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雜記
回到鴿溪時，天氣已然冷了。這是緯度接近漠河北極村的地方。
我看著滿地寒霜，在想著昨天京城的溫暖。一些懷念，一些無奈。童年的十月，京郊的鄉村也是有霜的。
我給獵友兩口子帶去了禮物，把絲黛拉接了回來。黑丫頭在院子裏看到我，驚訝間被重逢的喜悅籠罩，站起來撲在我懷裏。
我很感謝獵友 Stuart 一家。絲黛拉被照顧得很好。
草坪高高的草，在展示著九十月間天氣的溫暖。往年的此時，草已經生長很慢了。
午後時分我便開始剪草。草坪表麵幹燥，但下麵還是濕的。剪草機每行進二三十米就會被濕漉漉的草屑阻塞，需要清理才能工作。我花了一個下午才將草坪剪完。
草坪上滿是厚厚的草屑，仿佛草場收割後的牧草。草屑太多會影響草坪，需要清理。於是次日，我又花了多半天時間才將草坪清理幹淨。
我把整整兩推車的草屑扔進湖裏。這些草將是Rudd和Roach魚的食料。鴿溪的魚兒太多，湖中的水草早被吃光了。
野鴨每天都會飛來鴿溪。這天一早，我很高興數到了21隻。鄰居 Jason 說，不久前，他曾在湖裏看到大約三十來隻野鴨。
這些野鴨是聰明的。知道外麵的世界看似美麗，但並不友好。獵人不會手下留情。很多肉食動物會對其虎視眈眈。我也喜歡野味兒的甘美。這不，去接黑丫頭時，獵友便給了我一大袋，大約二十隻石雞。
這些石雞出自附近的商業獵場。那些富有的獵人隻是打獵，對獵物卻無興趣。如果無人帶走，這些獵獲物終被扔棄。獵友 Stuart 和我都覺得可惜，就不時讓獵場的朋友帶來一些。石雞屬於斑翅山鶉一類的鳥類，相比野雞環頸雉，肉味更為美嫩，是上等野味兒。
河穀的風景依舊，院落的一切也如同以往，但鴿溪已然是自己的家園了。是家，便有幾分安穩。隻是這片土地，缺失曾經的自己。
我想起幾天前在家的感受。樹木花草，蟲吟鳥鳴，即便空氣中的味道，都會讓自己的感覺向往日延伸著。
回國後向哥們兒濤子借了輛自行車，於是得空便去京郊的鄉間撒野。隻是如今，看鄉景已成為一種奢侈。從北航到有農田的地方，騎車要一個多小時了。
由於農業大學的存在，海澱西北郊保留了一些實驗田。這些實驗田大概是海澱唯一的農田了。
十月為秋，但京城還是夏日般的溫暖。路邊的樹林，我竟然還能聽到知了的鳴叫。
我想自己大概真是不再年輕了。我騎車很快，但如今一旦騎出4-50公裏，就有些想休息一下的感受。
每次停車休息，我都會選在幽僻的鄉間。對於我，遠離人群，才會有一份安逸，才能感受深層的自己。
眼前楊柳輕曳，身邊草蟲低吟，到處都是熟悉的味道。山景，河流，樹木，雜草，我能叫出這裏的一切。
但此時，我隻能無言在鴿溪的院落，默默去回味遠方了。
我看著河穀，在想著遠方的山水。這裏沒有高俊的山嶽，也沒有熟悉的鄉音，更沒有愛我的親人。身邊的一切很近，卻似乎又與自己有一份阻隔。
歎息是無用的。我知道，自己為何會委身於此。
身在院落的我不願多想一些事。人生有太多的事無法掌控。即便是自己的生活，也被種種的無奈左右著。
我喝著奶茶，看著花園，也在陪著絲黛拉。
黑丫頭在撿球。這是她最中意的遊戲。
一個黃色的網球在草坪跳躍，其後是絲黛拉歡快的身影。絲黛拉十歲了，依舊身手敏捷。長久的相處，絲黛拉與我都有了一份無言的默契。
其實對任何生靈，能夠讀懂對方的方法很簡單，那便是放下身段，與之平視。
山色斑斕，秋意漸濃。河穀的一切都在時節中輪回著。
回來一周了，我並沒有多少心情記錄什麽。鴿溪的日子是平淡的。這裏的秋日沒有私語，也沒有傳奇。地麵落葉漸多，但仍是一如既往的綠色。周五的雨一天一夜。到了周六，依舊洗不開天空的沉雲。
花園的小溪成了激流。小湖很快盈滿。由於入水過多，排溢不及，湖水漫上了草坪。
對此我並不擔心。因為雨停之後，過盈的水麵會因排溢很快回落。
水漲魚歡。新鮮的補水，湖裏的生靈想必都會感受這份天賜。魚兒很活躍。如今小湖的虹鱒，已經長到快一尺了。
為增添魚兒的種類，我曾把從鴿河釣來褐鱒魚（Brown trout）放進湖裏。虹鱒是溪流魚類，對繁殖水域十分苛刻，一般的河流都無法自行繁殖。但褐鱒卻可以在湖裏產卵。
第三窩黑水雞的雛鳥都已經長大。如今的鴿溪，到處都可見到水雞的身影。黑水雞父母在不斷把長大的娃兒往外趕，好讓它們闖蕩世界。
外麵的世界貓狐水貂出沒，處處充滿危險。我不知道一冬之後，會有多少水雞存活。
盡管黑水雞也是狩獵鳥類，但我並沒有看到有人獵取。或許，這裏的獵人與我一樣，也喜歡這些可愛的鳥兒吧。
黑水雞的父母在讓孩子離家闖蕩。而我卻在遙遠的地方想念著母親。母親雖然從不多說，但我知道她一直在希望著我能回來。
人們離開故土有著各種借口。但終其原因都是為了更好的生活。隻是在這個拜金的世界上，我卻無法用物質的價值來評價自己。離鄉這麽多年，無論用怎樣的標準，我都是貧窮的。
我曾有很多機會讓自己衣食無憂，但都放棄了。對於我，人生的意義並不與他人相歧，都是一份走在時間和空間的經曆。隻是我知道，世界上有很多路都連接著心中的風景，但隻有走在自己選擇的路，才會神安，才會欣怡。
感謝！
音樂：Returning Home, John Barry
農大附近已經完全變樣了。當年的荷塘稻田都成了樓群。海澱西北旺地區曾是產糧區，盛產稻米。京西稻是高品質大米，如今已經成了曆史。
鴿溪已經沒啥大工程了。但還有一些小事要做。例如把小山邊的矮石牆建完，修個山頂觀景休閑平台，做幾個長椅，再建個能上船和釣魚的小碼頭，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