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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生活
厚厚的晨霜和薄薄的冰,冬來了。
太陽很低,即便是中午,也僅僅懸在低矮的南山之上。河穀的樹都落了葉。失去了秋色,便是冬的世界。
我站在露台,看著院落。冷冷的陽光下,幾隻黑頭鷗在天空盤旋。
鴿溪昨天來了很多不速之客。湖裏出現了7-8隻秋沙鴨。秋沙鴨很漂亮的,但與魚鷹一樣,是來禍害魚兒的。
現在湖麵凍結,鸕鶿和秋沙鴨不會再來。魚兒暫時是安全的。
院落的花草都已殘敗。殘枝敗葉要清理。這也是每年一次的工作。鴿溪的院落不能算小,徹底清理大概需要十來天。
院落的橡樹都在長大。一些枝杈過低,隻能被鋸掉。鋸下的樹杈很多,我覺得扔掉可惜,便將粗大的枝幹截開,用作壁爐的劈柴。
說到收集劈柴,我倒有些哭笑不得。因為平時我連客廳都很少進,更不用說去燒壁爐了。
上次燒壁爐,幾乎是一年前。那時鴿溪來了客人,待客燒壁爐,在暖暖的客廳喝酒聊天,算是滿溫馨的。
這或許是生活之美,或許是一份人生之需。如果能有些浪漫,該有多好。我有時會這樣想。
我不是避世者,也不是苦行憎,有這樣的想法,或許不是罪惡。
因為寒冷,地麵凍結了。水塘邊的花草都凍得很硬。我沒有合適的工具,隻能用一把切麵包的齒刀去割這些敗草。我向往著,如果能有一把鐮刀,該有多好。
中式鐮刀可摟可砍可割,清理花園的殘枝敗草非常實用。我本想自己打造一把,但苦於沒有合適的火爐和鐵匠工具,也隻能作罷。
下次回家,我一定跑去鄉下,買一把鐮刀帶回來。
院落滿是冰霜,多少有些冬色之美。但在這種天氣裏幹活,的確有些辛苦。我不愛做室內家務,在院子做事盡管凍得手疼,卻也算是開心的。
一早便拍了幾張院子的照片,發給遠方家人和友人。老媽關心我的冷暖,便讓我多穿衣,把屋子燒暖。友人一直挺喜歡鴿溪的花園,也知道我所付出的辛苦,讚美之餘回複說:“你應該得到最好的生活。”
我一時在想,怎樣才是最好的生活?
我用僵硬的手指按著手機:“俺現在腳得吧,與最好的生活之間,就差一把鐮刀哈。”
連續幾天冰霜如故,甚至又開始降雪了。在12月初便有如此天氣,算是冷的很早了。
我知道如此的天氣不會長久。北來的寒潮過後,鴿溪的水麵會很快重又漾起漣漪。那時我便可站在水裏,把水中殘敗的花草清掉。
但無論如何,在冰冷的水中做事,總是難以溫暖。好在做這些事,僅僅需要三兩天的時間。
雪不大不小地落著,水塘的冰卻在緩緩融化。我無奈,隻能在隨下隨化的雪中幹活了。
花壇的殘枝敗葉要清掉,蔓延或過密的花草要疏理並移栽,玫瑰要剪枝,果樹要修剪,溪水的兩岸要清理,小山的荒草黑莓要砍掉,各種莓果的新枝要綁縛,老枝要去掉。。。
很多年前,我也曾像那些公園的遊人一樣,從未想過公園裏美麗的花草,其實都是園藝人付出的辛苦。
懂得和體諒來自經曆。人生很多事都是這樣。
幾天之後,當視野中殘敗漸漸化作整潔,滿院的霜雪也化作冬的濕冷和寂靜。
這份寂靜是舒展的,如同冰凍的湖水,在淡淡的陽光下,漸漸泛出一片雲天模糊的倒影。
黃昏時分,這份寂靜仿佛蔓延開來,融進河穀的暮色。
冷冷的晚霞中,我站在院落,望著地麵的殘雪和冰湖,在想著什麽是最好的生活。
日落鳥棲,萬籟俱寂。在這個鴿河河穀的角落,我似乎將身邊的一切改變了很多,卻沒能改變自己的生活。
我在想,對於一個民工,最好的生活該是什麽?
無論人們怎樣認定生活之美,也無論人們怎樣努力,與最好的生活大概總是有些距離的。
衣食無憂,隻是人間最基本的滿足。在此之上,便是人間的欲望和追求了。
很多年來,我看著冬去春來,看著日出日落,其實並不知道,怎樣的日子才算是最好的生活。
我至今向往著一份簡單的美好。那並不是什麽精致華貴和紅燭暖酒,隻是在疲憊腳步的盡頭,不是冰冷的爐灶在等著我。
霞光在漸漸隱去。
我站在湖邊,看著昏暗的天空,有些不舍。院落幽暗,仿佛一下浸在冰冷的夜色。
絲黛拉在門口喊我回家。
我向房屋走去。房屋是黑暗的,沒有一扇亮燈的窗口。
融雪的草坪很是鬆軟,更有些泥濘。我緩緩走著,還在想著什麽才是最好的生活。
其實對於我,幾片最廉價的麵包,一杯熱熱的奶茶,有事可做,有人可思,有念可展,有幻可望,或許便與最好的生活很接近了。
還有,在那個最好的生活裏,想必一定會有一把可心的鐮刀吧。
感謝!
音樂:Gardiens Protecteurs, Michel Pepe
生活沒有所謂最好,至多是安平。欲望少一點,能按自己的意願做事,不太受他人致使或幹擾,便是不錯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