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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的學曆

(2018-12-01 10:43:07) 下一個

真豪傑也可以顧家:左宗棠為什麽沒有中進士?|文史宴

平湖月滿                    

大司馬按:左宗棠是近代湖南不世出的奇才,其一生具有十足的傳奇性,也深得湘人的崇敬。當年大司馬的中學同學裏麵,一位周姓同學是左公孫女的孫子,一位左姓同學是左公孫子的孫女,頗有一直近距離接觸曆史的奇幻感覺。特別推薦一下《河山曲:追尋一個真實的左宗棠》,該書所長不在通覽大局,而在於精細的考證左宗棠相關的一切,有興趣的朋友歡迎購買。

左宗棠介意自己隻是舉人嗎?


如果有人問,在中國的曆史人物中,誰和舉人這個名詞的聯係最為緊密?答案恐怕非左宗棠莫屬。

史上最牛舉人左宗棠

“舉人”二字對《儒林外史》中範進這樣的讀書人而言,是成功和榮耀的象征,但是,對於左宗棠來說,“舉人”兩個字卻包含著莫大的諷刺。

為什麽會這樣?也許有人會說,範進隻是一個普通百姓,考中舉人當然是莫大的榮耀,而左宗棠則是封疆大吏,考不中進士,僅僅當了個舉人,必然就會成為人們議論的話題了。

這種說法其實不能成立,因為自鹹同以降,湘淮軍中沒有進士出身而躋身封疆大吏的,有二三十人,不妨將名單大致開列如下(朱東安:《曾國藩集團和晚清政治》):

丁日昌 江蘇巡撫總理衙門大臣 諸生

田興恕 欽差大臣署貴州巡撫 行伍

劉 典 署陝西巡撫 士人

劉 蓉 陝西巡撫 文童

劉銘傳 台灣巡撫 鹽販團首

劉 端 廣東巡撫 諸生

劉錦棠 新疆巡撫 監生

江忠源 安徽巡撫 舉人

嚴樹森 湖北巡撫 舉人

李元華 署山東巡撫 舉人

李興銳 署兩江總督 諸生

李續宜 安徽巡撫欽差大臣 文童

楊嶽斌 陝甘總督 行伍

陳寶箴 湖南巡撫 舉人

林肇元 貴州巡撫 廩生

饒應祺 新疆巡撫 舉人

唐訓方 安徽巡撫 舉人

錢鼎銘 河南巡撫 舉人

曾國荃 兩江總督 貢生

蔣益灃 廣東巡撫 文童

潘效蘇 新疆巡撫 文童

薛福成 駐外公使左副都禦史 副貢

魏光燾 兩江總督 監生

楊昌浚 陝甘總督 生員

張樹聲 兩廣總督 廩生

除此之外,王之春曾任安徽巡撫,李明墀曾任湖南巡撫,他們的出身不詳,但肯定都不是進士。

以上這些僅僅是湘軍和淮軍中的封疆大吏,統計並不完全,例如張曜為山東巡撫,曾經被人劾為“目不識丁”,當然不可能是進士,但由於他並非湘軍和淮軍中人,便沒有列入。

盡管如此,這樣一份名單已經提供了一大批沒有進士出身卻擔任封疆大吏的例子,並沒有人因為“文憑”高低而對他們說三道四。為什麽獨獨左宗棠的舉人問題會如此引人注目?

如果說左宗棠是晚清重臣,他的地位超越了上麵這份名單裏所有的人,那麽,人們熟知的袁世凱又怎麽說?

袁世凱家道殷實,養父曾經為他延聘名師,希望他在科舉事業上能夠有所成就,但袁自幼不愛讀書,兩次鄉試都沒有考中舉人,自知根本不是讀書的料,遂“投筆從戎”,到軍營裏廝混去了。盡管連個舉人頭銜都沒有,但卻並不影響他日後的飛黃騰達。

他的地位應該超過左宗棠了,可為什麽袁世凱的“非舉人”問題從來都不是問題,而左宗棠的“舉人”身份,卻一直被死死咬住不放呢?

也許有人說,這是因為左宗棠把舉人問題當作軟肋,格外敏感並拚命遮擋,結果越是敏感,別人越是起哄,便產生了這種現象。真的是這樣的嗎?

左宗棠擔任陝甘總督期間,曾經力倡陝甘分闈。之前,整個西北隻有西安設立了一處貢院,甘肅各地的考生最近的距西安也有七八百裏,而寧夏有三千裏,河西三四千裏,新疆的鎮迪道則有五六千裏了。

這麽遙遠的路途,加上道路艱阻,百姓貧困,參加考試就成了許多甘肅讀書人可望不可求的事,在具有考試資格的學子中,實際參加考試的最多隻有十分之二三。為了提高甘肅的文化教育水平,改變這種不合理的狀況,左宗棠奏請陝甘分闈,得到批準後在蘭州設立了貢院,分闈後第一次開考,參考者便達到三千人,較以往高出兩三倍。

在貢院落成的時候,左宗棠在大堂內題寫了一副對聯:

共賞萬餘卷奇文,遠擷紫芝,近搴朱草;

重尋五十年舊事,一攀丹桂,三趁黃槐。

一攀丹桂是指自己鄉試一次成功,三趁黃槐則是說會試去了三次,卻全都铩羽而歸。這副對聯十分坦蕩,等於是總督大人在向全省考生們宣布:我隻是一個三試不第的舉人!如果左宗棠真的把舉人出身當作軟肋,一直藏著掖著,會在自己工作的省份裏新落成的貢院門口貼出一副這樣的對聯嗎?

左宗棠在晚清官場中是非常孤立的,而他的政敵們卻十分強大。強大的政敵們總是不遺餘力地對他進行攻擊,卻又很難抓到他的把柄,找不到理想的發力點,於是,左宗棠沒有進士身份,便成為一個極其寶貴的題材,當然不會輕易放過。這樣,在那麽多沒有進士身份的巡撫、總督當中,左宗棠的舉人問題,便格外突顯出來,經過反複強調之後,產生了十分強烈的效果,許多場合,“舉人”甚至成了他的代稱。

左宗棠的“秀才”是花錢買的嗎?


在“天涯煮酒”中,曾經有一個帖子披露,左宗棠不僅沒有考中進士,就連秀才資格也是花錢買來的。的確如此,這個帖子揭示的“內幕”,似乎進一步證明左宗棠的考試成績是成問題的,這樣,也就有必要探討一下,左宗棠的學習能力和考試成績究竟如何?是否也和袁世凱不相上下?

 按照《左宗棠年譜》中他本人的自述,“吾家積代寒素,先世苦況,百紙不能詳”,祖祖輩輩都是耕讀為生的窮書生,“以弟子附郡縣學籍者凡七輩”。到了父親左觀瀾,是個執教二十餘年的教書先生,左宗棠五歲時便和兩位哥哥一道,跟著父親學習,哥哥們誦讀的詩書,他“輒默識不忘,偶屬對,穎悟異人”,是個從小就非常聰明的人。

左宗棠十六歲(1827)這一年參加府試,知府張錫謙“奇其文”,本打算將他列為第一,後因為另外一位考生年老,便將他排在第二名。接下來學政前來主持院試,隻要被錄取,就可以獲得秀才資格了,按照當時的成績,應該是手到擒來的事。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家中突然傳來母親病危的消息,左宗棠沒有參加考試,與即將到手的秀才功名失之交臂。不久,母親就去世了。按照當時的規定,父母去世,必須在家中守製,三年內不能參加科舉考試。在為母親守製的過程中,父親又撒手人寰,於是,左宗棠先後居喪五年,沒有進入科場。

在這五年裏,居憂“益勤於學”,他後來在給侄子的家信中說:“人生讀書得力隻有數年。十六以前,知識未開,二十五六以後,人事漸雜;此數年中放過,則無成矣,勉之。”這段話,便是他自己實踐的心得。

居喪期間,除了應試知識之外,他還購得顧炎武的《郡國利病書》、顧祖禹的《方輿紀要》、齊召南的《水道提綱》等,“昕夕稽究。有所證發,輒手自條證。見者笑以為無用,公為之益勤”。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上麵這些書雖屬經世致用的學問,卻和科舉考試毫無關係,於是被認為是浪費精力。

時任江寧布政使的賀長齡丁憂回籍,見到後生左宗棠,青睞有加。賀長齡家裏圖書較多,“悉發所藏官私圖史,借公恣覽”,並且每次都親自“梯樓取書,數數登降,不以為煩”,而還書的時候,則一定要提問心得,並且互相討論,“孜孜齗齗,無稍倦厭”。

陶澍提拔的湘係官員

賀長齡位列其中


左宗棠二十歲(1831)這一年,去長沙城南書院學習,書院的主講是賀長齡的弟弟、此時也同樣丁憂回籍的禦史賀熙齡。賀熙齡曾任翰林院編修、河南禦史等職,是一位宿學名儒。他非常欣賞左宗棠,在得知左宗棠的父親也是一位教師,他的“學業成就,其父教然也”之後,則更加喜愛和讚賞。

在他所著的《寒香館詩文鈔》裏這樣描述:“左季高,少從餘遊,觀其卓然能自立,叩其學則確然有所得,察其進退言論,則循循然有規矩,而不敢有所放軼也。餘心已異之。”(《左宗棠年譜》第8頁)

這位老師教學時“誘以義理經世之學,不專重製藝帖括”,對於左宗棠“尤加器異”,盡管後來由於家境愈加貧困,不得不輟學,左宗棠在城南書院隻待了一年,但這位老師給他的影響甚大,多年以後,左宗棠給老師的信中,有“十年從學”的說法,雖然不在身邊,卻始終心心相印。

賀熙齡在長沙講學八年以後重入仕途,又擔任了山東道監察禦史等職。在離開長沙時,寫了《舟中懷左季高》詩:“九月湖湘水倍清,卷雲亭上故交行。六朝花月毫端掃,萬裏江山眼底橫。開口能談天下事,讀書深抱古人情。而今邁步從頭越,莫歎前程未可尋。”對這個自己鍾愛的學生寄予厚望。

左宗棠三十五歲這一年八月,長子孝威出生。得知此訊,賀熙齡非常高興,命將自己的女兒許配之,結了娃娃親。兩個月後賀熙齡去世。左宗棠傷痛不已,他寫下了這樣一副挽聯:

宋儒學,漢人文,落落幾知音,公自有書傳後世;

定王台,賈府井,行行重回首,我從何處哭先生。

在城南書院讀書期間,左宗棠一直參加湘水校經堂的考試。有人說,如果嶽麓書院是本科的話,那麽湘水校經堂相當於研究生院,這種說法筆者沒有考證,不能確認,但是湘水校經堂位於湖南最高學府嶽麓書院內,由當時的湖南巡撫吳榮光創立並親自講課,它的規格和權威性之高,應該不容置疑。左宗棠在校經堂的考試中,一年裏就奪得七次第一名,因而“文名籍甚”。

二十一歲(1832)這一年四月,左宗棠服喪期滿,恰逢本省鄉試。此時,左宗棠已經耽誤了整整五年,為了不再錯過應試機會,哥哥幫他“納資為監生”,以便獲得參加鄉試的資格。左宗棠花錢買秀才的資格是時間問題而不是成績問題。另外,在清代,通過捐納獲得低級的功名是合法的。

這次鄉試也有一波三折的故事。

此次湖南鄉試的主考官是陝西涇陽人、禮部給事中徐法績,副考官是浙江錢塘人、翰林院編修胡鑒。按照規定,考卷先由下麵的同考官審閱,經過初選之後再推薦給主考官確認錄取,同考官沒有選中的考卷稱為“遺卷”,主考不再取閱。

然而,這一年朝廷頒發諭旨,為了不致遺漏人才,道光皇帝要求考官們重新搜閱“遺卷”。湖南副考官胡鑒在考前病逝,主考官徐法績一人獨自批閱五千多份“遺卷”,選出六人,將左宗棠列為其中的第一,囑咐同考官補薦。同考官拒絕執行這一命令,直到主考官拿出聖旨,同考官才不敢違拗。

然而,這種情況引發了許多議論,以為一定是主考官得了好處,該卷是予以特別關照的“溫卷”。徐法績卻根本不為所動,他將左宗棠的考卷交給考官們傳閱,說這是一篇非常出色的文章,將和其他四篇文章一道送往北京“進覽”。大家讀過之後,也都紛紛認同主考官的意見。

當時的考卷是將名字糊起來的,等到揭封之後才知道這名考生是左宗棠,正在考場“監臨”的巡撫吳榮光立刻站起來向徐法績道賀,稱讚他獨具慧眼。在場的許多人都聽說過在湘水校經堂裏“七冠其曹”的左宗棠的名字,於是“群疑益解”。

當月,鄉試發榜,這一科,左宗棠中了湖南第十八名舉人,而哥哥左宗植則榮登榜首,是湖南解元。鄉試結束,左宗棠結婚成家,因為窮,當了上門女婿,入贅於湘潭周家,夫人筠心,和他齊年。

左宗棠為什麽最終沒考上進士?


第二年(1833),左宗棠參加了京城的會試,結果落榜了。


二十四歲(1835)這一年再考,戶部侍郎溫葆深以翰林院侍講的身份擔任會試同考官,極力推薦左宗棠的試卷。會試總裁也十分讚賞,認為立言有體,已決定錄取為第十五名。但臨發榜前,因為湖南多中一名,遂撤下左宗棠,換了一名湖北籍的考生,而左宗棠僅獲得謄錄的資格。

謄錄是從會試落榜考生中選出優秀者,分發到衙門裏擔任文字工作,按慣例,幹上一段時間之後可以得到獎敘,給予一個縣令的職務,同樣是一條晉身之道,也是無數讀書人夢寐以求的機會,但左宗棠卻拒絕了。

這次會試,左宗棠和進士資格隻差了一個名額,應該說他的運氣的確有點兒背。回家之後,左宗棠寫下了“身無半畝,心憂天下;讀破萬卷,神交古人”的對聯自勉。他繼續苦讀,並於二十六歲(1837)時擔任了醴陵淥江書院的主講。

二十七歲(1838)這一年,左宗棠第三次參加會試,路過洞庭湖時,即興寫下《題洞庭君祠聯》一副:“遙迢旅路三千,我原過客;管領重湖八百,君亦書生。”聯語寫得豪放、舒廣,但一個窮書生竟然敢於和掌湖神仙洞庭君平起平坐,未免有點兒失敬。左宗棠這次會試再度名落孫山。

而他竟然在落榜之後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從此不再進入科場。

二十七歲,年富力強,風華正茂,不是難圖進取的歲數;飽讀詩書,成績優異,不是沒有金榜題名的實力。然而,卻在這樣的情況下決定永遠退出科場,應該是年輕人一時負氣之舉。

如果仔細看看,左宗棠當時的這個決定,除了負氣之外,還有著另外一層原因。後來,他自己這樣說道:“餘居婦家,恥不能自食,乞外姑西頭屋別爨以居。比三試禮部不第,遂絕意進取。每歲課徒自給,非過臘不歸。夫人與妾張茹粗食淡,操作勞於村媼。”(《左宗棠悼夫人周氏墓誌銘》)

他不願意以上門女婿的身份長期在嶽母家寄人籬下,早在第三次會試之前,他就已經搬出,借了夫人姑姑家的房子單獨起夥,並且到醴陵淥江書院教書。第三次會試失敗以後,他不再進入科場,其實也有很大的經濟壓力方麵的原因。作為男人,他要養家,不能跟家境優越的人一樣,隻管專心讀書應試,一屆一屆地考下去。

然而,考中進士畢竟是那個時代裏所有讀書人謀取理想前程的唯一途徑,退出科場,就等於主動切斷了這條唯一的出路,關係之大可以想見。一個書生即使在年輕氣盛的時候草率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經過歲月的打磨和生活的磕絆,過上一些時間,應該又會回心轉意,重操舊業的。然而,左宗棠卻從此再也沒有進入科舉考場,是否還有其他原因呢?

是的,的確另有隱情,個中原委還要從他和當時的兩江總督陶澍的交往談起。

近代湖南崛起之祖——陶澍

陶澍,湖南安化人,是嘉慶、道光年間的名臣,著名的理財能手,曾經當了十多年的兩江總督,在林則徐、賀長齡、魏源等屬吏的協助下,興利除弊,政績斐然。他大膽改河運為海運,在運河發生水患時,將當年的漕糧按時送到北京;他改革整頓兩淮鹽政,改引為票;他興辦全省河工,治理水害,大修水利。

陶澍出身貧寒,“少負經世誌”,也是當時倡導經世致用之學的代表人物。他和龔自珍、魏源、林則徐、賀長齡等人誌同道合,敢於正視現實,關注民生,揭露衰世的黑暗和腐敗,要求改革內政,嚴禁鴉片,加強軍務,防禦外敵,不愧為一代名臣。後人曾經有這樣的評論:“論道光末人才,當以陶文毅為第一。”可見其當時的不同凡響。

左宗棠對於自己家鄉的這位當代名臣當然早有耳聞,並且十分仰慕。就在他二十六歲第二次會試落榜,在醴陵擔任淥江書院主講期間,適逢陶澍閱兵江西,公事結束後請假回鄉掃墓,從這裏路過,醴陵縣令就請左宗棠為陶澍下榻的館舍寫幾副對聯進行裝點,以示本縣對於接待事務的隆重熱情。於是,左宗棠寫了這樣兩副對聯:

第一副:

春殿語從容,廿載家山印心石在;

大江流日夜,八州子弟翹首公歸。

第二副:

一縣好山為公立,

兩度綠水俟君清。

第二副對聯比較普通,但第一副卻大有講究。陶澍由於政績突出,很得道光帝賞識,曾經連續十四次在宮中召見他,並親筆為他的書齋寫下了“印心石屋”四個字的匾額。印心石屋是陶澍幼年讀書的地方,因為屋前水潭中有一塊被稱為印心石的巨石而得名。這樣的獎賞對於淘澍當然是一件很不尋常的殊榮。

左宗棠在這副對聯中嵌入了這個人們熟悉的典故,又寫出了家鄉士子對這位名臣歸來的歡迎和景仰。陶澍來了,看到這兩副對聯,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陶澍早年家貧,立誌苦讀,成年後離家去常德澧陽書院擔任主講,曾經在書院裏寫了這樣一副對聯:“台接囊螢,如車武子方稱學者;池臨洗墨,看範希文何等秀才。”用人們十分熟悉的車武子囊螢夜讀和曾經劃粥割齏刻苦學習的範仲淹的典故,來激勵書院裏的學生們,不要以貧困拮據為苦,應該珍惜光陰,奮發讀書,好施展自己的抱負。

此時,陶澍看到眼前這副對聯竟然把自己的事情作為典故十分貼切地寫了進去,知道遇上了一位高手,又看完另外一副之後,便向縣令打聽對聯的作者,聽說都是書院裏的年輕山長寫的,就更加感興趣了,告訴縣令想請這位作者來見見麵。於是,縣令請來了左宗棠,相見之後,兩人談古論今,格外投機。

左宗棠的情況和當年的陶澍十分相似:都是家境貧寒,飽讀博學,同樣在學校裏任教,又都重視經世致用之學,更有著“身無半畝,心懷天下;讀破萬卷,神交古人”的誌向,兩人之間共同的話題當然很多。

陶澍覺得在小小的醴陵遇到了知己,將左宗棠“目為奇才”,並留他在館舍住了一夜,第二天又推遲了行程,專門滯留一天,在左宗棠的陪同下周遊醴陵。盡管兩人的身份、地位和年齡有著巨大的差異,但這“一日之雅”使陶澍和左宗棠結下深厚的友誼,不僅成為忘年之交,而且成為兒女親家,兩家訂下婚約:以左宗棠的長女左孝瑜許配陶澍的獨子陶桄。

有的網友認為,上麵的故事把兩人這次見麵說成一個完全偶然的事件,並不一定確切,因為陶澍的女婿胡林翼與左宗棠兩家是世交,且兩人同年,對於左宗棠推崇備至,在嶽父回鄉之前,胡林翼很可能專門介紹過左宗棠,這才引起了陶澍對於這個年輕人的格外關注。

我以為這種推測的可能性極大,隻是胡林翼之外還應該有陶澍的屬吏賀長齡,因為賀長齡早在多年之前就和年輕的左宗棠多有交往,他的弟弟又是左宗棠的老師,並且兩人之間有著遠異常人的師生情誼。賀長齡對於青年左宗棠欣賞備至,“推為國士”,並且告誡左宗棠“幸無苟且小就,自限其成”,這句話應該如古人說的“隨廝養之役者失萬乘之權;守擔石之祿者失卿相之位”的意思,對左宗棠的期望是很大的。當知道陶澍在返鄉途中要經過醴陵時,很可能會向他介紹家鄉的這位青年才俊。

隻是,這一切即便真有發生,左宗棠也未必知情,在他的年譜中,便隻能看到上麵這樣的陳述了。

三試不第之後,左宗棠在回家途中專門繞道去江寧拜謁了陶澍,言談中說到了自己不複會試的想法。從江寧回家之後,左宗棠“益摒棄詞章之業”,不再去倒騰那些八股文章,而是潛心經史、地理、農藝等學問,尤其是後兩項,下的功夫更多。他還在住處種了上千株桑樹,讓家人養蠶製絲。

1839 年,陶澍在任所去世,臨終時遺言,請左宗棠擔任自己的獨子陶桄的老師,並代為掌管陶家的家務。賀長齡作為下屬和朋友,轉來了陶澍的遺書,老師賀熙齡也來信,希望左宗棠能夠答應陶澍的請求。於是,他從湘陰走進了安化小淹的陶家。

這個選擇,也就決定了左宗棠數年之內不會再進入科場。因為既然答應了陶澍的請求,也就必須承擔起一份相應的責任,不能再去參加會試了,不然的話,考不中還好說,一旦金榜題名,他就必須接受分配,去外省做官,對於陶家的承諾就會半途落空。

這一年,陶桄才剛剛七歲。後來,當了總督的賀長齡和林則徐都曾經派人帶著盤纏和書信,邀請左宗棠去擔任自己的幕僚,盡管他對這兩人都十分敬重,感情上也很親近,但依然婉言謝絕了邀請,顯然也是由於上麵這個原因。

一晃,左宗棠在陶家待了整整八年,他飽覽了陶澍家中十分豐富的藏書和大量信函奏章,閱讀了上萬卷書籍,並用陶澍家藏的《康熙輿圖》《乾隆內府輿圖》作為依據,對許多地理輿圖進行了細心的考訂,修正了自己往年所繪製的作品,還鑽研了諸多荒政、水利、鹽務、漕運方麵的問題,對一些重大的曆史事件做了認真的思考,尤其是對軍事和洋務下了很大的工夫去研究,這些都為他後來的軍事、政治生涯打下了很好的基礎。

在此期間,左宗棠用教書所得的束脩在湘陰東鄉的柳莊買田安家,離開了湘潭。

1847 年,陶桄成年,左宗棠離開安化,到省城長沙開館授徒。已經完婚成了女婿的陶桄也來到長沙,繼續在他身邊讀書。三年後,太平天國戰爭爆發,左宗棠先後進入湖南巡撫張亮基、駱秉章的幕府。又過了八年,由於受到總兵樊燮的誣陷,又適逢大比之年,左宗棠以赴京應試的理由離開了駱秉章幕,踏上了前往北京參加會試的旅途。

野史中說,消息傳到北京,士大夫們互相告誡:“為考官,無失左宗棠。”誰當了今年的考官,千萬不要漏取這個湖南舉人。為什麽會有這種傳聞?因為左宗棠此時的名氣已經非常大:如果他的文章不好,不可能在兩任巡撫衙門裏充當擬寫奏折的師爺,通過這些奏折,左宗棠的文筆也早已被鹹豐帝所目睹;如果他的才幹不好,也不可能輔佐駱秉章將一個偏僻的窮省治理得井井有條,成為中南砥柱,這一成績更是天下共見。

因此,如果他來趕考卻沒有取中,當然就不是考生的水平不夠,而是考官有眼無珠了,誰能開得起這樣的玩笑?所以,考官們閱卷時千留意,萬小心,“未幾,闈中得一卷,甚奇偉,皆疑為左宗棠,急取中之。榜發,則湘潭黎培敬也”。(朱克敬:《暝庵雜誌》)

實際上,這一年左宗棠走到半道兒便被人攔截,告訴他去北京危機四伏,無異於自投羅網,萬萬去不得,所以,他並沒有到達北京參加會試。

由於以上種種遭遇,使得二十七歲以後的左宗棠再也沒有走進科場,終生的“最高學曆”僅僅是一名舉人。事實上,即便在年輕時,他和進士的距離也隻隔了一個名額,如果不是這般陰差陽錯,他也同樣是“少年科舉”了;而上麵的那場誤會,則更加證明到了後來,僅僅憑著他的名氣就可以使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因為“疑似”而被輕鬆錄取,如果沒有遇到途中攔阻,那個正版的左宗棠走進當年的北京考場,是否會再度名落孫山?

左宗棠的政敵們要唱衰他,又實在找不到攻擊點,這才添油加醋,把舉人問題說得天大地大,並且所有這類攻擊都首先肯定是左宗棠自己把舉人出身當作軟肋,別人才會這樣編派他的,不如此渲染,這些編派便沒了由頭,無從著筆。但如果事實真像這些人渲染的那樣,左宗棠就肯定不會在二十七歲時主動罷考,不會在晚年寫出那樣的楹聯,在考場上向全省所有考生們宣布,自己是個三試不第的舉人。

左宗棠的成功,本身就是一個鞭撻科舉製度的最好例證,如果一百多年之後的人們依然學著晚清官場裏那些蠅營狗苟之輩的口吻,將這個所謂的舉人問題掰飭得津津有味,是不是就有點兒太可笑了?
 


自詡諸葛,人稱“左騾子”,罵曾國藩、罵李鴻章,政敵無數。

慈禧力挺:三十年不許參左。

師爺變封疆大吏,打硬仗,抓經濟,辦洋務,興教育,

國不可一日無左宗棠。

 

河山曲:追尋一個真實的左宗棠

作者:平湖月滿

京東

看點:左宗棠卓越功績的背後,克服了怎樣的艱辛險阻?他到底是“左屠夫”還是“左阿訇”?曾國藩、李鴻章與左宗棠到底是真不好還是假不好?讀史論道,眼裏不能隻有一個滿滿的勵誌哥左宗棠,那個真性情的左宗棠,他的情懷、才學、品格,更值得我們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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