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 博客訪問:
正文

讀餘華的<<第七天>>

(2014-08-30 19:13:10) 下一個

讀餘華的<<第七天>>

最近一年很忙,沒時間讀中國小說。這幾天放假,順便在學區圖書館借來一本餘華的<<第七天>>消遣。坦率地說,這部小說不像從前的餘華小說那樣吸引我了。不知道是餘華的寫作水平變了,還是我的閱讀欣賞水平變了,或者兼而有之。

我從這部小說裏,讀出了餘華欲說還休的宗教意識。小說中的那邊很像天堂,卻又不是。因為小說中死去的那些人都不是基督徒,餘華的文字無法把他們帶到天堂。本書的起始處引用了<<聖經>>的“創世紀”,加重了這本書的宗教色彩。

 

抄一份網絡書評備忘。


《第七天》:餘華的停滯與疲遝

2014年05月20日10:47  讀書專欄  作者:遆存磊  評論中大獎(18人參與)
 
 
第七天第七天

  文/遆存磊

  如果說前作《兄弟》是給許多熱愛餘華的讀者以重重一擊,或曰“下馬威”的話,那《第七天》就是持續的創作信譽透支了。餘華是國內作家中地位奇特的一位,先前自《許三觀賣血記》之後,十年未有新作問世,若放在別人那裏,或許會有世事紛紜、幾被遺忘的遭際,但於餘華,其潛在的聲譽不降反升,成為一個頗有意味的存在。因之,《兄弟》出版,引起巨大反響,不過市場雖然成功,但評論口碑卻眾議紛紛、毀譽參差,為餘華前期作品幾乎一邊倒的讚譽中夾雜進異樣的聲音。如今,《第七天》的出現,給了觀察餘華創作進一步走向的實物標本,然而可惜的是,餘華這部七年後的作品,並未透露其任何回勇之勢,隻是表明了他對微博與社會時事的熱愛與關注,並付諸實踐而已。以前有人說,新聞結束的地方,是小說開始的時候;不知餘華有無聽聞,但他事實上正是以《第七天》驗證之。其效果似距離期望甚遠,新聞固然止步了,手拿小說之筆的餘華卻並未多走幾步,更不必說真正深入事物的肌理與內髒深處了。

  《第七天》“雖雲長篇,頗同短製”,貫穿全篇的主人公楊飛,擁有自己的故事,但於整部作品而言,他更像是一個串場人物,由其將散落各處的多個故事連接起來。“第七天”之謂,自然有前六天在先,如此七章結構倒是現成,表麵看似有靈巧處,但實質討巧的成分更多些(另一種樣式的《十日談》罷了,不過時日略少幾天)。

  餘華將這許多故事串連在一起,顯然是以苦難意識為靈魂線。苦難與絕望,直至進入餘華在書中營造的“死無葬身之地”,一切的一切,均表明了作者的現實關注。且讓我們看一下這些故事都包含了什麽內容:墓地與殯儀館火化等級分明,貧富之間有著明確的界線;強製拆遷,導致悲劇不斷;商場大火,死亡慘重,官方在死亡人數上大作手腳;醫院將死嬰做醫療垃圾處理,引來輿論嘩然;城市中有一個群體以租住地下室生活,被稱為鼠族;一殺人犯已被槍斃,被殺者卻忽然出現,冤假錯案即使糾正也不能使人死而複生了;一青年有冤屈,問題不得解決,怒而殺警察泄憤;打工者為給女友買墓地,甘願在黑市賣腎換錢,自己亦傷重死去等。如此這般,我們是否似曾相識,或說熟悉之極?一個作家肯於、敢於直麵現實,自然是好事,不過既然是文學創作,就要以文學的尺度要求及衡量,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餘華在麵對這個難題時,自然是有過深入考慮的,他最終選取了一種超現實的,或說魔幻的手法,即以鬼魂為主角來敘事,如此之多故事的針頭線腦納入這個框架與軌道,轉眼間有了某種秩序,獲得敘述的自由與合理性。不過這一手段僅隻為形式的皮毛而已,重要的是將現實的真切與苦痛轉化為文學的真切與苦痛,方是小說家根本性的工作。於此,我遺憾地看到,餘華似陷入失措之中,他做了多種嚐試,卻總是無法自現實的土壤之上升華至文學的空間。這種快火猛燒的方法,能否展示出那殘酷、苦難與絕望來,大可質疑。整部作品情緒的調門拉升得很高,欲感染他人的意圖曆曆如在目前,然而這反而露出了不少破綻,讓我們感覺出那份急迫的刻意來。如果拿前作《活著》、《許三觀賣血記》來做比較,可以看得更加分明,福貴、許三觀的苦難不可謂不深重,但餘華的敘述方式是點滴滲入,形象為先,理念潛隱,不急不躁,語調不陰慘反詼諧,那種情緒慢慢匯聚,最終充滿我們的胸臆,達到了文學的真實。而《第七天》中的諸多故事都有著現實的真實,但進入文學的文本,卻莫名地減色了許多,隻能說在走向文學真實的路途中跌跌拌拌,始終無法到達理想的所在。

  由於現實真實與文學真實的不能融合交接,使得作者深思選擇的超現實(魔幻)敘述手法不免如故作玄虛的煙幕彈,非但起不到預期的效果,還有為賦新詞強說“鬼”的嫌疑。固然每一個故事中的幽靈均背負著深重的人間苦難,他們的訴說血淚交零、慘切如斯,但奇怪的是,如此的絕望情緒卻不能完全地打動我們,雖感知其絕望,意識中反而升起某種“隔”的感覺來。苦難意識自然是作家的創作良心,但其醞釀應該是潛移默化、自然而然內傾的,文火燉之方有成功的可能,指望短期奏效隻會適得其反。餘華以前的創作大致有冷靜克製、哀而不傷的特點,而在《第七天》中,煽情的成分令人訝異地處處皆是,這對文學中的苦難而言不能不說有著極大的戕害,使整部作品的基調向著情緒泛濫的一麵滑落。因為有著這種基調在,雖然許多故事占的篇幅並不長,但閱讀之已有繁冗累贅的感覺,在不高明的手法調度下,他人的哀傷仍隻是他人的哀傷,如此多的悲痛仿若霧裏看花,並未使讀者感同身受,共鳴更是一種奢望了。這時我們不由得想起另一個餘華,那個寫少年在細雨中奔跑呼喊、福貴似無止境的苦難、許三觀的自得其樂及莫名悲傷的餘華,我們為他筆下的人物展顏或唏噓、默然,為那些作品中的靈光而注目與銘記,再看如今的《第七天》,其疲遝無力、粗糙而不修邊幅,不免令人黯然了。

  餘華曾說過,“三十多年來雜草叢生般湧現的社會矛盾和社會問題,被經濟高速發展帶來的樂觀情緒所掩飾。我此刻的工作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從今天看上去輝煌的結果出發,去尋找那些可能是令人不安的原因”。這雖然不是針對《第七天》的宣告言論,但其思路的延續性卻是顯豁的。餘華在《許三觀賣血記》之前的作品基本與自己所處的時代隔開一定的距離,自《兄弟》之後,對現實生活的關注大大增加,至《第七天》,幾近盡數取材於社會新聞。小說家采擷新聞入作品,本不是什麽稀奇事,太多的名作是這個來路,如《包法利夫人》、《高老頭》、《罪與罰》、《群魔》、《複活》、《老人與海》等。我們可以發現此類成功作品的共同特征,某條社會新聞觸動了作家的創作靈感,他以此為起點創作這部小說,一時一地的新聞事件固然是由來,卻慢慢進入一個時代病症或典型的深邃軌道中,且有些更是具備了超越時間拘囿的哲學意義。再看《第七天》,火候欠缺未免太多,新聞存在於新聞之中也還罷了,若有了小說家的參與改造,卻隻是平移三尺開個小灶,加蔥加薑加鹽加醬加花椒,帶來的僅為口味的濃重,質的嬗變未有發生,恐是難以服人的。

  在《第七天》中,餘華的語言的變化或退化也是嚴重的。他在早期《活著》等小說中的語言,簡潔,輕盈中夾帶反諷意味,富有舉重若輕的彈性;如今的《第七天》中的語言似乎隻剩下簡單了,幹枯而無味,重複中已然喪失了音樂元素。試比較《活著》與《第七天》的開頭:

  “我比現在年輕十歲的時候,獲得了一個遊手好閑的職業,去鄉間收集民間歌謠。那一年的整個夏天,我如同一隻亂飛的麻雀,遊蕩在知了和陽光充斥的村舍田野。”(《活著》)

  “濃霧彌漫之時,我走出了出租屋,在空虛混沌的城市裏孑孓而行。我要去的地方名叫殯儀館,這是它現在的名字,它過去的名字叫火葬場。”(《第七天》)

  小說的第一句話定下了整部作品的調子,《活著》的靈動之態顯然,而《第七天》以陰沉與無謂的重複開端,直至延續到了缺乏感染力的“死無葬身之地”,方告終結。

  記得曹禺晚年時,直言不諱的畫家黃永玉在給他的一封信裏,說:“我不喜歡你解放後的戲,一個都不喜歡……你失去偉大的通靈寶玉。”重提此事並不是為了證實曹禺的雅量與黃永玉的直率,而是表明一個好作家是存在喪失某些創作特質的可能的。餘華的創作曆程明顯地分為兩截,前後作品差別如此之大,令人驚異。作家自然有著調整自己創作的必要,但紊亂的動蕩卻不太令人樂觀,某種特質的恒定並非多餘,寫出好的作品方是終極的目的。對《第七天》做這許多剖析,並非為了酷評的快意,隻是希冀一位好的小說家能夠明了自己的長處與局限,早日尋回那一塊瑩瑩有光澤的通靈寶玉。

  書籍信息:《第七天》,餘華,新星出版社,2013-6


 



8/30/2014   956PM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葉虻 回複 悄悄話 很喜歡餘華的作品,《在細雨中呼喊》讀了至少不下十遍。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