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霏筆記

靜侯滾滾紅塵渡,酣然匆匆歲月忙。 (原創作品,請勿轉載)
正文

沉香舊 第四章(八)

(2016-07-04 14:33:19) 下一個

又是一個暖陽當照的早晨,這在入冬的季節並不多見,讓常氏夫人覺得又開始了精神氣爽的一天。這一陣子,大兒媳彥禎已經顯懷,赫家歡天喜地的期盼著麟兒的到來。常氏一口咬定這一次一定是個男兒,盡管彥禎總是害羞地說,媽,這到時候才會知道呢。怎麽會不是呢?多少年的老令兒了,孕婦的肚子如果形狀是向上尖凸的就會是男孩兒,橫向寬的就會是女孩兒。她自己生產了三兒兩女,每一次都是應驗了的。彥禎這才幾個月,肚子一直往前長,從背影看都幾乎看不出腰身的變化,懷的是男孩兒定是無疑的。孩子的名字常氏都起好了,就叫“赫麒麟“,這可是赫家的麒麟子,寶貝得很。另外,她又下了吩咐,讓招來的那些繡娘們多待幾天,準備一些嬰兒用的被褥和穿戴,一律用上好的絹棉和絲線。

有了孫子,又是長房長孫,家裏這一大攤子她是可以順理成章的交給繼仁和彥禎了。彥禎雖然鬼道,但到時候有孩子牽著,也隻能在自家折騰。原來之所以對她不放心,還不是擔心她凡事偏心娘家的父母?這回不一樣了,她料定以後彥禎會把這個家的一針一線攬作自己兒子的家當,哪裏還會流外人田?說到底,這丫頭是個當家的好手兒,心思縝密,分得清孰輕孰重。可惜呢,不是自己的孩子。不消說繼仁一人,就是哥兒三個捆起來也不是這丫頭的對手。不過,女人終究是女人的命,逃不過家,逃不過孩子,這個即將出世的孩子定會牢牢的拴住了她。

常氏想到這些,心裏就像放下了一塊石頭,該輪到她享清福了。自從多年前當家的撒手人寰,離開他們娘兒幾個獨自駕鶴西去,她為這一大家子人吃的苦,耽的心還少嗎?不過就快熬到頭了,她終將會有“解甲歸田”的那一天。到時候,她隻要每天陪著孫子,看著兒子,無牽無掛的一覺睡到大天明了。

管家常順闖進堂屋的時候,常氏正在饒有興致的拉著彥禎話家常,說的都是些女人的體己話。她囑咐彥禎吃東西不能貪涼,天冷了早早穿上棉鞋,免得肚子落下病來。還說,這女人生孩子一旦留下了病根兒可是不好治。彥禎臉上帶笑點頭答應著,心裏多少有些不平的想,都說母以子貴,她尚彥禎也落到這步田地。不過,彥禎的心裏對這個孩子也是充滿了盼望的,如果能是個男孩兒就再好不過了。她憧憬著,要好好調教這個孩子,長大後也可以像他的舅舅那樣帶兵打仗,不,要比他舅舅強,做個稱霸一方的英雄。

見常順神色有些異樣,婆媳二人收住了話,不約而同的盯著管家。常順看了看彥禎,幾分猶豫。常氏催他:“有什麽話就說,大奶奶以後就是當家人,正好聽聽怎麽回事。”

常順有點吞吞吐吐:“夫人,這是我聽人說,可不知真假。這些天,三爺他,好像和一個繡娘走的很近。”

“繡娘?哪個繡娘?”彥禎有點緊張,這些繡娘可是她從東北帶來的,如果惹出事來豈不是牽扯到了她?

“姓石,叫靜香,聽說還是嫁了人的小媳婦。”

“有這事兒?三爺哪去了?讓他過來!” 常氏不可置信,又怒不可遏。堂堂的赫三爺可是讀過萬卷聖賢書,知書達理的,怎麽會去招惹一個目不識丁的村婦,而且還是別人的老婆?!定是有人嚼舌根子。她得問個究竟出來,等查出來誰在搬弄是非,打折他的腿!

“媽,慢著”,彥禎似乎多了層心思,“這件事兒聽著離奇。那幾個繡娘您也不是沒見過,哪個是沉魚落雁?三弟見多識廣,會對個鄉下人動心,誰信?依我看,有事也不會是三弟這一邊的事。您說呢?”

“我是不信,我的兒子我還是知道的。可是誰會憑空信手去造這個謠?撲風捉影也要有個影兒吧?” 常氏氣衝衝的說。

“我想”,彥禎尋思了一下,“您這樣問三弟,不管他的答案是啥,我們都不確定。莫不如讓他大哥跟他聊聊,提個醒兒就好。至於那些繡娘,常言道窮鄉僻壤出刁民,也許真的是有人眼紅赫家想高攀。反正現在二妹的嫁妝做的差不多了,盡早打發了吧。一旦回到東北,那種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即便是誰有什麽念想兒也都作罷了。這樣一來,不必鬧的滿城風雨,三爺的臉上掛不住。” 彥禎有她自己的小心思,如果這件事在府上人人皆知,無論是傳聞還是事實,她這個大奶奶總是有幹係的,以後當家的時候如何得以服人呢?

常順說的這件事讓常氏琢磨了一天,晚上更是翻來覆去睡不著。三子繼智是她視為掌上明珠的小兒子,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在想尋到一家門當戶對的賢淑姑娘去給他說一門親。這樣,五個孩子有了可心的歸宿,她亦打算安心的怡養天年。可是,偏偏出這麽一檔子幺蛾子,老天爺可真是不讓她閑著。彥禎出的主意不無道理,可這丫頭遇事總是最先想她自己,無非想把人趕走,撇清和她的牽連。人走了家裏剩下的活兒怎麽辦?現在再想另外找人上哪裏去找?繼信的嫁妝沒弄好如何出嫁?她女兒和這個娘家媽日後有何顏麵去麵對親家?另外,她最最擔心的,繼智可是真的如彥禎所說,這一切都是無心的嗎?現在的世道亂,人心亂,女人也是沒了規矩,會不會是繼智涉世太淺,犯了糊塗,鬼迷了心竅?常氏的心裏忐忑不安起來。其實,這件事如果真的有,最關鍵的還是繼智。他無動於衷,任是什麽女人又能如何? 他該知道,作為母親的她最疼愛就是他,他就是這麽報答母親多年來的嘔心瀝血?想到這裏,常氏對兒子不僅氣忿而且傷心,這些年的書都白念了,他這樣做置母親於何地?

夜半,常氏緩緩從床上坐起來,掌上了燈,對門外叫了一句:“去,把三爺給我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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