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二：多國紛爭之十六：殷景仁受氣與檀道濟冤死

宋元嘉十一年即公元434年正月初六（戊戌），北燕王在北魏大軍的逼迫下派使者向北魏求和，但魏世祖不肯（詳見“三燕承繼”）。

同時，仇池的楊難當將自己攻占漢中的消息向北魏告捷，並將雍州的七千家流民送往長安。劉宋新任梁州南秦州二州刺史蕭思話抵達襄陽，派橫野司馬蕭承之為前驅。蕭承之沿路招募兵馬得到一千人，進據磝頭。楊難當燒掠漢中民眾後帶兵西還，留下部將趙溫守衛梁州。他又派他的魏興太守薛健進據黃金山。蕭思話派陰平太守蕭坦攻打並占領了仇池人在鐵城布置的衛戍。

二月，趙溫和薛健以及他們的馮翊太守蒲甲子合攻蕭坦的軍營，但被蕭坦打敗。趙溫等人隻好退保西水。臨川王劉義慶派龍驤將軍裴方明帶著三千人去協助蕭承之，進而攻拔了黃金戍並占據了那裏。趙溫丟棄州城，退據小城，薛健和蒲甲子則退保下桃城。蕭思話接著率軍來到，和蕭承之共同出擊趙溫等人，屢次打敗他們。行參軍王靈濟帶著另一支部隊出洋川，攻打並占領了南城，生擒對方的守將趙英。南城隻是一座空城，沒有任何糧食積蓄，王靈濟隻好撤軍回來，和蕭承之會合。

同時，魏世祖將西海公主嫁給柔然敕連可汗，又納他的妹妹為夫人，並派潁川王拓跋提前往接送。二月初五（丁卯），敕連可汗派他異母兄長禿鹿傀送妹妹過來，並獻馬二千匹。魏世祖封他妹妹為左昭儀。拓跋提是魏世祖叔父拓跋曜的兒子。二月底（辛卯），魏世祖回到平城，並於三月二十二（甲寅），再次來到河西。

再說仇池氐王楊難當派他兒子楊和帶兵和蒲甲子等人一道攻擊蕭承之，兩軍相持了四十多天，將蕭承之包圍了幾十重，短兵相接，弓箭都無法用上。氐人全都穿著犀甲，戈矛不入。蕭承之將長槊斷成幾尺長的短槊，用大斧捶擊，每槊都能貫穿好幾人。氐人抵擋不住，隻好燒了營帳退走，回保大桃。閏三月，蕭承之等人追擊氐兵，抵達南城。氐兵敗走，傷亡和被俘的很多。於是蕭承之收複了漢中的所有失地，並在葭萌水安置衛戍部隊。

當初，桓希失敗後，氐王楊盛占據漢中。東晉梁州刺史範元之和傅歆的治所在魏興，整個梁州隻有魏興、上庸、新城三郡。當索邈擔任刺史時，才把州治定在南城。到這時，南城被氐人燒毀，再也無法防守，蕭思話便將州府遷到南鄭。

閏三月十三（甲戌），赫連昌背叛北魏往西逃走。兩天後，守衛河西的候將抓住他殺了。北魏人把他的幾個弟弟也一塊殺了。閏三月十八（己卯），魏世祖從河西回到平城。

兩天後，北燕王派尚書高顒上表稱藩，向北魏請罪，並乞求送小女兒到北魏宮廷充當女工。魏世祖這才答應，並征他的太子馮王仁入朝作人質。北燕王還將被他們扣留了十多年的北魏使者於什門送回平城（故事詳見“三燕承繼”）。

閏三月二十七（戊子），休屠酋長金當川包圍北魏的陰密。四月初四（乙未），北魏征西大將軍常山王拓跋素率軍反擊。四月十六（丁未），魏世祖再次來到河西。五月初二（壬戌），魏軍俘獲金當川，把他殺了。

同時，前宋梁南秦二州刺史甄法護因丟棄梁州脫逃的大罪，被賜死在獄中。楊難當派使者奉表到建康謝罪，宋文帝下詔赦免了他。

河西王沮渠牧犍也派使者上表，告知宋他已經嗣位。五月十八（戊寅），宋文帝下詔任命沮渠牧犍為負責涼、秦等四州軍事的征西大將軍、涼州刺史、河西王。

六月十四（甲辰），魏世祖回到平城。七月二十三（壬午），魏世祖來到美稷，接著前往隰城，並命令陽平王拓跋它都督各路兵馬到西河出擊山胡頭領白龍。拓跋它是魏世祖叔父拓跋熙的兒子。魏世祖看不起山胡人，總是在白天帶著幾十騎兵登上山頂觀看戰況。白龍派壯士在十多個地方埋伏襲擊他，結果魏世祖從馬上摔下來，差點被山胡人生擒。內和行長代人陳建用自己的身子捍衛他，大呼大喊地奮起反擊，殺了好幾個山胡人，身上受了十幾處槍瘡，魏世祖這才免於一死。九月底（戊子），魏軍徹底擊潰山胡，殺了白龍，並屠殺了他城裏的居民。十月初七（甲午），魏軍在五原消滅了白龍的餘黨，殺了好幾千人，並將他們的妻子賞賜給將士。十一月，魏世祖回到平城，但在十二月十八（甲辰）又到了雲中。

宋元嘉十二年即公元435年正月初一，日食。兩天後，宋大赦。正月十三（辛未），宋文帝到南郊祭祀天地。同時，北燕王屢次被北魏攻打，便派使臣到建康稱藩進貢，想得到劉宋的支持。正月十五（癸酉），宋文帝下詔封他為燕王，江南人都把他們稱作黃龍國。

正月二十六（甲申），北魏大赦，改元太延。

同時，有老父投書到敦煌東門。河西王（即北涼王）派人去尋找投書人但沒找到。書說：“涼王三十年若七年。”河西王沮渠牧犍因此請教太常張慎。張慎答道：“當年虢國將要滅亡時，有神降臨在莘國。希望殿下崇尚仁德，勤修政事，好享受三十年的皇祚。但如果沉湎在狩獵和酒色上，臣擔心七年裏將有大變。”沮渠牧犍聽了很不高興。

二月十九（丁未），魏世祖回到平城。三月初六（癸亥），北燕王派大將湯燭到北魏入貢，推托說太子馮王仁有病，所以沒讓他前來當人質。

宋領軍將軍劉湛和仆射殷景仁曆來關係良好，劉湛之所以能進入機要，就是靠殷景仁的引薦。劉湛當上領軍之後，卻覺得殷景仁的職位和知遇本來並不超過自己，而現在排位在自己之前，便感到十分憤憤不平。他們同時得到宋文帝的知遇，劉湛卻因殷景仁專門負責禁內，以為他會在皇上麵前講自己的壞話，兩人之間於是漸漸產生猜隙。他又知道宋文帝信任仰仗殷景仁，他無法改變這一事實。當時司徒劉義康專秉朝權，劉湛曾擔任過他的重要佐吏，便傾心跟他來往密切，打算靠宰相之力來挽回宋文帝對他的寵信，搞垮殷景仁，自己獨掌大權。

四月初二（己醜），宋文帝加授殷景仁為中書令兼中護軍，允許他把家當作官府。他也加授劉湛為太子詹事。劉湛更加憤怒，讓劉義康到宋文帝麵前大講殷景仁的壞話，結果宋文帝反而更加寵愛殷景仁。殷景仁對親朋故友歎道：“當時舉薦他入宮，一入宮便開始咬人！”因而屢次遞上辭呈，稱病請求解職。宋文帝不答應，讓他在家養病。

殷景仁是陳郡長平人。他曾祖殷融當過晉太常；祖父殷茂則當過散騎常侍、特進、左光祿大夫；父親殷道裕很早就去世了。殷景仁少年時就有大成的肚量，司徒王謐很喜愛他，並把女兒嫁給了他。他後來擔任劉裕的太尉行參軍，並建議應當讓百官舉薦人才，然後根據所薦人才的實際能力再定升貶。經過幾次升遷後，他成為宋世子洗馬，後轉中書侍郎。殷景仁學習不為了寫文章，卻思維機敏；他嘴上不談仁義道德，卻深明大義。至於國家的法典和朝廷的禮儀，舊日的章法和記錄注釋，他無不撰寫記錄，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有當政的雄心。劉裕非常了解他，便升遷他為太子中庶子。

宋少帝即位後，想讓他填補侍中的空缺，但他卻累詞上表辭讓。少帝隻好改任他為黃門侍郎，不久後又成為左衛將軍。文帝即位後，對他的恩遇更為豐厚，很快就升他為侍中。他當時與右衛將軍王華和驍騎將軍王曇首以及劉湛四人全都名噪一時，同時升為侍中，成為近代罕見的一時美談，在內廷服侍文帝。宋文帝平定謝晦後，殷景仁取代到彥之成為中領軍，仍兼侍中。

再說劉湛嫉妒殷景仁，居然建議劉義康派人裝成劫盜在外頭殺了殷景仁。他覺得即使宋文帝知道了這事，估計也不會追究，畢竟不好傷了和劉義康的手足之情。宋文帝多少聽說了些什麽，便將護軍府遷到西掖門外原東晉鄱陽公主府第，更靠近宮廷禁中，所以劉湛得不到下手機會。

劉義康的僚屬和那些攀附劉湛的人，都私下自我約束，不敢登殷景仁的家門。彭城王主簿沛郡人劉敬文的父親劉成，不懂的其中玄機，到殷景仁那裏謀取郡太守的官職。劉敬文知道後趕忙跑到劉湛那裏道歉說：“老父年老荒謬，居然到殷鐵那裏要俸祿。這都怪我劉敬文淺薄不明事理，既對不起生父劉成，又搞得全家人慚愧懼怕，無地自容。”隻有後將軍司馬庾炳之在二人之間兩邊都不得罪，還得到雙方的歡心，暗中盡忠朝廷。殷景仁躺在家中基本不上朝也不怎麽進宮，宋文帝經常派庾炳之帶著口諭和殷景仁往來，劉湛也不疑心。庾炳之是庾登之的弟弟。

同時，北燕王派右衛將軍孫德來請求救兵對付日益緊逼的北魏。

五月初四（庚申），魏世祖提升宜都公穆壽為宜都王，汝陰公長孫道生為上黨王，宜城公奚斤為恒農王，廣陵公樓伏連為廣陵王；還加授穆壽為征東大將軍。穆壽謝辭道：“臣祖父穆崇之所以得以效力前朝，流福於後人，都是因為梁眷的忠誠。如今梁眷這麽大的功勞尚未得到封賜，而臣卻累世受賞，內心實在慚愧。”魏世祖很高興，於是派人尋找梁眷的後人，結果找到了他的一個孫子，便封他為郡公。穆壽是穆觀的兒子。

龜茲、疏勒、烏孫、悅般、渴槃陁、鄯善、焉耆、車師、粟持等九國向北魏入貢。魏世祖覺得當年漢朝雖然和西域來往，但西域人往往是有求於朝廷時才卑恭前來，無求時則傲慢不服。他們也知道離中國非常遙遠，朝廷大軍無法遠征。現在如果要跟他們使節往來，將徒勞無益，所以魏世祖不打算派使者回聘他們。但有司部門一再請求，認為：“他們九國不懼艱難險阻，迢迢萬裏，慕義前來入貢。朝廷不應當拒絕他們，那樣會挫傷他們未來入貢的心情。”魏世祖於是派使者王恩生等二十多人出使西域。王恩生等人開始穿越流沙時，被柔然人捉了。王恩生在敕連可汗麵前，手持北魏節杖，英勇不屈。魏世祖得悉後，派人嚴厲斥責敕連可汗，敕連可汗這才將王恩生等人放回，但他們終竟不能抵達西域。

五月十八（甲戌），魏世祖來到雲中。六月初八（甲午），魏世祖因為天和地利，五穀豐登，好事和瑞兆接踵而來，所以下詔讓民眾歡聚痛飲五日，遍祭百神，報答上天的眷顧。

六月二十（丙午），高句麗王璉派使者向北魏入貢，並請求得到魏帝的族譜和曆代君主的名諱。魏世祖派人錄了曆代魏帝係列和名諱給他們；還拜高麗王璉為負責遼海軍事的征東將軍、遼東郡公、高句麗王。高句麗王璉是高句麗王釗的曾孫。

兩天後，魏世祖命令驃騎大將軍樂平王拓跋丕和鎮東大將軍徒河人屈垣等率領四萬騎兵討伐北燕。

同時，揚州諸郡發大水。六月二十三（己酉），朝廷運送徐、豫、南兗三州的穀物到揚州賑災。揚州西曹主簿沈亮建議，認為酒糜穀對解決饑荒毫無幫助，請求授權禁止。宋朝廷下詔采納了他的建議。沈亮是沈林子的兒子。

秋七月，魏世祖到稒陽圍獵。

七月二十四（己卯），北魏樂平王拓跋丕等人率軍來到和龍。北燕王送牛酒犒軍，並獻上三千副甲胄。屈垣責難他不肯送太子入侍魏世祖，便掠走了那裏的六千多居民，然後凱旋而歸。

八月初一（丙戌），魏世祖又來到河西，直到九月二十（甲戌）才回宮。

北魏左仆射河間公安原仗恃得寵而恣意驕橫，結果有人指控他陰謀叛逆。十月十九（癸卯），安原被判處夷族處死。次日，魏世祖來到定州，接著又在十一月十二（乙醜）抵達冀州。四天後，他又前往廣川圍獵，然後於十一月二十三（丙子）來到鄴城。

同時，宋丹陽尹蕭摹之上奏說：“佛教在中國傳播，已經曆了四代。佛像和塔寺，各處都已經有上千座了。最近以來，人們敬慕浮屠，然而不以精誠為至，反而競相攀比奢侈，因此花費了無數木材和竹子，青銅和顏料，非常浪費。這些東西其實和神祗無關，卻勞民傷財。如果不加以防範，將會繼續造成財產的流散消失。臣請求從現在開始，凡是要鑄造銅像以及修造塔寺的，都必須書寫申請，上呈朝廷，批準之後才能動工。”朝廷下詔采納他的建議。蕭摹之是蕭思話的堂叔。

也在這期間，北魏秦州刺史薛謹出擊並消滅了吐沒骨。而仇池王楊難當也釋放了被他囚禁的楊保宗，然後派他出鎮童亭。

宋元嘉十三年即公元436年正月初一，宋文帝因病沒有舉行朝會。

正月初二，魏世祖從鄴城回到平城的皇宮。二月初六（戊子），北燕王派使者到北魏入貢，並請送太子來。但魏世祖已經不耐煩了，不肯接受，並準備出兵再次伐燕。二月初十（壬辰），他派十多位使臣到東方高麗等諸國告諭他們，並通知說北魏準備伐燕。

司空兼江州刺史永修公檀道濟曾在劉裕時立過大功，威名遠揚，身邊的心腹將領也都身經百戰，幾個兒子又都有才氣，因此朝廷既懷疑又害怕他。宋文帝久病不愈，劉湛便勸說司徒劉義康說：“皇上一旦晏駕，檀道濟將完全控製不住。”剛好宋文帝病情加重，劉義康便建議他召檀道濟入朝。檀道濟的妻子向氏跟檀道濟說：“功勳卓著的將領，自古以來無不遭到猜忌。今天朝廷沒什麽大事卻無故相召，隻怕大禍要來了。”檀道濟進京後，留在那裏好幾個月。宋文帝病稍好點後，準備讓檀道濟回江州。他都已經下船了，隻是尚未出發。正好宋文帝病情轉急，劉義康便偽造詔書召檀道濟入宮，還專門為他安排了迎接的禮儀迷惑他。檀道濟入宮時，劉義康趁機派人逮捕了他。三月初八（己未），宋文帝下詔說：“檀道濟暗中散發金銀財寶，招募引誘剽悍奸猾之徒，趁著朕重病在身，包藏禍心。”於是將他收付廷尉監獄。不久，檀道濟連同他兒子給事黃門侍郎檀植等十一人全部遇害，隻有他孫子檀孺得到赦免。朝廷又殺了司空參軍薛彤和高進之。他倆都是檀道濟的心腹，很有勇力，當時人們把他倆比作關羽和張飛。

檀道濟被捕時，無比憤怒，目光如炬。他脫下頭巾擲在地上，厲聲斥責道：“你們這是自壞萬裏長城！”北魏人聽說後，都高興地說：“檀道濟死了，東吳這些孩子輩人物再不值得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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