫃在琉璃廠那條街卻是數一數二。六爺點點頭又問:“你看李謙如何?”爾昆思考了下:“回爺的話,李掌櫃眼力也好,就是心氣太高目中無人,吃大虧那是早晚的事。”六爺又點點頭,心想這爾昆確是個頗有心機的人。接著再問:“你說六爺我的眼力如何?”爾昆笑了,笑的那麽無奈:“爺,您哪來的眼力呀,您就是一....”接下來的話不好聽,爾昆隻能陪著笑。六爺歎了口氣,心裏琢磨爾昆說在點子上了,自己哪來的什麽眼力,就是一攢客抽水對縫的,自己這兩把刷子整個北平城都知道,可自己卻比李謙還要心高氣傲,最後落得成了琉璃廠的笑話,不冤不屈,一點都不冤屈。
六爺想著心事不再和爾昆交談,爾昆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也不敢再問。六爺眼望節節後退的路邊莊稼,回味著自己這坎坷半生不覺神色黯然,對未來的好日子有些擔心,就自己這點造化也能光宗耀祖不敢奢望,千思萬緒湧上心頭。
車至小崗,郭六停車。幾個人上崗進了城隍廟,廟裏廟外基本就緒,描梁畫棟金碧輝煌,範青和老疙瘩看六爺來了也很高興,帶著幾個人殿前殿後的轉悠。
晚飯就都去了溫大姐家,六爺給眾人介紹了下爾昆,並對範青說此人日後一起在廟裏侍奉城隍,範青看爾昆聰明勤快也很高興。
可這裏單單有一人看見爾昆心下起疑,不是別人正是溫家大姐。晚飯過後,溫大姐把六爺叫到一旁道:

“範先生,你帶來這人有些怪異。”六爺忙問為何,大姐說:“此人進門時我家老仙就提示我,這人既是六爺貴人也是六爺克星。”這到奇了六爺不懂,“你命中有件事與此人有關,他既是引線人又是斷線鬼。”
六爺腦子再次飛轉,引線斷線,到底什麽事呢?若真如溫大姐所言爾昆如此重要,那土地爺是不是該提示我一下。六爺琢磨不透問大姐道:“老仙能否提示一二。”溫大姐說:“那些都是神界的事,我家老仙也看不透,但是依我往日經驗,你隻肖把你覺得怪異之事講與他聽,這裏麵定有由頭。”六爺聽罷也隻能如此,天色漸暗逐三人回轉奉天城去。
車上大道,六爺就琢磨怎麽才能把發生的這些事原原本本的講給爾昆,捋了捋頭緒清了下嗓子對爾昆說:“爾昆呀,咱們頭回碰麵那天你問我怎麽到奉天的,今兒有空我給你說說。”爾昆奔波了一天有點沒了精神,六爺說了有事講與他聽也就漲了漲雙眼答道:“爺,您講,我還真想知道。”於是範六就把董風怎麽瞧上了九妹,自己又把九妹許給了汪懷,汪懷從李謙那盜出拓片,他跟董風合夥做舊蒙騙李謙,後來李謙也做局用一對釉裏紅坑自己搭上了鋪子還差點送命,以及......六爺講到釉裏紅這處,看那爾昆晃了晃差點翻到車下,六爺眼疾拉了他一把。直至六爺講到天源當寶瓶換錢算是救了自己一命,講得得意之處眉飛色舞,可那爾昆卻臉色煞白,大汗淋漓。六爺納悶,這是著涼發燒不成?忙停下嘴來詢問究竟:“爾昆,怎麽了,哪不對勁?”
那劉二奎忽然間哇的一聲放聲大哭,嚇的六爺和郭六不知所措,郭六勒停了馬車回頭觀瞧,六爺摸摸爾昆額頭並無發熱,隻是汗水把自己的手弄的竟濕。劉爾昆猛起身形,撲通一聲跪在車上:“六爺,您對小的恩重如山,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瞞您,我落魄奉天城是這麽...這麽...這麽回事。”
這才引出一段寶瓶 傳奇。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喜清靜 回複 悄悄話 好看。等著看這麽,這麽…… 是怎麽回事兒?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