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美蓮是充滿必勝的信心前來美國的,她自認了解李延祚,了解他的人品,了解他的行為方式,了解他心底裏渴望父愛的特殊經曆。她認為,一旦她說出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的事實,李延祚會立馬跟她走,更何況父親鈕運鴻還是他的恩人,同時他們畢竟是相愛了七八年的戀人啊!她認為這三重保證像大山一樣堅固,經得起任何風雨考驗。把李延祚召喚回來,就像持票進影院一樣的容易,邁邁腿的力氣就行了。
她哪裏想到,她必勝的信心之塔在端木葳蕤走進教堂的那一刻便坍塌了。她回首一顧的瞬間,端木葳蕤的美麗強烈震撼了她,那一刻,她完全相信,端木葳蕤有令男人為之赴湯蹈火的魔力,如果柳下惠再生,也會為之動容。她泄氣了,並自慚形穢,木訥地看著新娘子在她麵前飄然而過。但是,精明絕倫的慕容夏菡察覺出她此時的心理變化,輕輕地在她的耳邊說:“你是來幹什麽的?不能連叫陣的勇氣都沒有!”話音雖輕,卻如同棒喝,把鈕美蓮從惶惑中追打出來。
當她拉著幼小的孩子一步一步走上聖壇的時候,孩子溫柔的小手給了她堅定的力量,她覺得自己有責任給孩子找到父親,找到堅實的依靠,找回缺失的父愛。她察覺到無數雙閃亮的目光一起向她射來。這些目光有驚詫,有獵奇,有憐憫,也有憤怒。恰恰是這些憤怒的目光,激怒了她本已泄氣的心:李延祚本來是我的,你們應當憤怒她才是。正是這憤怒的心理支撐,她的腳步變得穩健,像一個身臨絕境的士兵突擊,雖然勝利與否不得知,衝鋒陷陣的勇氣是必需的,為了孩子,也為了自己。她本想走上去先摑李延祚一個耳光,用先聲奪人的舉止占據主動、充實底氣,把事情做得更有聲色。可是,在見到李延祚的瞬間,她失去了勇氣,眼前站立的是她魂牽夢繞的人,還是那樣的可親可愛,隻是消瘦了些。眷戀之情頓時湧上胸間,神經微微地顫抖,原本要伸出的手也鬆軟下來。在這關鍵的時刻,孩子的溫柔小手拽拽她的衣襟,用稚嫩的聲音問:“他們在做什麽?”這稚嫩的聲音把她從傷感中拉回,麵對神父,她說出了事情的原貌。當她說出這是我們的孩子的時候,她看見李延祚震驚的神態和接之而來的悲憐表情,覺得事情有了希望,孩子果真牽動了他的心。可是,須臾間,李延祚在四鞠躬之後匆匆而去,希望又變得飄渺起來。她不知所措,木訥地站在神壇上,一直到母親和慕容夏菡來到她的身旁,她才清醒過來。她一下子伏在慕容夏菡的肩膀上,淚水簌簌而下。抱在外婆懷裏的孩子見媽媽哭了,也哇得哭出聲來。童雅琴也傷心地哭了。神父似乎也被這悲傷的氣氛所感染,不停地在胸前劃著十字,小聲的禱告。
之後,她們離開了教堂,回到下榻的賓館。剛進大廳,有好奇的人們前來詢問事情的真相,卻被慕容夏菡果斷地拒絕,她說她們需要休息,請不要再給這顆悲傷的心添亂。傷心落魄的鈕美蓮進了房間一直以淚洗麵,懂事的孩子這時不哭了,不停地拿紙巾給媽媽擦淚,這更使得鈕美蓮傷心,摟著孩子哭個不停。童雅琴看看慕容夏菡,意思讓她想個辦法來,老這樣哭也不是事。慕容夏菡想了想,對孩子說:“毛毛,看你媽媽一點也不英雄,成了好哭的毛孩了,我們刮她的鼻子好不好?”毛毛馬上扭過身來,用小手在媽媽的鼻子上刮上刮下,還說:“媽媽好哭,英雄可不是這樣的啊!”鈕美蓮破涕為笑,在孩子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好了,媽媽聽話,不哭了。”
鈕美蓮擦擦眼淚,“夏菡,你看這事有希望嗎?”慕容夏菡心頭有些亂,眉頭皺了皺,“讓我再想想。”鈕美蓮又問母親,童雅琴直爽地說:“我看難。你看那端木長得那個妖豔,糟老頭子見了都會起花心。李延祚不是聖人,怕他舍不得離開那個狐狸精。”鈕美蓮聽了母親的話,眼神更加灰暗,童雅琴並沒有顧及女兒的忌諱,繼續說:“男人都有花心。當初,你爸爸的前妻帶著兩個兒子從關東來青城興師問罪時,見到那兩個虎頭虎腦的孩子,我真的擔心你爸爸難過兒子關,那是他的親骨肉啊,當時你哥哥天成還沒出世。可是,你爸爸對那兩個兒子卻無動於衷,在兒子和我之間他選擇了我,因為我比那個黃臉婆年輕漂亮。所以,你不要再有什麽盼望了,他李延祚不會再來到你的身邊。”說到這,她歎口氣,“這都怪你啊,當時,我可是極力勸你將孩子做掉的,你不聽,說李延祚肯定是遇到了難過的坎坎,一旦過了坎坎,他肯定會回來。”
童雅琴不經意的一句話,又燃起了鈕美蓮心中的希望之火。當時,她的確是這樣認斷的:一旦過了坎坎,李延祚一定會回來。她想了想,覺得現在還是讓慕容夏菡先和李延祚通氣為好,這樣可以試探一下李延祚的態度。慕容夏菡覺得試一試未嚐不可,就撥叫了李延祚的電話。他們通話的時候,鈕美蓮的耳朵一直貼在慕容的手機旁傾聽,她聽到了李延祚的狂笑、調侃和最後那句模棱兩可的話,不由得怒火中燒,接過手機親自撥叫李延祚。撥通之後,不由李延祚分說,一股氣地說出了那些又氣又恨的話,心思興許能將李延祚拉回,哪想到李延祚又讓她等待,這分明是遮掩,看來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氣惱和惶恐一起向她襲來,腎上腺激素成倍的分泌,她站立不穩。幸好慕容夏菡及時地扶住了她。
她聽從慕容夏菡的吩咐,做了幾次深呼吸,奪命的腎髒悸動漸漸地平穩下來,可身上出的汗卻如同水洗,全身濕漉漉的,一丁點力氣都沒有。慕容夏菡見她疲倦的樣子,就勸說她上床上躺一會兒,她連話都說不出來,隻是微微地點頭。童雅琴此時也察覺出女兒遭受嚴重創傷後的羸弱不堪,心裏暗暗地懊惱不該說出那麽令其絕望的話來,就夥同慕容夏菡將女兒扶到床上。
慕容夏菡坐在床邊,拉著鈕美蓮的手,“美蓮,我是這樣想:事情還是有希望的。為什麽呢?你讓他解釋分手的原因,這是極其合理的要求,他應當也必須做出合理的解釋。七八年的相愛,毛毛的爸爸,鈕伯的恩情,這三點中哪一樣都值得他做出解釋。這樣你就可以把覃雪茹的懺悔說給他聽,從而化解你們之間的障礙。如果是這樣還不能將他拉回你的身邊,那李延祚也就不值得你留念,你也就不必為此傷情傷身。你說是這樣嗎?鈕美蓮點頭。慕容夏菡接著說:“所以,盡管接下來的時間很難熬,但我們也得耐心在這兒等著,而且我們明天還得出去玩,去曼哈頓,去看自由女神,去登帝國大廈。來一趟不容易,不要辜負了這個機會。我們要在愉快中迎接幸福來臨,即便迎接不到,也得讓他李延祚看看你鈕美蓮闊達的胸懷。”鈕美蓮笑了,臉上重新出現生氣。毛毛聽慕容阿姨說要去看自由女神,高興得隻拍小手,“啊,啊,要看自由女神了,媽媽也得買一頂王冠給我帶上。”鈕美蓮說:“好啊,媽媽和姥姥、慕容阿姨明天就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