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地揮一揮手

居美國華盛頓, 就職政府部門, 花甲年歲, 天天等下班, 月月等薪水, 年年等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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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遷 (ZT, 小說)

(2020-10-12 08:42:32) 下一個

讀後歎息一聲。-轉載者

 

菊英終於與老公根生離婚了。

 

  原因很簡單,女兒16歲按政策可以回滬了。而老公是個江西老俵一一一個整天奔波在公路上的卡車司機。自己沒啥文化,雖說是個68屆初中生,冠以“知識青年”的稱號,但實質就是個小學文化程度,從鄉下插隊上調到縣水泥廠幹得是體力活,工資又低,還偏偏遇到屋漏逢大雨,工廠經營不善,瀕臨倒閉,自己也下崗了,小小的縣城又找不到活幹,女兒回滬,也需要陪伴。

 

  菊英思前想後,決定與上海的兄弟姐姐商量女兒落戶的事項。她父母早亡,排行老二,上麵一個姐姐,下麵三個弟弟。誰知,她一開口,四個同胞手足個個都啞了,一個都不願意接受這江西外甥女落戶自己家中。菊英傷心欲絕,恨他們毫無手足之情,知道他們無非是怕女兒占有他們夲來就不寬敞的住房,想寫下保證書隻求落個戶口,決不占用他們的房子。即便如此,他們也不答應,心焦如焚的菊英這時狠不得給他們下跪,求求他們了。她決不想叫女兒一輩子守在小縣城裏,永無出頭之日。這樣磨蹭了一個多月,她姐姐終於給她出了個餿主意,與丈夫離婚,在上海找個人家,自己與女兒戶口都可落下,這主意一經提出,三個弟弟齊聲叫好,說是個好辦法!

 

  菊英與老公感情雖說算不得相親相愛,如魚得水,有時丈夫喝醉酒還會朝她揮拳頭,事後清醒時又懊悔向她賠不是,但畢竟有十多年的夫妻感情,還生了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夫妻倆都疼愛有加,女兒也乖巧伶俐,這樣的家庭怎能說散就散哪!她心底是極不情願的。

 

  一方麵是女兒的前途可以在中國最大的城市發展,另一方麵是夫妻的分離。最終,迫於無奈,她咬著牙答應了。她心底明白,自己已是半老徐娘,姿色平平,文化不高,手藝又沒有,在上海找個好人家比登天還難,但她姐姐倒是幫她找到了,那是個五十歲還未結婚的光棍漢,住在姐姐家隔壁弄堂,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間8平方米的獨居小屋,雖說是個屋梁呈三角形的“三人角”,但在上海這個寸土寸金的大城市也算有個立腳之地,起碼可以容納菊英母女倆入戶而無人幹預,他們打著小算盤,女兒過幾年就可嫁人,菊英老來在滬就有了棲身之地。

 

  菊英老公萬般無奈下隻好與她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討了這麽個上海知青老婆,真不知是喜還是悲!

 

  菊英帶著女兒回到闊別多年的家鄉一一上海。望著一幢幢高樓和車水馬龍的街道,心裏毫無喜悅之感,泛起陣陣酸味。母女倆臨時住在姐姐擁擠的屋子裏,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和不自在。沒幾天,菊英就被姐姐領到那個男人家中。這是個矮小瘦弱,看上去萎萎瑣瑣的中年男人。雖剛過五十,但頭已禿頂。眼前這個男人與身材結實相貌端正的前夫根本無法相比,但誰叫根生是江西人,沒法將女兒戶口落到上海呢!命呀!菊英一想到今後要與這個男人同床共眠,心裏不由產生一種惡心的感覺。這男人望著菊英,雖談不上漂亮,但紅樸樸的臉龐與不胖不瘦的身材倒有幾分韻味,女兒正值花季,長得亭亭玉立,挺討人喜歡的一個女孩,他心裏一喜,開口說:“我姓張……在公司做財務……你同意……就搬……搬來吧!”噢,還是個結巴!菊英心裏如打翻五味雜缸,挺不是滋味,但迫於姐弟們的淫威,容不得自己,為了女兒的戶口和有個棲身之處,隻好咬咬牙點了點頭。

 

  就這樣,倆人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兄弟們圍攏一起吃了個飯,權當結婚宴席了。

 

  當晚新婚之夜,女兒被姐姐領回家,暫住姐姐家。姐姐的如意算盤是叫女兒考個寄宿學校,過幾年畢業後趕快嫁人,妹妹有了著落,他們姐弟們就可舒口氣,放下一個大包裏了。

 

  屋子裏隻剩下菊英與她的新婚丈夫,這個從沒碰過女人的光棍漢局促地坐在床沿,嗨嗨幹笑了二聲,講自己好累了,慢慢地倒在床上睡著了,一夜也沒再理菊英一下。菊英環顧四周,這是個8平方米左右的小房間,屋頂呈三角形,有幾根木頭梁柱支撐著,房間很簡陋,一隻4尺寬的床,一隻五鬥櫥,一個不大的折疊方桌和幾個凳子,這樣便擠滿了小屋。看來上海未婚女子是看不上這樣的屋子。幾天的新婚日子就在沉悶的空氣中渡過,新郎一直沒碰她一下,這倒有點反常。菊英暗自滴咕,難道我就這麽沒吸引力了?這晚,她紅著臉挨近他坐在床上,主動幫他脫下外套……忽然,他背過身捧著臉抽泣起來:“我……不行……有病……”,他突然轉過頭,窘迫地說:“對不起……我怕人笑……不敢講……”,菊英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個生理有病的男人!難怪五十歲還是個光棍漢!事到如今,菊英不知是喜還是悲,喜的是這個令人厭惡的男人可以不碰她,悲的是她將陪伴這人渡過終生,自己可是個健康女人哪!

 

  菊英沒有手藝,便在附近菜場擺了個小攤,包餛飩賣,可攢點小錢,補貼一下家用。這男人還算老實巴交,工資大部分交給菊英開銷家用,自己也沒啥嗜好,不抽煙不喝酒的,菊英也就慢慢隨遇而安了。女兒住校去了,省得看姨媽臉色過日子,一家人平靜渡日,女兒有時會談起爸爸,菊英隻有暗自神傷了。

 

  這天,菊英如往常一樣忙完早攤準備回家,抬頭突然發現麵前鐵塔似地站著一個男人正癡癡地望著自已,定晴一看,大吃一驚,是前夫根生來了!“你……”“菊英,我總算找到你了……”

 

  “你咋知道我在這兒?”

 

  “女兒寫信告訴我的!……你還好嗎?……”根生火辣辣的眼神讓她產生忐忑不安有點眩暈的感覺。

 

  菊英覺得這人來人往嘈雜的地方實在不方便講話,就帶他去了家中。老張上班去了,要到晚上才會回家。房門剛關上,根生就迫不及待地抱住她:“阿英,想死你了!你走後,我過得啥日子噢!”

 

  “你……你……”菊英被他強有力的擁抱有點喘不過氣來,渾身顫抖著,一股暖流在她胸中湧動。“久別勝新婚”的感覺電流般地衝擊著這兩個昔日的夫妻之間……過了許久,菊英才緩過神來說:“你怎麽來了?這兒不能待的……!”

 

  “他對你好嗎?”

 

  “好啥好!……”菊英在他耳邊悄悄滴咕了一句,根生大笑起來:“噢,原來是隻不會下蛋的閹雞呀!”

 

  菊英趕緊捂住他嘴巴,紅著臉看著這個結實得像壯牛似的漢子,呐呐地說:“我們實際上是假夫妻,他從不碰我!”

 

  “真好,要的!……”根生高興又深情吻了下菊英緋紅的臉蛋。

 

  根生這次運了一車冬筍來,這是江西贛南特產,一方麵想跑個長途賣個好價錢,跟菊英結婚這麽多年,每次菊英回滬總要帶一馬袋冬筍,他知道上海人喜歡這玩藝,而當地人並不待見它,他便宜收購,再到上海可賣個好價錢,另一方麵,他實在想念菊英母女倆,想把賺到的錢送給女兒零用,就這樣一路山路顛簸開到上海。

 

  菊英瞞著老張,隻說江西老鄉運來一車冬筍,叫她合作做生意。精於做小生意,菜場已混熟的菊英不幾天就將一車冬筍賣個精光,又賺了一筆錢,根生除掉開銷與夲錢,有三千多元結餘全數給了菊英。

 

  “這是給咱們女兒的……”根生嘻笑眼開地說:“你知道伐,我很少喝酒了,為了咱們的女兒,我要多賺點錢,將來讓女兒風風光光嫁個好人家!”菊英深情地看著昔日老公那張風塵仆仆的四方臉,心裏一酸,落下淚來,昔日的夫妻又麵臨分手了。

 

  日子無聲無息地過去了,菊英還在擺她的餛飩攤,老張每天早出晚歸在公司上班。夫妻倆也沒吵鬧,也沒激情,像對搭夥過日子的朋友似的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女兒除了星期天回家與母親團聚一下,天天住校,根生一年總來二三次長途運輸,不是賣冬筍就是賣樟木板,夏天還會運車竹涼席過來賣,倒也銷路蠻順。老張逐漸對她這位“老鄉”也睜一眼閉一眼,瞎子摸象,心裏有數,反正這老婆也是個擺設,外麵名聲好聽點,沒人再瞧不起他,叫他“老光棍”了。這女人勤勞能幹,屋裏屋外打理得幹幹淨淨,回到家又有熱飯熱菜伺候,自己也滿足了。

 

  女兒長成十八歲的大姑娘,出落得標致動人。她雖在住校,放暑假有時會在家呆幾天,媽媽打發她去姨媽家小住,白天來家吃飯,女兒喜歡吃媽媽煮的飯菜,說學校食堂飯菜不好吃。這天中午吃了飯,因昨晚電腦玩久了,連打哈欠,老張不在家,菊英叫她就在自己床上躺一會兒,然後掩上門出去看一下攤位。女兒答允著,斜靠著枕頭,一會兒沉沉進入了夢鄉。這時,突然老張回家了,他是乘中午休息時來家取一份資料。進屋後,見菊英女兒睡得正酣,他瞥了一眼,突然,像有一股電流衝擊著他,將他目光緊緊吸引到床上那個臥睡的少女身上,夏天的衣衫那麽單薄,少女隱約可見的乳房隨著呼吸一起一伏,粉嫩的天使般的臉上露出少女特有的紅潤惹人愛憐,他不由輕輕走上前去,呆呆地望著,雙手不由自主顫抖著,竟鬼使神差地想去觸摸一下那從未探索過的地方……

 

  這時,突然門開了,菊英進屋來,看到這一幕,發瘋似地衝過來,抓住他的雙手,嗷叫著:“你幹什麽?!……”菊英兩眼怒睜,猛地將他推倒在地,嚇得老張魂飛魄散,縮回手去。“你這老渾蛋,沒夲事的廢物!敢碰我女兒!”

 

  “沒……沒有……”老張囁嚅著,更加結巴,小聲哀求著,辯解道:“我想……蓋條毛巾……給她”,菊英大聲嗬斥著,根夲不容他辨解。菊英也是回家取東西的,見房門虛掩著,心裏一驚,趕快推門正好見到老張抖索著雙手向女兒的衣襟伸去,幹瘦的猴臉上有一種從未見過的猥瑣的神情,她一下子血湧上腦門,如發瘋的母獅般衝上前去,想不到這個對自己秋毫無犯的老男人竟對女兒露出猙獰麵目,這怎不叫她氣憤填膺,積壓以久的怒火終於火山爆發了!

 

  想到自己的前夫與自己若即若離的樣子,想到要與這種窩囊廢過一輩子,特別是女兒如自己的命根子,她決不允許任何人玷汙她,動她一根毫毛,現在母女倆上海戶口已有了,這種毫無感情的夫妻生活也該結束了。

 

  不久,經過法院的多次調停,錯在男方,女方堅持要離,最後判決下來,菊英獲得一半財產,即房子一半歸女方,男方暫搬出去租房居住。又過了一年,那兒房屋拆遷了,菊英因有二人戶口,分得二房一廳新房,她與根生又複了婚,一家三口在上海安了家,菊英瞧著裝修好亮敞的新房,覺得苦盡甘來,丈夫在上海也尋到了工作,在一家私營企業開麵包車,自已也應聘去一家超市當名售貨員,女兒也將畢業了。

 

  至於那個老張也分得一室一廳房子,隻不過又恢複“老光棍”的生活,隻是那兒新樓房獨門獨戶,沒人管別人家閑事,他也安心逍遙地過他單身漢的快樂日子。隻是兩家住得近,菊英有時小區遇見他,心裏倒有點歉疚之心,雖說女兒之事叫她惱火,但畢竟沒有動到她一根毫毛,自己有今天的好曰子也有他很大緣由,有時想想心底裏反而升起一種感激之情。於是,他們一家與老張倒成了下半輩子有來有往的好朋友,比起親姐弟還要親昵些,逢年過節,菊英總會叫上老張來家作客,與根生推杯換盞喝上二杯,每當這時,老張又恢複了他憨厚的表情,結結巴巴嘟濃:“好人,你們就是我親兄弟……女兒就是我親侄女……

 

  根生聽罷,不由哈哈大笑,搥他一拳,差點把他打翻在地:“你這家夥,身子骨這麽差,還討老婆不?”

 

“不……不,不敢了……”他羞愧地瞟了菊英一眼,二人半醉半真地講著酒話,拉拉家常,菊英從未感到這樣舒心,臉上笑開了靨,老張好像第一次看到菊英竟有這般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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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一素子 回複 悄悄話 好故事,好結局。錯在黨錯在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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