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簡介見博客【尾頁】:第一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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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悲歡離合(1)
宋瑞華逢年過節或以其他理由邀請同躍來家吃飯。見麵時,同躍總是一付感恩戴德、誠惶誠恐的樣子。宋瑞華很鬱悶,給母親打電話說:“實在受不了,我跟他捅明了,管他什麽反應、能不能接受。”
“你現在是董事長了,怎麽能這麽衝動。我們會盡快找個適當的時機告訴柳青,從她那兒盡可能多的了解他們母子的情況。”譚溪建議:“以後見同躍你們多誇誇春生,他肯定會心安一些。”
譚溪經常左肩脖子疼,時好時壞,好像與睡覺有關。一次譚溪陪春生去醫院做血透,碰到中醫科主任,他建議譚溪去中醫科做按摩。又不是什麽大毛病,譚溪不願天天花時間往醫院跑。
春生耳朵尖,膽子也大,竟然自己跑到醫院找中醫科主任,讓他請按摩師教他幾招。回來後春生天天給姥姥捏左肩和脖子,且不說他真學了點手法,光是這份孝心就讓姥姥的脖子疼好了一多半。
宋瑞華夫婦見同躍時說了很多春生的故事,誇獎他聰明懂事,逗姥姥姥爺開心,他父母越來越喜歡他這個弟弟。大部分故事春生信中告訴過他,但從別人嘴裏說出來,感覺就不一樣。同躍十分高興,好像孩子給母親長了臉,在宋瑞華家也顯得自在了點。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同躍展示了他從媽媽那裏學到的廚藝——紅燒獅子頭,宋瑞華一家人都很愛吃,宋瑞華更是讚不絕口。他小時候最喜歡吃姐姐做的菜,重新品嚐這道菜,董事長有點激動,有點失態,殘羹剩湯都不放過。同躍有了用武之地,以後來宋瑞華家顯得就輕鬆自如多了。
譚溪告訴柳青他們和同躍的血親關係,柳青既驚喜又擔憂。其實她是有一定心理準備的,中學時初次見到同躍母子,柳青就從他們非凡的氣質、言談舉止斷定他們出生豪門。當然這種感覺隻是潛意識的、籠統的,她無論如何也不敢與這位世界知名的醫學泰鬥、國家領導人相聯係。現在可以解釋為什麽這對老人如此疼愛惦記同躍,傾盡全力幫助春生。
眼前這位老人無疑取代了婆婆的位置,她能接受一個出生低賤的平民女子嗎?能夠接受一個年齡偏大、沒有美貌的女子嗎?能接受一個離異、有生理缺陷、不能生育後代的女子嗎?老太太的好惡、老太太的意誌定會左右他們婚姻的成敗,左右他們今後的幸福。柳青本來就感拘束,現在更加小心翼翼。
柳青仔細回憶了那些年與同躍母子接觸的有關細節,比如同躍第一次下河洗衣那天,宋老師披頭散發,母子倆抱頭痛哭;同躍在他家後院排練《沙家浜》時惡心嘔吐。她們都認為同躍受到極大的精神刺激,宋思彥後來毫不含糊地指出:“這是典型的創傷後應激障礙。” 他們夫婦為此專門去谘詢精神科專家,理解了為什麽同躍不願意尋找母親家的親人。
至於譚溪擔心女兒對父母的怨恨,柳青認為絕無可能。她母親開始逼她相親後,柳青曾向宋老師哭訴抱怨。宋老師開導她,你可能不接受母親的做法,但是她對你真心的關愛不容置疑。同躍母親提起她自己的遺憾:“我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我的父母,他們從小就寵愛我。我知道離家出走對父母造成多大的傷害,隻可惜再也沒有機會給他們贖罪。”
女兒的話徹底消除了譚溪內心的疙瘩,和丈夫一樣,剩下的隻有對愛女無盡的思念和傷感。
早晚要走出這一步,宋思彥夫婦與兒子反複商量後,決定告訴同躍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時間選在同躍的生日。
宋瑞華邀請同躍到家裏為他慶祝生日,並堅持讓他留宿,同躍盛情難卻。
幾周前同躍花1500美元買了一輛破舊的福特二手轎車。兩年前他就考了駕照,但隻能偶爾開朋友的車或者租車過過車癮。他有錢,但一直下不了決心買車。
因為春生的病,他還是不敢亂花錢。誰能預料今後的事,萬一弟弟惹兩位老人生氣,不願意繼續照顧他,畢竟春生已過十八歲,法律上不再有這個義務。同躍居住的地方也實在不適宜買車,宿舍沒有停車位,附近租最少每月150美元。買車後他在另一個鎮的窮人區每月花25美元租了個停車位,需要用車時必須乘地鐵加走路,至少要半個多小時。買車並沒有給他生活上帶來方便,純粹為了過車癮。每個周末,甚至平時同躍千方百計為自己找需要用車的理由。
宋瑞華的豪宅有三個並排的車庫,車庫前麵的室外空地也能相應停放三輛車。同躍是第一次開車來他家,把車停在車庫前的空地。與他的車並排,停了一輛嶄新的銀灰色奔馳轎車。他下車後觀察比較兩輛並排的小車,反差太大,極不協調。不能給董事長丟人現眼,同躍趕緊坐回自己的破車。他將車開離宋瑞華家,停放到不遠處的街道旁。
同躍從來都很守規矩,注意自己的舉止,這一次他的手卻犯賤。車庫前那輛亮閃閃的新車太誘惑人了,他故意挨著它走過,悄悄地用手摸了一下新車。
因為是第一次住宋瑞華家,同躍還是感覺忐忑不安。還好和以往沒什麽不同,他和文夢珊各做了幾道菜。吃飯聊天,逗兩個孩子玩,同躍沒有注意到宋瑞華夫婦焦慮的表情。十點多種宋瑞華對同躍說:“早點休息吧,有一份材料在桌上,需要你看看。”他送同躍進了臥室後幫他關上門。
同躍進入臥室,心裏七上八下。宋瑞華讓他看材料,同躍第一個念頭就是春生出事了。會出什麽事情?惹宋院長和伯母生氣?學校裏闖禍還是病情又有變化?可轉念一想,同躍否定了這些擔心。晚上還談論過春生,沒有這些跡象,暗示都沒有。再說這些事完全可以當麵說,沒有必要神神秘秘地讓他一個人進屋看材料。忽然,同躍有一種感覺,大哥不容推辭要他留宿,不僅僅因為今天是他的生日,莫非與這份材料有關。
出乎他的意料,寫字台上麵放的是一本舊相冊,不過夾了一張信紙。同躍好奇地取出信紙,上麵寫著:
同躍:
當年你媽媽匆匆離開北京去新疆,很多東西都沒有帶,包括這本相冊。看到這裏你大概已經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了。
姥爺第一次見到你就從你的外貌、那塊瑞士手表和交談中確定你是他的親外孫。當年的許多無奈和一些我們至今不知道的原因,我們和你的母親失去了聯係。姥姥姥爺曾多次向新疆多方查詢,結果被告知你的父母已故。
我們對你父母的不幸,對你們經曆的苦難悲痛至極。
對你成長道路上,最孤獨、最困難的時候沒有給你長輩的關愛和幫助深深地歉疚。
為你成為一個堅強、善良和優秀的青年無比自豪。
我們一直想挑明彼此間的關係,但是怕違背你的意願。希望現在告訴你這些不會引起你太大的不安和不適,你的任何反應我們都能夠理解。我們將竭盡一切幫助你適應這種變化,給你一個溫暖的家。
舅舅 瑞華
同躍的大腦一片空白,兩眼呆呆地盯著眼前的信紙。
半響,同躍伸出手翻開了相冊。時光仿佛回到了半個世紀前,一張張照片展現出一個活潑漂亮的小姑娘,一段繁花似錦的童年。一頁又一頁,媽媽在長大,身邊有嬌寵她的父母和爺爺奶奶,有叔叔嬸嬸和她玩耍。
後麵的照片漸漸被姐弟的合影所取代,原來媽媽和大哥的感情這麽深。不對,現在該稱呼舅舅。相冊越往後翻就越慢,因為照片中的宋芷瑤越來越像同躍記憶中的媽媽。
三歲時同躍感冒,媽媽喂他喝中藥,小同躍苦得緊皺眉頭。然而苦去甘來,喝完藥媽媽給他倆顆水果糖。此後,每當媽媽問小同躍哪兒不舒服時,他回答:“嗯,不舒服,給我喝苦藥藥就會好。”
父親強迫小同躍光腳丫,他故意在碎石碴裏走,設法弄出些小裂口。媽媽幫他洗腳時心疼得不停地撫摸,有時還將他的小腳貼在自己懷裏。父親對他越嚴厲,就越能在母親那裏得到補償。小時候媽媽陪著他早起跑步做操,陪他劈柴做煤球,任何她認為不應該這樣小的孩子承擔的事情都要陪在兒子身邊。
同躍很小就感到他的媽媽和別人小孩的家長不同,從不打他,從不罵他,做錯了事批評他也要解釋為什麽。
同躍深情地撫摸相冊上的媽媽,撫摸媽媽的臉、媽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