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老張呆呆地看著外星人。此時，太陽已經偏西，陽光從樹葉間漏下來，在他身上布滿了迷離地斑點。山溝裏還是寂靜無人，一條小河蜿蜒著淌過。河的兩邊，都是茵茵綠草，映襯得小河像風景畫一樣美麗。
但老張沒有心情去欣賞風景，他盯著眼前這個小個子的綠家夥，心裏一直在緊張地思索一個重大問題。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外星人突然說，“費米悖論？這麽多人見過我，為什麽還會有費米悖論，對不對？”
老張嚇了一跳，但接著就明白過來了：“其實，你早就知道我頭腦裏的想法了，是吧？”
“我知不知道你的想法是我的事，你怕什麽呢？”外星人避而不答，反問老張。
嘿嘿，老張尷尬地笑了笑：“這，這多少有點不好意思吧？”這是他的心裏話。老張向來是個行得正，走得端的人——至少在人們眼中是如此。如果被人知道，他居然偷偷摸摸地拎著一張網，想在背後打別人一個冷不防，說出去實在是比較難堪的。
“這麽說來，你其實是怕別人笑話你，對吧？”外星人問。
“對！”老張點頭承認。
“——那麽，你已經解開費米悖論了。”外星人說，“你們地球人最害怕的，不是外星人，也不是鬼，而是別人眼中的自己。”
“怎麽說呢？”老張還是有點不明白。他隱約感到，這外星人的確有點不一般，不愧是高智商生物。
“是這麽回事，”外星人解釋說：“如果你今天回去，隨便找一個人，告訴他你遇到了一個外星人，後果會怎麽樣 ？”
老張的腦海中，瞬間回憶起報社那幾位編輯的麵孔、網站上的那些評論、辦公室裏小王和麗麗的嬉笑，甚至還有自己老婆不屑的眼神……
老張歎了口氣，回答說：“如果我告訴了他們，在他們眼裏，我不是個瘋子，就是個騙子。”
外星人問道：“那你想當別人眼中的瘋子或者騙子嗎？”
“不想。”老張老老實實地說，“我還不算太笨。”
“的確如此，”外星人說：“你們都不太笨。在這個星球上，沒有被人當作瘋子、騙子或者笨蛋更可怕的事情了。所以，這麽多年以來，很多聰明人見過了我，從大學教授到國家元首都有，但從來沒有人聲稱自己見過外星人。”
“總會有例外吧？”老張不甘心地問。
“當然有！就是那個人第一個畫出了小綠人的圖像，那時照相機還不普及呢。過了不久，他就被抓進美國南部的一間瘋人院，聽說還被強迫動了腦額葉切除手術。十幾年後，等他終於被放出來時，嘴巴已經變得像貝殼一樣緊了。”
“那，真的沒有什麽別的辦法了？我是說，呃，證明你們的存在？”老張還是有點不甘心。
外星人盯著老張的眼睛，“這，對你真的很重要嗎？實話告訴你，辦法隻有兩個，但都要付出代價：一、你有本事抓住我，並且不能讓我跑掉——你現在就可以試試；二、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可以幫你實現願望……”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了，最後的陽光，給遠山描畫出道道剪影。看起來神秘，而又朦朧。老張推著山地車，從山溝裏走出來。他眼神有些恍惚，仿佛喝了一點酒似的。釣魚竿和紅色的水桶掛在車把上，碰出一陣雜亂的悶響聲。
這時，老張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掏出來一看，原來是兒子打來的。“喂，有什麽事嗎？是不是生活費又花完了？”
“老爸，你怎麽搞的？瘋了還是傻了？……”兒子在電話裏一陣搶白，原來，他打來並不是為了討生活費，而是在網站上看到老張發的帖子。這個帖子在同學中間已經引起了一陣笑談，不少人還上去ps 了一回。幸好，沒有人認出這是小張的父親，否則他真不好意思在這間大學的寢室裏呆下去。
“老爸，你突然想出名還是怎麽著？老了還有這麽折騰，用點頭腦好不好？……”小張還在電話中氣急敗壞地抱怨。
老張默默地關上了電話，心裏歎道：兒子啊！你知不知道？老爸我剛剛還解開了費米悖論呢……
歎完了氣，老張像往常一樣，若無其事地回到家裏。老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低頭看了一下老張的水桶，看到裏麵空空如也，也沒有問什麽，繼續轉頭看屏幕上的《非誠勿擾》。
——至於外星人和他說的第二個辦法，老張從來沒有對人提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