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花園
或許可以這樣說,擁有並投身自己的山水,便是園藝的本源。
這不僅僅是人間之願,而是人之歸屬。因為人類本身,便來自山水自然。
我無知西洋文史,無法說出鬼子是怎樣把山水匯進人文的。我隻是看到,對山水的寄情,總體現在東方所有的意識和藝術形式上。詩詞歌賦,繪畫園藝,甚至在宗教信仰。無山水,便無逶迤與高遠,也自然無法依附人間的思想了。
我不是園藝師,更不是美學家。藝術於我,也是無緣的。或許因為本性糙野,倒多少有些山匪的味道。我做事從來隨意,無可逼迫,也無需勸說。
或許,很多人都會如此吧。因為隨心,才是生活。
正是因為隨心,我為自己建了花園。這花園無所謂美醜,隻是自己喜歡。
其實每個人的人生中,有很多事都是以自我中心的。也因為這份私心的存在,世間才會因異而彩。
性格決定命運,而命運成就人生。人生至此,我大概算是一事無成的。
山水依依,卻無意造化人間。自然的山水都是歲月的印記,見證的也都是曆史和時間。而人間的山水,盡管也與歲月有關,但其所驗證的,盡管看似“文明的長卷”,卻往往是對自然的摧殘。
意識的洪流是無可抗拒的。我所能做的,也僅僅是隱在自己的角落,嘟囔些如此的文字,讓世人忽略掉自己的存在。
自然的世界自有主宰,從來不以人間的意識而美醜。我看到自然並無美醜,隻存在強弱。所謂的美醜,隻不過是人類在用自己的感受去評判罷了。我一直感到,在沒有明了宇宙是如何安置星塵之前,自然的美學意義是無解的。
也罷。既然無解,我便可以在自己的土地上畫地為園,隨心所欲了。
對於我,種花植草或許可以稱為園藝,卻不能算是由衷之愛。原因極其簡單。那就是既然自己無法劃山為王,便隻能把山水引進家園了。
因為所有的資源都很有限,自己的力量也無法移山倒海,一雙手所能造出的院子,是無法與自然力相比的。我能做的,也僅僅是一份象征罷了。
如今能擁有一片小小的石坡和水泊,欣喜之餘,也是心安。
近來多雨,小湖盈滿。湖裏的魚兒想必是高興的。鴿溪的小山無人問津,而這裏的水,倒是挺招人喜歡。
不久前鴿溪新來了兩隻年輕的野鴨。這兩隻小野鴨一心想入夥,對此鴨媽很不高興,每每看到便去追攆。我既可憐這外來的小鴨,又心疼鴨媽。因為鴨媽每天都在不停地追趕這些不速之客,難得歇息。
鴨媽沒想到,這兩隻尚未趕跑,另外三隻野鴨又飛了進來。其中一隻跟小鴨估計源自一家,因為有著相似的相貌。
鴿溪的野鴨從14隻增到19隻。這本該是好事,我對此倒有些撓頭。我是炊事員,更是采購員。這麽多鴨口,增加的不僅僅是工作量。鴨子可以敞開肚皮吃,我卻隻能再緊緊褲腰帶了。
一天我在上班,鄰居 Jason 發來了信息:“My dad ordered a bloody small rowing boat. He’s lost the plot. (我家老爺子下單買了個小船。他真是有點糊塗了。)”
Jason 的父親 Peter 常常帶著孫子 Charlie 到鴿溪釣魚。我估計他覺得有個小船會更好玩兒。
Jason 覺得沒向我征求意見,很不好意思:“I think he’s gone mad. He must be knackered blowing up. (我覺得他腦子可能有問題。把船吹起來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我倒是理解老人的行為。Peter 患了老年病,目前還在恢複期,不僅走路不大穩,性格可能也會變得有些執著。
我回了短信給 Jason:“If we cannot cancel the order we may just keep it to make him happy. (如果沒法取消訂單,就不妨留下來吧。這樣能讓他高興一些。)”
看來也隻能這樣安排了。
周五下午回到鴿溪,看到 Jason 媳婦 Jane 在露台打掃衛生。她一臉苦笑,告訴我 Peter 已經把船吹起來了,準備帶孫子來釣魚。
我和 Jason 一起把船抬過露台,放進湖裏。老爺子這時也帶著 Charlie 來到了花園。
老爺子腿腳不利索,上船猶豫,便讓 Jason 帶著兒子盡興。
湖裏魚極多。洋人不吃普通河魚,隻是一鉤一條,釣起來開心。
那兩隻希望入夥的外來小鴨,經過三周不懈的努力,終於被鴨媽接納了。
這兩隻野鴨小臉略淡,眉目溫柔,我從很遠的地方便能認出。看到它們成為大家庭的成員,我也替它們高興。
新入夥的小鴨很知趣,混在鴨群盡量不靠近鴨媽,免得讓她小老人家生氣。
這些野鴨每天自由來去。我看著它們熟練地飛翔,欣喜也擔憂著。
再過四周,水禽的獵季就到了。
新建的草坪一天天變綠,水邊的紫花千屈菜也在展現著色彩。鴿溪的花園四處鳥鳴,卻也沉寂了下來。
我常常站在水岸,看著眼前的一切,會想起往日走過的故事。
這些故事漸行漸遠,平靜之餘,也總讓人可念可思。
那些故事裏,都是有山水的。而此時,我卻看著自己的山水,這片花園。
這片小小的山水不曾浪漫,卻帶著情感。我無言地望著。擁有與失去,總是這樣簡單。
我在想著遠方的山水,和在那些山水中的感受。
世間的山水或險峻或綺麗,都有一份知性之美。但人間的山水,卻被各種味道充填著。
我無法以山水為得失。山水的博采與味道,也隻有投身其中的人才能體會。我看到,那些有勇氣直麵山水的人,往往都會有能力去麵對人生,哪怕充滿辛苦與艱難。
風霜雨雪,山嶺起伏。人生終是一座自己的花園。這裏會種下了無數的欣喜,也會埋進了無數遺憾。
未了情都是一種力量,其所化成的汗水,會漸漸染出綠茵和色彩,在心的山水,和心的花園。
感謝!
音樂:Le Signe des Anges, Michel Pepe
俺這些天正搬石頭運石板呐。勞改犯的日子。
回複 '民.工' 的評論 :
建花園沒啥技巧。隻要舍得出笨力氣,任何人都能建出不錯的院子。
鴿溪的野鴨都長大了,目前正在換成年羽。鴨媽最近失蹤了,估計是躲在什麽地方換飛羽。鴨媽看到娃兒已經獨立,自己離開也肯定放心了。
您該吃啥就吃啥,別為葷素糾葛。婦人之仁主要是由於過去的女士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普遍缺少自然知識,會不由用本能意識去對待自然間的生命。
這些野鴨都是獵禽,我隻是為當地的狩獵鳥類做出了貢獻。我沒法要求附近的獵人如何如何,隻是希望這些獵人槍法不好。說實話,打獵的人不少,但槍法好的真不多。整個巴恩斯利地區隻有幾個人槍法不錯,我是其中之一。
生為野鴨,去為野鴨,也是命之所歸,算是為人類奉獻了。隻是自己照顧著這些野鴨長大,心不由軟了。
我留心了一下。鴿溪的野鴨每天來來去去,起飛後一般都沿著河穀向東飛,逐漸爬升到百八十米,50秒便飛出河穀的山口。在這個高度野鴨是安全的。再向東飛4分鍾就是個鳥類保護區,那裏有很多湖泊水係,估計野鴨是去那裏棲息。如果往西飛,不到一分鍾就能飛到Worsbrough 水庫,路上不是獵區,野鴨也是安全的。
如果飛到漁場或獵場被槍擊,野鴨很快就會意識到危險,沒被擊落的野鴨一般便不再去冒險了。
7月回國了...。。。
過來問秋安了. 跟著擔心野鴨,有沒有可能過去和獵人說說,放過野鴨一馬?
我現在就是婦人之仁,不願傷害所有的生命...也假仁義的不敢殺螃蟹,然後難過的吃得香香...真的想,要不要素食...
你真好,給鄰居一個帶孩子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東西,舍不得...我花園的花,都舍不得剪下來...
我除了把一些小魚釣出來轉移到其它池塘,從來沒有在院子裏釣魚消遣過。釣魚時總會對魚有些傷害,自己有些舍不得。但鄰居孩子和老人想來玩兒,我是不好拒絕的,也隻能犧牲一下魚兒的感受了。
我看著老人孩子開心,也是感慨。那天我對Jason說,我要有個Charlie那麽大的兒子就好了,能看著他們一起玩兒,一起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