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有水千江月
千江有水千江月, 萬裏無雲萬裏天.
小小班是老布和我在情人節那天買回來的一隻狗，她的學名叫 Kate 。老布執意要把 Kate 做為情人節的禮物，我萬般推辭。我是這樣想的，情人節送花，巧克力，首飾，衣服，包包都可以，如果有一天老布問起，你怎麽好久沒穿，沒戴某年某年我送給你的那個情人節禮物呀？我立馬翻出來，穿上，戴上就好了。不會 Hurt 他的 feeling. 你想想，這忽然間送一個活物，如果沒有照顧好，怎麽交待？而且我也還是有私心的，如果說是給我的禮物，那我不就變成 Kate 的 primary caregiver 了？我都快人到中年了，皮膚要保養，身材要保持，還要培養小班德智體全麵發展，更要將中華民族的養生之道傳承給老布，再來一個小的，還不會說話，每每要用心揣摩她到底要什麽，我活不活呀？我的好友王太太也很好奇，我怎麽忽然間變成了狗媽媽？幾個月前，我還信誓旦旦對她說我是不會養狗的！還是那句話，有時是感覺來找你，不是你去找感覺。
小的時候，看過一部外國電影，名字忘記了，內容也記不太清了，隻記得一群壞蛋洗劫了一個莊園或是一個豪宅，人好像被統統殺光了，隻有一個小 baby 被兩隻小黑狗用嘴叼著她的小搖籃逃出來了，後來這兩隻狗翻山越嶺，不斷逃避壞蛋的跟蹤追擊，終於成功地把小 baby 交到可靠的人手裏。狗真的是好忠誠呀，但是洋人才養狗，我不會養狗的！
改革開放以後，我來到上海，和姑媽住在一起，我們家的那條弄堂裏，有兩家人家養狗，她們家裏的老公都下海做生意了，太太也就病退在家享清福。我經常可以看見她們臉上頂著兩道犯青的紋眉，穿著帶泡泡袖的睡衣，手裏抱著她們的西施狗在弄堂裏曬太陽。停下來，跟她們打招呼，她們還叫我拉拉她們小狗的手手，說，我們家妮妮，莎莎，娜娜 whatever they called them. 很可愛的，不會咬人的，是一個乖女兒！天哪，把狗叫做自己的女兒，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不會養狗的！
出國以後，和一對有兩隻狗的夫婦住了整整一年，一年 365 天，不管刮風下雨還是下雪，他們天天都遛狗，早晚各一次，有時中午那個太太還從公司溜回家，放狗狗去後院玩上一小會。除了遛狗，還得賠狗狗玩，如果出門帶上他們，他們就一個勁地在車裏折騰，一會上，一會下的，不知道是誰帶誰出去玩。總之，好多好多事情。我是不會養狗的！
小班從二年級開始就哀求我們要養一隻狗，他年年都把這個寫在他的 X’mas Wish List 上，年年都失望，去年他的 Wish List 已變成養一隻綠烏龜就能滿足他了。我不想養狗的理由是，我沒時間照顧，狗 shed, 家裏會很難收拾，再說了我好不容易周末可以睡懶覺，我可不想為了一隻狗而放棄。我不會養狗的！
老布曾經養過一隻狗，叫 Ruby ， 很好很好的一隻 Black Labrador, 跟了他 13 年，後來年紀老到路都又點走不動了，就 put her down 了 . 老布為了 convince 我養狗，來了一個 strategic plan. 他說養狗是一個 commitment, 家裏的每一個人都要同意，而且每一個人都要做好自己的 part. 為了讓我和小班感覺如何養狗，而又不用 make commitment first, 他在網上看了很多短期照顧狗的廣告。有一個尼泊爾的小姑娘貼了一個廣告，說她要回尼泊爾看望家人 6 個星期，她有一隻 7 個月大的 Yellow Labrador, 放在 Kennel 裏太貴，她負擔不起，所以想找一個愛狗的人士看顧她的狗，她提供狗需要的所有 supply 。老布看了這個廣告就跟她聯係了，然後約定我們一家三口先去見見這隻狗。這隻狗叫 DAWA, 是尼泊爾語月亮的意思。對狗的第一印象還不錯，就答應下來了。我心想就六個星期我還能對付的，為了不讓老布和小班失望，我就決定試一試吧。可沒想到這一試 , 我是徹底絕了養狗的念頭 ! 這個 Dawa 來到我家 , 先是把我苦心經營的 flower bed 刨了個底朝天 , 可憐我那些嬌嫩的花骨朵都被他踩的踩 , 踏的踏 , 全部一命嗚呼 ! 更惡劣地是每天回家都能在地毯上發現他撒的尿 ! 這樣折騰了幾天 , 我實在忍受不了了 , 當晚開車衝到 Toys R S 買了一個 Gate, 把它放在一樓和二樓的樓梯口 , 他就沒法上樓了 ! 我們家的 Family Room 在二樓 , 吃完飯 , 大家都上二樓 , 他沒法上樓了 , 就在樓下哭 , 後來變成哀嚎 , 老布隻好犧牲他的冰球比賽 , 在樓下安撫他 . 我是盼星星盼月亮盼著 Dawa 的主人回來 , 6 個星期到了 , 收到他主人的 Email 說 , 家裏有事 , 機票延後了兩個星期 ! 我這個絕望呀 ! 後來的兩個星期我對 Dawa 冷淡極了 , 回到家就象沒他這個小東西 , 隻顧做自己的事 , 可是 Dawa 還是一如既往地對我搖尾巴 , 到處跟著我 , 一個勁地拿著他的玩具要跟我玩 . 想想狗這種動物也很可憐 , 自己的主人不能照顧他了 , 把他寄養在別人家 , 別人家的主人不把他當回事 , 可是他還是要討好他寄養的主人 , 否則可能連寄人籬下的屋簷都沒有 . 有時人的境遇也是如此 . 想到這裏 , 我對 Dawa 動了側隱之心 , 慢慢地又和他玩起來 . 兩個星期很快到了 , 他的主人終於回來了 , 第二天我們就把 Dawa 送了回去 , 他一見他的主人 , 先是愣了一秒鍾 , 然後象百米衝刺一樣 , 衝向了他的主人 ! 我們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 我是不會養狗的 !
Dawa
後來老布跟我和小班講 , 因為 Dawa 的主人在他小的時候沒有好好 Train 他 , 再加上換環境 , 他一下子適應不了 , 就到處撒尿 , 到處搗亂 . 如果我們要養狗 , 必須從 Puppy 養起 , 好好 Train 他 ( 她 ), 他 ( 她 ) 應該不會象 Dawa 那樣的 . 真的嗎 ? 我是不會養狗的 !
這樣一來 , 老布和小班有兩年沒怎麽正而八經地談養狗的事 , 因為我說 , I am not ready. 但不妨礙他們爺倆經常在賣狗的網站上看狗 , 看來看去 , 看了兩年 . 在這兩年中 , 老布也處於半退休狀態 , 有時還幫我做做飯 , 有時他也是閑的很 . 因為閑下來了 , 老布就更加變本加厲地在網上看狗了 , 還弄了一個 Folder, 把他喜歡的狗的照片打印出來 , 放在 Folder 裏麵 , 幫我補習狗的知識 . 而且反複強調他的理論 , 每個男孩在成長過程中 , 都需要養一隻狗 , 狗可以培養他們的責任心 , 還可以豐富他們的童年 , 而且鍛煉他們的觀察能力 , 因為狗不會說話 , 你要經常觀察 , 經常揣摩他的心思 , 人類和狗的交流是一門藝術 , 往往什麽樣的主人養出什麽樣的狗 . 聽他說的那麽邪乎 , 看他們那麽地想養狗 , 我就鬆了口 , 養狗可以 , 但別指望我做什麽 , 我隻可以 Look after the dog occasionally. 老布要我 define occasionally, 我說 , 我心情好的時候 , 還有你們爺倆都不在的時候 . 老布說 , 成 ! 為此 , 老布還叫小班寫下了 Contract, 小班必須做到早上起來和放學回家放狗去後院拉尿拉屎 , 拾狗的屎 , 每星期 brush hair, 當然不用提 , 每天要陪狗玩了 . 老布的工作是保證把這個狗狗培養成為一個五講四美的好孩子 ! 我這就要養狗了嗎 ?
得到了我的允許 , 老布和小班一下子來勁了 , 上網找狗 , 打電話 , 周末出門看狗 , 有一天 , 兩隻免提電話的電池被老布打的精光 ! 你想想 , 他得跟多少狗爸爸 , 狗媽媽交流呀 ! 從幾十隻狗裏我們 Narrow down 到幾隻 . 看到 Kate 的照片我的心就一動 , 在所有的狗裏 , 她不算是長得最漂亮的 . 但是她回眸一瞥的眼神是那麽地溫柔 , 好象在對我講 , 帶我回家吧 ! 第二天 , 老布驅車兩個多小時先去看了她 , 回來對我讚不絕口 . 他說 , 小狗很可愛 , 他去看的時候 , 一共有四隻小 PUPPY, 都很可愛 , 但是 KATE 是最可愛的 , 她一路小跑到老布麵前 , 仰頭看看老布 , 然後用小牙齒扯著老布的襪子一直到她扯不動了 , 反彈回來 , 一頭栽在老布的腳底下 ! 然後她試著坐下來 , 好讓老布好好看看她 , 可是她還太小 ( 當時隻有 6 個星期 ), 坐不穩 , 一下子往旁邊一倒 , 可是她不罷休 , 摔倒了 , 又爬起來 , 把頭仰得高高的 , 脖子挺得直直的 , 還要讓老布看她坐著的雄赳赳的樣子 ! 老布一看 , 就樂了 , 馬上掏出銀子 , 付了定金 . 說周末讓我再去看看 , 如果不喜歡她 , 還可以在她的姐弟中再挑 .
Kate 回眸一瞥
周末我去了 , 先看了 KATE 的媽媽 , 一隻五歲大的 YELLOW Labrador, Roxanne, 非常有風度 , 叫到她的名字 , 她幽雅地走過來 , 你伸出手 , 她先聞聞 , 輕輕地舔兩下 , 然後就任憑你擼她的毛 . 不叫也不上下亂蹦 . 再去看 KATE, 一群小 Puppy 一個絡一個在牆邊打盹 , 我一下子沒有認出 Kate, 因為她被其他的 Puppy 壓在最下麵 . 她的 Breeder, Lisa 說 , 一個星期前她就不讓 Roxanne 喂奶了 , 因為小狗要去新的環境 , 必須先短奶 , 否則會很難適應新的環境 , 她說 Roxanne 傷心地隔著玻璃門舔她的小 Puppy, 聽起來真象人一樣 . 這兩天 , 不斷有人來看小 Puppy, 小 Puppy 也預感到了什麽 , Stressed Out, 都拉稀了 . Roxanne 也很憂鬱 . 聽著聽著 , 我覺得這些狗媽媽 , 小狗狗越來越象人了 . 走的時候 , Lisa 抱著 Kate 親了又親 , Lisa 的兩個 Teenage 女兒還哭了 , 她們說 Kate 是六個 Puppy 裏麵最可愛的 , 她們舍不得她 . 我在旁邊也不爭氣的哭了 , 想想也是莫名其妙 , 我應該高興才對 , 我有小狗了 ! 有時感覺這種東西是很奇妙的 , 我從來都認為把狗叫做自己的兒子 , 女兒聽了怪別扭的 , 但是當我被一群愛狗的人包圍著 , 自己的懷裏抱著這樣一個毛絨絨 , 肉乎乎的小東西的時候 , 我也感覺這就是自己的小 BABY! Lisa 給了我們一大堆東西 , 其中包括一條粉紅色的小毯子 , 她說上麵有 Roxanne 和 Kate 的幾個姐弟的氣味 , 把它放在 Kate 的 Crate 裏 , Kate 去了新環境就會覺得還是被她的媽媽包圍著 , 這樣她就不會太 stressful. 去看 Kate 之前 , 好友長春藤 ( 她有一隻一歲多的 German Pointed Retriever) 來電話反複叮囑我 , 一定要全程抱著她回來 , 我一聽 , 樂了 , 還真象養完孩子 , 出院呐 ? 當我眼淚汪汪地和 LISA 告別 , 一下子覺得自己責任大了 , 我緊緊地摟著 Kate, 真的是全程抱著她 , 我能感覺她的心跳 , 她熱乎乎的身體 , 更重要的是 , 她褐色的眼睛一刻也不離地看著我 , 我就變成她餘生的依靠了 ! 這種感覺九年前小班出生的時候有過 , 九年以後我又有了這種感覺 , 你說感覺這東西奇妙不奇妙 ?
Roxanne
Kate
好文，生動！ :) 祝福你做個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