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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老兵憶朝戰:救了金家,留下禍根

(2018-07-25 19:42:35) 下一個
去年7月31日,病重多年的劉家駒去世了,他活了86歲。去世前劉家駒和老伴住在北京西三環一個解放軍幹休所,他的很多鄰居都和他一樣,是參加過朝鮮戰爭後又在總政治部工作過的老人。對於他們來說,朝鮮並不是一個隻存在於新聞裏的神秘國度,而是一個會喚起戰爭慘痛記憶和強烈情緒的符號和印記。
盡管朝鮮局勢似乎已經隨著金正恩和特朗普的會談暫時緩和不少,但目前朝鮮去核化的前景,以及朝鮮去核化的意願依舊不明朗。而雖然中朝領導人在三個多月內曆史性地三次會麵,雙方或許都很難忘記,就在一年以前中朝之間圍繞聯合國製裁問題交惡,甚至公開論戰的局麵。中朝關係的起伏也讓中國國內激起了更多爭論:朝鮮是中國的戰略資產還是戰略負擔?60多年的那場讓中國損耗巨大的抗美援朝,今天來看是否還有意義?如果朝鮮再次麵臨戰爭,中國是否還會出兵?
過去十多年裏,這樣的爭論在曾經參戰的誌願軍老兵,包括誌願軍後代中一直在持續,而劉家駒則是公開批評者中最為嚴厲的。他自我堅持的“講真話”收獲了很多人的支持,也受到了很多左派人士的激烈謾罵。但他沒有動搖。他堅持說這是一場為了金日成“火中取栗”的“侵略戰爭”,“我們中國人給他挽救了半壁河山,也留下了禍根。” 
劉家駒1931年生於重慶,1949年重慶解放後,還在念高二的劉自願參加了12軍35師軍幹校。1951年,20歲的劉隨部隊入朝參戰。入朝初劉任文化教員,管理挑夫班,負責一所野戰醫院的屍體掩埋工作,後加入炮兵營任副排長。劉家駒經曆了傷亡慘重的第五次戰役,成百上千的中國士兵在他眼前被美國人的現代炮火吞噬。這些戰地記憶也一直伴隨著他。

 

1954年回國後,劉家駒隨12軍駐紮江西,後負責12軍軍史寫作,也包括12軍在朝鮮的相關行動。1972年劉調往北京,加入總政下屬的解放軍文藝雜誌社,接觸各時期的黨史、軍史和黨政軍各界人士。而在90年代初,出於自身的經曆和個人興趣,劉開始研究朝鮮戰爭,並在閱讀了蘇聯關於朝戰的解密檔案後,對戰爭看法出現很大動搖。 
劉家駒在1991年退休後加入《炎黃春秋》,從事軍史寫作,後成為雜誌副主編。劉的軍史寫作涉及林彪和朝鮮戰爭等話題,也以其與官方史料的背離而知於公眾。例如,他在走訪了近百名知情人後,認為林彪在1971年“九一三”外逃事件中是無罪的。而他關於朝鮮戰爭的寫作中較為人知的一篇是2000年前後在網絡上發表的《我經曆的朝鮮戰爭》,文章細節所體現出的戰爭殘酷令人吃驚。比如因為補給嚴重缺乏,一些挨餓的中國士兵甚至隻能吃屍體的心肝度日,而一些餓得不願連夜趕路的前國民黨士兵被就地槍決。 
一直被稱為“鮮血凝成的”中朝關係早已不像往日那麽緊密。隨著平壤方麵在核導開發上不斷提速,兩國的分歧也在去年達到頂點,甚至關於60多年前的這場戰爭的本質——究竟是中國保衛了朝鮮,還是朝鮮保衛了中國,中朝兩國官媒的說辭都開始出現對立。去年5月,朝鮮中央通訊社再次發表了一篇針對中國措辭嚴厲的署名文章,不僅批評北京方麵“隨波逐流”參與製裁朝鮮核導發展屬於“卑鄙做法”,還表示北京方麵應該向朝鮮戰爭以來,朝鮮站在反美第一線為維護中國安全作出的貢獻表示感謝。文章稱,“一些中國政治家和媒體人,應首先搞清楚曆史的本質後再來理論。” 而在此後的回擊中,《人民日報》海外版則寫道,“這完全是對中朝關係乃至東北亞格局的顛倒。如果不是金日成要統一半島,半島怎麽會爆發戰爭?中國卷入其中,付出了幾十萬人的生命,引發了中美長達20年的對抗,甚至使兩岸問題擱置至今,中國承擔了朝鮮當年‘任性’與妄動的大部分成本。”
那是中國官方曆史上少有地在公開場合與朝鮮進行論戰,並承認朝鮮戰爭是由朝鮮發動,而非相反。中方對這段曆史的敘述往往隱去金日成發動戰爭的部分,而是強調中方是在聯合國軍迫近中朝邊境後,才出兵參戰。盡管在過去幾個月裏,兩國領導人又重新開始歌頌“中朝傳統友誼”,但長久以來雙方對這場戰爭,以及對兩國關係在根本認知上的差異卻已經暴露無疑。
去年6月,在劉家駒去世前不久,圍繞朝鮮和抗美援朝的問題,紐約時報中文網對劉進行了采訪,以下是劉的口述,內容經過編輯與刪減。
這張來自於朝鮮官方新聞機構的圖片顯示,朝鮮士兵在戰爭中前進,拍攝時間不明。
這張來自於朝鮮官方新聞機構的圖片顯示,朝鮮士兵在戰爭中前進,拍攝時間不明。 KOREAN CENTRAL NEWS AGENCY
問:今天回過頭來,你怎麽看朝鮮戰爭?
答:我要告訴你我現在的狀態很不好,半條命。但麵對一個非常現實的國際問題,和我本身的親身經曆,我應該要麵對你們,應該要說,不說就沒有機會了。你們譴責這樣一個國家的領導人,我非常讚賞。過去在國外把朝鮮形容成一個流氓國家,我不讚成這樣的提法。因為這包含了2300萬朝鮮人民。這些人民很純厚,他們不懂得搞政治上的詭計,整個的所謂流氓,是金家祖孫三代的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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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朝鮮戰爭是我們在為金日成火中取栗,結果遭到了很大的失敗。我們出動了一共195萬人,結果傷亡98萬多人,其中陣亡36萬。這跟我們國家公布的數字不一樣,我們公布的死亡人數才18萬多,少了一半。關於陣亡的確切數字,這是我戰後從洪學智的傳記寫作組那裏得到的信息,他是誌願軍的總後勤部長,一個很公正的人,當然這些數字最後沒有出現在他的那本傳記裏。
另外我們在宣傳上也誇大了美國人的傷亡。我們說美軍傷亡有39萬多人,這是根本沒有這個事。華盛頓前麵有一個石碑,8000多人的數字,每個人都有姓名(紀念碑上的8177人是屍體未尋獲的美軍士兵姓名,包含在其36516名陣亡士兵之中——編注)。我們就不敢搞這種靖國神社的東西,不敢跟全國人民公布我們傷亡98萬多人。
蘇聯解體之後檔案向世界公開了,毛澤東、斯大林、金日成相互的電報,隻要你調出來一看,他們怎麽出兵、用兵,支持金日成發動這場戰爭的都很清楚。這個大背景全世界都承認,這是事實。但是朝鮮人不承認這場戰爭是他們發動的。我更氣憤的是,朝鮮50年代後就開始反我們,在國內清除親華的延安派,清除莫斯科派。在這政權的博弈中間屠殺了一批人。
朝鮮昨天到今天一直在罵我們。他們現在竟然把這個矛頭指向我們,重新編造曆史,說美國人本來是來打中國人的,借用了朝鮮的土地,把他們的壇壇罐罐打爛了,讓他們蒙受了幾百萬人的損失,所以中國人應該報恩,不應該和美國人勾結在一起,不讓他們搞氫彈、導彈。我說本來這場戰爭道義上你朝鮮就是失義的,我們支持了你,你至少不能夠忘恩負義吧?
關於誌願軍墓地的問題我也要說。我的鄰居是總政聯絡部的,大概十年前,他就被派到朝鮮調查誌願軍埋葬的狀況,去了兩三次,就是現在看到朝鮮他們搞了20個大堆(墓地),但裏麵究竟有沒有我們的人、有多少也不清楚。
同樣人家韓國,人家是一個被侵略的國家啊,看看他們給我們歸還的誌願軍烈士遺骸,人家做的那個遺骸的木箱子多麽的莊重。我們一看到啊,臉上無光啊!羞愧!我們打過去侵略了人家,人家從道義回過頭來尊重我們。
我認為朝鮮戰爭是在斯大林的指導下,毛澤東的參與下,滿足金日成吞並韓國的野心發動的戰爭,這就是我的結論。我們中國人給他挽救了半壁河山,也留下了禍根。
1951年,自降落傘落下的盟軍士兵和設備。
1951年,自降落傘落下的盟軍士兵和設備。 INTERIM ARCHIVES, VIA GETTY IMAGES
問:能不能談談你了解到的這場戰爭的一個大致過程?
答:60多年前,朝鮮和韓國不斷地發生邊境上的摩擦,摩擦大量是金日成挑起的。1950年6月,金日成發動了一場大舉進攻把韓國的軍隊趕到釜山,9月,16個國家組成的聯合國軍出動了。中國派出了2個師保衛朝鮮,但是頂不住對方十幾萬人,節節敗退,退到鴨綠江邊。金日成搞了個流亡的班子,跑到我們丹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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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我們出動了4個軍,發動了第一、第二和第三次戰役,打到三七線附近。 
這場戰爭我們在軍理、戰理上是不足的,離現代化差距很遠。美國人手裏有很多“二戰”後還沒使用的新式武器,都投入到朝鮮來了。而我們是剛從國民黨的手中接過了的一般的武器。麵對一個強大的現代化的軍隊,我們的差距是相當大。美國一個師就擁有將近140門的火炮。我們的一個師,就隻有一個山炮營,都是口徑很小的山炮,差距可想而知。
另外,朝鮮戰爭中美國人占有空中優勢和海上優勢,導致我們往前運輸非常困難。我們部隊隻背了七八天的糧食,打一場戰役沒有了,隻能跟著挨餓。第一、第二和第三次戰役裏敵人不知道我們的現狀所以他們節節敗退。但他們清醒過來之後,就是我們節節敗退了。
緊接著毛澤東堅持要打第四次戰役。我們糧食供應不上,戰士穿的還是夏天的衣服。第四次戰役一開始我們處在劣勢,戰士凍死、餓死兩萬多人。又由於我們弱點的暴露,聯合國軍大膽還擊,又把戰線打回了三八線以北。這時候我們從國內又組織了10個軍的部隊,進行第五次戰役,結果這又是一場慘敗。第五次戰役裏我們一個師7000多人被俘,這是在國內戰爭中從來沒有過的現象。
接著我們就在三八線附近打防禦,防禦了一年,然後打上甘嶺戰役。這是一場再較量,打了43天。打到最後談判還是互不讓步,但當時我們國內的經濟已經非常薄弱,幾乎財政收入的50%都投入到戰場,我們也沒有決心再打了。打了我們不會得到勝利,就接受了美國人的條件,即俘虜遣返6000多人。在戰場上我們又打了一個夏季戰役,奪回來一些土地,就以此分界,這就是今天的朝韓分界線。
1951年,被共產黨部隊俘虜的美國士兵。
1951年,被共產黨部隊俘虜的美國士兵。 PHOTOQUEST, VIA GETTY IMAGES
問:你在《我經曆的朝鮮戰爭》一文中對戰爭的殘酷有很多細節的刻畫,能不能和我們再分享一些你在戰爭前後個人的遭遇?
答:我是文化教員,不會用槍,進入戰爭沒有別的話給我幹,就分給我帶了個擔架班。我的任務是掩埋進入醫院的死者,埋死人。抬進來,死了就歸我管,外麵死的不歸我管。這是一個野戰醫院,隨部隊流動,部隊在前麵作戰,醫院就跟在它的後麵,下來一個人包紮一個,搶救一個,往後麵送一個。死人就就地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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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講最殘酷的五次戰役。我們投入戰場之後一直把美國人趕到了漢城邊上,美國人很聰明,不跟我們較量。他用四個車軲轆跑,我們用兩條腿追。(追不上)我們隻能被迫撤退,撤退回來到中線打第二階段。這時候上麵給我們的任務是拿下加裏山,切斷洪楊公路,殲滅美二師。我們就在一天一夜之間,真的拿下了加裏山,但部隊傷亡真的太慘重了。
加裏山是朝鮮中部很突出的一個高山,在三八線南邊一點,敵人在這個地方已有準備,布置了障礙,鋪設了地雷。我們是強行進攻,幾乎是踏著地雷在前進,天上飛機在輪番轟炸,十幾個炮兵群支撐了一道一道的彈幕阻止我們前進。
到了加裏山的腳下我們換了一個團來攻堅,這個團幾乎用了整個團的生命,3000多人,把我們擺上了山頭。攻山的那個晚上我是做入院登記,我們就守在野戰醫院的門口,搞了個燈,一有人送進來,姓氏名誰哪個單位,快得很。一晚上我們三個人,大概不到10個小時,記下來1500多人。
我們還沒有占領山頭的時候醫院就要轉移了,緊跟先頭團。這個團是沿著一個衝積溝上山的,沿途那個傷亡慘重啊,現在心裏想起來都難受。我們有個小電筒,照了一下,看到(屍體)人疊人,人挨人,一堆一堆的。夜間因為看不見,敵人就拿機槍和炮火各種封鎖。我們就是用生命拱上去的。後來我們院的領導還要我們做個工作,說既然你們沒法掩埋,就薅一把草,把那些戰士的遺體蓋個臉。因為白天部隊上來,看到這個慘象會喪失鬥誌的。
我們就是這樣子,踏著自己戰士的屍體爬上了山。到了山頂我到現場一看,敵人隻有一個營在堅守,隻留下了兩具屍體。你就可想而知這場戰爭的傷亡比例了。他們以極小的傷亡造成了我們一個師幾千人的傷亡,阻止了我們的前進。後來我在韓國的軍事材料中間發現,敵人在這裏做了多少準備啊,路障、掛雷搞了十幾天。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是攻上去了。
這正是我們的弱點,我們的信息判斷有問題。一開始我們判斷山上是偽七師,後麵打上去了知道是美二師,根本不知道敵情。我們的指揮是混亂的。彭德懷當時下的命令,要我們到中線附近作戰,吃掉敵人六到七個師,你看看他嘴巴多大!我們根本不知道部隊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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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執行命令非常堅決,一天一夜不折不扣的拿下了加裏山,切斷了洪楊公路。殊不知配合我們伏擊的27軍沒有到位,我們把敵人攔住了,攔下了幾十輛坦克,200多輛卡車。可是敵人跳車就跑了。
切斷洪楊公路之後,戰鬥剛停,我到戰場去看了一下,我們打死敵人500多人,俘虜了一個連。這是我們全部的戰果。後麵我們的《人民日報》吹,說我們俘虜了5000多人,誇大了10倍。
就在這個時候,又一場慘劇搞到我們的頭上。我們的一個後備團,因為從加裏山插到洪楊公路,又是一個衝積溝,我們這個團隱蔽在這個衝積溝裏麵備戰。美國人發現了他們,結果16個炮兵營打我們一個團。炮轟了三個小時。
結果我們去搶救啊,傷亡2000多人!完整的屍體我們把他擺到溝中間來讓擔架運走。但胳膊、腿、碎骨,我們去撿了,就拿紗布包上,一卷一卷地塞到石頭縫裏,就算是把他們安葬了。但我們心痛啊!我們的人犧牲在異國他鄉就是那麽一個下場,屍首不全,我們收拾了整整兩天兩夜。為什麽我說殘酷,那個人啊,大白天奇形怪狀地死在你的麵前,這裏一個腿,那裏半個胳膊,那裏半個腦袋,我們都一個一個把它包起來,你說這個工程,這是人啊!不是牲口啊! 
中國河口展示的毛澤東和金日成的合影,攝於2013年。
中國河口展示的毛澤東和金日成的合影,攝於2013年。 HOW HWEE YOUNG/EUROPEAN PRESSPHOTO AGENCY
問:戰後你的思想是怎樣發生轉變的?你還回過朝鮮嗎?
答:朝鮮戰爭結束,我到誌願軍當時還在朝鮮的總部的展覽館,去參觀。他們專門從上甘嶺537.7的高地上切了一塊土地,厚30公分一平方米,拿去做展覽。結果發現這一平方米上麵有2300多塊彈片,裏麵大多都是人的碎骨和樹的枝叉。你就可想而知,當時這塊土地上一平米要落下兩個炮彈,人還能生存多久。
我戰後沒有回過朝鮮,不是不想回去,是沒條件回去。回部隊就整個搞部隊建設,現役軍人也不讓你去。我當然想回去看一看了,那是我戰鬥過的地方。但是沒有機會。
當時我還對這些事情也沒有什麽怨恨,當時什麽都不知道。那是若幹年後,我進入軍史之後,我各方麵調看材料才了解真實的曆史情況。但打仗的時候沒有那個感覺。當時我就是當兵,抗美援朝,很英雄那種勁兒,我有國際主義精神。但蘇聯的材料一公布,我們大失所望,悔恨,為什麽要參與這場戰爭?我們受了欺騙!
問:你有和其他老兵交談過這些情況嗎?他們怎麽看?
答:我這個院裏麵就有很多老兵,這些人在一種意識形態的固化下麵他們不講真理。隻要說打老美,他們就說正確。他們把朝鮮當成一個不聽話的孩子。前幾年,我們院裏麵舉辦過“抗美援朝六十周年”紀念會,我在紀念會上發表了一通譴責金家父子的言論。結果有好多人圍攻我,說我反動。現在好了,他們現在對朝鮮的這種表現終於有了認識,對朝鮮的態度有了轉變。他們現在每天都在外麵議論,現在我們國家的輿論也開始左右他們了,你看看前不久朝鮮發表的講話罵中國的,這是多強烈的反應啊。
當然關於原子彈大家意見還是不一樣,他們很多還是覺得大國能有原子彈,為什麽小國不能有?這不是欺負人嗎?他們不懂國際條約,現在他們討厭朝鮮不是因為原子彈的問題,而是這個國家在根本道義上就是流氓行為,尤其是這些領導人的行為,攻擊中國,顛倒曆史。
問:你覺得你對朝鮮這樣的情感在老兵裏麵是少數嗎?
答:這個情感還在發酵,往外擴散,現在對朝鮮的這種看法有越來越多的人同意,包括社會上的人。
2018年6月,北京,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和朝鮮領導人金正恩在人民大會堂。
2018年6月,北京,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和朝鮮領導人金正恩在人民大會堂。 KOREAN CENTRAL NEWS AGENCY, VIA 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問:中朝雖然互相成為盟友,但雙方的軍隊聯係並不像西方的軍事聯盟那麽緊密,你們當時兩個軍隊的關係是怎麽樣的?
答:我故事說不完。我們一入朝,朝鮮人民軍就不讓我們兩支軍隊經常聚集在一塊。我們這支軍隊的民主程度很高。經常開民主生活會,給領導提批評:打仗不行,多吃多占,表現不好。但他們不一樣。我就見過幾次,他們一個班長帶著一個兵去老百姓家收稻草,他們那個班長就在旁邊不幹活,遊手好閑。在我們這裏別說一個班長, 就是營長、團長照樣要幹活。有一天,我行軍打前站帶著一個班走在前麵,一個朝鮮軍官也走在一塊。我們吃的很隨便,自己弄自己吃。但他發現一個老百姓屋後麵有一盆蒜,綠油油的,那個軍官毫不客氣端過來就給人家吃光了。他們和老百姓關係就這樣。老百姓在旁邊看著心疼啊。這麽一個簡單的東西就反映了他們的軍民關係。所以他們就不想讓他們的部隊和我們接觸,怕受影響。
我們當時也就看不慣他們的軍官。他們的軍官,穿著靴子、呢子衣服,雄赳赳氣昂昂的,一遇到講話,喔唷,就和朝鮮現在的廣播員一樣,咕嚕嚕那種訓斥,很討厭,沒有親切感。
第二個故事就是,聯合國軍仁川登陸後我們去了兩個師,113師、114師。這兩隻軍隊都是東北成長的,在延邊成長,跟著林彪,本來朝鮮人就多,後麵我又換了一批朝鮮人進去,最後就把他們留給了朝鮮。現在是朝鮮的五軍團、六軍團。60年代之後他們在這裏麵凡是幹部中間親華的就一律排斥,你看看他們做的這些事情吧。
問:當時怎麽想到寫《我經曆的朝鮮戰爭》這篇文章?
答:我知道很多人認識我就是通過這個文章。我是在網上發表的。我當時寫這個是從我們軍史的角度考慮的,我們國家意識形態占主導,軍隊的軍史黨史隻準講六個字:光榮、偉大、正確。凡是負麵的東西一律不能見諸報刊。所以我覺得我寫這個有意義。
發了之後我收到很多電話,支持的人也很多,也有罵娘的,不過那是少數。很多戰友也聯係我,他們並不反對我的事實,隻反對我離開了黨的基本的東西,他們說:“老劉啊,你不要幹這種事了,共產黨待我們不薄,有吃有喝,你幹嘛呀要反黨亂軍?”
但是我89年退休走出了軍隊之後,進入了《炎黃春秋》。《炎黃春秋》這一幫老人之前是跟著毛澤東的,但他們最先站出來反對毛的路線,有理有節。他們敬告我:“講真話。”這就是我的出發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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