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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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範城隍(11)

(2018-06-20 20:55:46) 下一個

自古蓋房上梁就是大事,主家要選一根香椿木做梁,還應該在基座處砌一塊刻有“石敢當”字樣的石頭,或者刻“薑太公在此”用來辟邪祛災,但在城隍廟這些辟邪的舉措就免了。上梁那天是大喜之日,與娶媳婦嫁姑娘等同,張燈結彩,鼓樂鞭炮,宴請親朋不在話下,尤是城隍廟上梁這方圓百裏的大舉動免不了邀請些官府人員,社會名流,土豪鄉紳。
六爺找溫所長幫忙發幾張帖子邀請鎮長,保安隊長及前清秀才,商賈大戶等等,擇了黃道吉日,定好了酒席宴請眾人,祭祀用的老酒果品還有彩綢鞭炮一應俱全。
響晴白日,六爺早早來到崗上。老疙瘩和眾工人已經在了,除了城隍廟主建築還有東西兩間廂房,一間給範青住,另一間全作客房。三間房都沒上梁,廟宇這間的主梁已經抬進屋裏,放置於地麵之上,披紅掛彩,幾條粗繩捆綁妥當單等鞭炮一響眾工人拉將起來置於屋頂。其它兩間的梁木斜靠在房屋前臉,崗上麵積有限,梁木置在地麵太占地兒,各屋門窗已經上齊這樣靠著倒也安穩。
日上三杆,吉時已到,賓朋政要已然到齊,鎮長大人立於庭院當中,溫所長,六爺及鄉紳名流擁與左右。六爺簡短說了幾句恭賀致謝的詞,祭祀完了,鞭炮一響那梁木便開始緩緩上升,十幾條漢子由工頭引領喊著口號,鞭炮鼓樂大躁,這一刻隻覺得地動山搖。本來就在崗上,兩旁又是兩座小山,勞動號子,鞭炮鼓樂在這狹小空間回蕩,這小穀裏可就產生了共振,東廂房的門窗位置泥土有的開始悄悄脫落,木製門窗也跟著微微抖動。
六爺眼看主梁升起自是滿心歡喜,這大功即將告成接下就是愜意人生,到場的眾人也是高興,從此方圓幾百裏有了如此輝煌奪目的城隍神廟定會保佑風調雨順人畜興旺。
六爺和鎮長站在最頭裏,後麵是溫所長,保安隊長及幾位鄉紳,範青等平民隨後大約有二十幾人,鼓樂隊伍在廟門前拉開陣腳連吹帶擂氣勢正旺,鎮長也因在自己轄區有個這麽體麵的城隍廟樂的嘴都合不攏,眾人皆是喜氣洋洋。
眼看梁木即將到達最頂,兩端一架就算完成儀式,六爺忽感背後有人拉他衣角,回頭一瞧卻是溫家大姐,大姐向他使個眼神示意到邊上有話說,六爺看大姐麵色凝重心裏也是一糾,不敢預想發生了什麽事情,這大姐是帶仙的人物她要是皺眉那定不是尋常之事。
兩人來到東廂房邊,溫大姐低聲道:“範先生,剛我家老仙提醒我這崗上要出大事,你發覺什麽不妥沒有。”六爺想了想搖搖頭,溫大姐又說:“老仙說十殿閻羅手下在此周邊遊蕩,這些鬼差不見鮮血不收手範先生還是小心為妙。”六爺聞聽心下害怕,這段時日又是妖又是鬼又是神又是仙,發生了很多匪夷之事所以立刻警覺起來。
範六麵對庭院四下觀瞧,未見異常。上梁一眾剛把一端搭在牆基頭上,正要搭上另一端,鼓樂隊也是把鼓點銅鑼嗩呐演奏到了極致,院子裏掌聲一片伴隨著工人們最後一聲號子:起!!響徹雲霄。六爺也看得血熱正要跟著叫好,忽覺有種恐邪的聲響,但不知來自何處,正找尋間卻覺得黑雲一片,西廂東牆不知何故坍塌下來,向外的力道極大,斜靠在上麵的梁木也跟著倒了過來,六爺心中暗叫不好,正待喊聲閃開,那梁木已然倒塌過來,眾人正在歡歌之中無從防範,但聽見牆壁倒塌的聲音及泥沙灰塵暴起的時候,那梁木正正擊中站在最前的鎮長頭頂,隻見萬道紅光血色噴濺,鎮長一聲沒吭到在血泊之中。
六爺驚呆,竟忘了上前施救,還是溫所長和範青冷靜清醒,立刻將鎮長抬上馬車送往鎮裏的診所。六爺幾竟昏倒,靠在屋牆上慢慢沿牆滑落坐至地麵,他沒琢磨鎮長死活,是後怕自己,剛才他站在鎮長左手處,如不是溫大姐叫他一旁說話,這梁木砸中的可就是他範六範有賢。溫大姐看六爺癱成一堆忙過來安慰:“範先生此乃定數躲不掉了。”六爺緩了口氣定了定神,也不客氣搵怒道:“你家老仙既已知鬼差禍亂為何不阻擋於前。”溫大姐道:“六爺,草仙那點修行哪能探究十殿閻羅的差役意欲何為,連身都不敢近前,恐被收了魂魄。”
範六是被嚇糊塗了,這當口老疙瘩已從廟裏走了出來,扶起六爺說道:“爺,闖禍了,您看如何應對。”六爺過了那勁也不驚慌,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自己攬的事自己擔著,自己死都不怕的人還怕別人死?六爺拍拍老疙瘩示意別怕,走向一直站在遠處的保安隊長,這保安隊長帶著兩個背長槍的隊員本是來參加慶賀的,這事一出正好拿人犯個正著,隨禮很可能變成收賬,這好運氣全托城隍老爺的福啊,靈驗。
六爺跟這隊長也沒客氣:“事是我攬的,人是我傷的,大老爺看如何處置吧。”那隊長一看六爺上道也就不再恐嚇,吆喝了一聲:“範有賢與工頭老疙瘩帶鎮裏保安所,此處工地封了,閑雜人等速散。”

留下一名保安隊員封鎖工地不表,幾個人到了鎮保安所時聞聽鎮長沒救過來死了,保安隊長一看這已是命案就直接交給奉天警察局辦理,這又連夜把二人押送到奉天城。苟局長聞聽是範有賢出了事,也就出來露了一臉,他知道六爺與趙安有瓜葛就命人去請趙安,趙安來了一聽事情原委也沒驚慌,問六爺身上有多少錢,六爺說有一千大洋的銀票,趙安就和苟局長說先押一千大洋,自己做保放了範六和老疙瘩。苟局長有大洋在手,又有少帥跟前紅人做保也就答應了。本來就是誤傷,結果也就是賠錢了事,具體要陪多少得受害人家屬開價,反正押給警局這一千是肯定要不回來了。
郭六送老疙瘩回家,六爺回了店房休息。第二天晌午去警局聽信,那苟局長說家屬要五千大洋,限一周交齊否則掐尖入獄以徒刑懲處。六爺本想還個價,轉念一琢磨四千和五千沒什麽區別,自己天大的本事也湊不齊這筆巨款。一來,北平那片田地已押給了教會,二來,親戚朋友都捐了不少給他建廟,再張不開嘴提借錢的事。李氏父女倒是想把店賣了給六爺贖身,可那是人家爺倆祖傳的生路,為自己賣掉這份情幾輩子也還不清,趙安到是跟他說也不用急慢慢想辦法,說是一周逾期也沒人敢怎麽樣。六爺倒是不怕判刑坐牢,那邊工程停了可耽誤了大事,離限定的日期還有一個月出頭,殿裏殿外的裝飾配套還沒著落,自己生死事小違了神差事大,況且自己隱隱覺得這左一災右一難都能過去,想想那根梁木本該砸上自己,卻生生躲了過去,如無神佛保佑豈能有如此造化。
沒地兒張羅錢五爺心裏煩悶,躺在屋裏翻來複去,雖然寫了封信給塞爺說了下這邊的狀況,也沒好意思提錢的事,就算塞爺還能再給籌措一些也解決不了問題,迷迷糊糊就睡著了。逐做了一夢,夢中那戴禮帽的土地又來了,見麵也不多言,翻開六爺的皮箱,指著那對瓶子說:“這絕世珍寶為何不拿去變現以解燃眉之急。”
六爺一驚夢可就醒了,打開箱子再次端詳這對要命的瓶子,心想:此番之前爾險些取了某家性命,莫非這次要懺悔 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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