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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半是苦中來 (ZT)

(2020-06-26 12:07:19) 下一個

西南聯大的故事裏,南開似乎總是弱勢的那個,就像楊苡先生說的:“P字(指北大)好,T字(清華)香,N字(南開)沒人要”。其實不然,我曾經寫過許多名家的故事,他們要麽是南開的學生(楊苡);要麽是南開的老師(陶雲逵);要麽聯大畢業之後執教南開(穆旦)。

今天要寫的主人公,他生命的最後一站,屬於南開。長期以來,他的名字一直默默無聞,不被大眾所熟知,但在花了一個月讀完他的日記之後,我覺得有必要記錄下他的故事。

讓我們回到1937年的七月,北平。

這一年的夏天,對於北平所有老百姓來說都是刻骨銘心的。7月27日,日本占領北平,次日天津淪陷,戰爭如同旋風,忽然撲麵而來。

首先出走的是北平各大院校的教師們,因為他們不願和日本人合作,失節為稻粱謀,這樣的事是知識分子們最不能容忍的。

事實上,日軍占領北平之後,首先瞄準的找茬單位也是大學。八月,日本憲兵突擊搜查北大辦公室,發現了抗日宣傳品,他們抓住一個男人,問他:“宣傳品是誰的?”

這個微胖的男人回答:“是我的。”

8月8日,曾經和日本人打過交道的表姐夫跑來,說日本人可能要抓他,叫他不要再去學校,把他藏在自己的醫院裏。可是第二天,趁著小護士沒發現,他仍舊去了學校,理由是“不能讓大家為我擔心”。

他是鄭天挺,北京大學秘書長。他以一己之力獨撐局麵,保護校產和教授安全,沉著應對日本人和漢奸的詰難。

鄭天挺當時剛剛失去妻子半年。

他的妻子叫周稚眉,出身於泰州大鹽商之家,讀過私塾,兩人訂的是“娃娃親”。結婚時,鄭天挺還在北大念研究生。十六年婚姻,他們有五個孩子,家庭和睦,相親相愛。

直到1937年2月10日,除夕夜。鄭天挺的女兒鄭晏回憶,當時全家人正準備歡度春節,母親周稚眉突然肚子痛。因是春節,直到初五,家人才將其送到醫院。聽說要動手術,她陪母親說了會兒家常話,當時感覺母親雖然虛弱,但神誌清醒。在女兒眼裏,母親應該很快會好起來。

鄭天挺的夫人周稚眉和五個孩子

鄭天挺的日記裏透露了更多消息,妻子的病並不突然,1936年年終,有人送臘梅給他,那時候“時夫人病,下紅已將月,猶起而觀之”。“下紅之症”,看過《紅樓夢》的都知道,鳳姐也得過,是典型的婦女病。

正月初七下午4點鍾,本來要在醫院陪院的姐姐鄭雯提前回了家。鄭晏問她:“發生了什麽事請?”她說:“不知道。”是大人們讓她回家的。將近天黑的時候,鄭天挺回到家裏,神情沮喪,一夜無言。

周稚眉動了手術,但沒有下手術台,就去世了,這一年,她四十歲。五個孩子,最大的13歲,最小的5歲。

鄭晏說,自己“躲在臥室裏聽大人講話,得知母親在做手術時,醫生把手術器械遺忘在她腹腔內,必須進行第二次手術取出,母親因流血過多再也沒有睜開眼睛,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但鄭天挺日記裏的記載,周稚眉死於麻醉意外“以割治子宮,麻醉逾時不複蘇(160頁)”。

不管什麽原因,這都屬於醫療事故。蔣夢麟、羅常培等都主張鄭天挺和德國醫院打官司,最終,鄭天挺放棄了:“人已經死了,如果打官司能將人活過來,我就打,否則打這場官司有什麽用?”

1937年8月,獨立支撐北大的鄭天挺在外人看來,顯得格外鎮定而冷靜,他和胡適通信,為了避免搜查,用暗語。他也告訴蔣夢麟對於校產的安排和逐步送出北大教授的計劃。10月,在接到北大、清華、南開三校在湖南長沙組成長沙臨時大學的通知後,鄭天挺申請了一筆一萬元的匯款,分送給北大各位教授,並送同仁陸續南下,留在北平城的則給了幾個月的生活費。

隻有女兒鄭晏知道 — 他每日回來,除了工作,便是念經。沒有人能真正體味這個鰥夫的痛苦。

1937年11 月 17 日清晨,天氣寒冷。鄭天挺拒絕了錢稻孫(後任偽北大校長)的邀請,決心南下。

站台上有很多日本人,他和孩子們幾乎沒有告別,也沒有告訴孩子們自己的去向,在車站,他對女兒鄭晏說:“每月到東城一位叫沙鷗的女老師家去取100元錢,作為每月的生活費用”。他把家托付給了弟弟鄭少丹,叮囑弟弟,無論多難,孩子們都要上學。

在日記裏,鄭天挺對於五個孩子充滿歉疚,他一遍遍寫著:“苦矣吾兒”。

餘遂隻身南下,留兒輩於北平,含辛茹苦者九年,而氣未嚐稍餒,固知必有今日。九年中所懷念,惟兒輩耳。餘詩所謂“萬裏孤征心許國,頻年多夢意憐兒”,即當時之心境。——1946年7月7日鄭天挺日記

一路坎坷奔波,鄭天挺和教授們輾轉來到昆明。

因為時任聯大總務長、清華大學心理係教授沈履辭職,大家推選鄭天挺為西南聯大總務長。

1940年1月16日,梅貽琦給鄭天挺寫信:“聯大總務實非兄莫屬。”

 一開始,他是拒絕的。在日記裏,他早早就決定:“此次南來,決意讀書,以事務相強,殊非所望。(1938年1月24日)”

但是梅貽琦和蔣夢麟等聯大決策層認為,鄭天挺在蒙自時為租借房屋、建築校舍、教職員與學生之夥食以及學校保安諸方麵表現出來的幹練,已經為人稱道。楊振聲、施嘉煬、馮友蘭等還專門跑到鄭天挺家裏,給他留了紙條,“斯人不出,如蒼生何”。

1940年1月17日諸人留條:“斯人不出,如蒼生何?”

隻有真朋友知道這件事不好辦,因為又累又苦又複雜。

我們印象裏的西南聯大,是學生們努力治學,教授們艱苦教書,大家在戰爭中懷著戰鬥的心情,為中華民族留讀書的種子,未來的希望。但這一切背後,並不代表一團和氣。恰恰相反,三校之間的矛盾,遠遠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多。鄭天挺的日記裏,幾乎每一天都有這樣的瑣事:

羅庸教授和聞一多教授都要開《楚辭》及中國文學史一,兩人相持不下,要找鄭天挺。

生物係女助教的房子被男職員霸占,要找鄭天挺。

學生宿舍被偷了被褥鋪蓋,要找鄭天挺。

趙西陸要評職稱請升講師,遊國恩等不同意,“此難通過之”,來找鄭天挺。

朱自清推薦一個叫張敬的女士當國文係助教,結果有人舉報張敬獲得這個職位,是因為和羅常培有緋聞,羅以權謀私。這件事也需要鄭天挺調停。

蔣夢麟太太的司機老徐和教授們發生口角,教授提議辭掉老徐,蔣太太不同意,還是需要鄭天挺來說合……

一地雞毛。

1938年,前排左起:羅常培、魏建功、羅庸、鄭天挺與北京大學中文係畢業生合影。

可是鄭天挺不僅一一調停得當,還抓住一切機會讀書做學問。比如到觀音殿讀《明實錄》,臨睡之前讀《東維子文集》:

“用菜油燈燈草三根,讀《明史》至十二時,目倦神昏,始寢。”

他曾經給自己製定了一個學習計劃:

史書,五葉至十葉;

雜書,五葉至十葉;

習字,一百;

史書,先讀兩《唐書》、《通鑒》;

雜書,先讀《雲南備征誌》、《水經注》、《苗族調查報告》。

……

當然是做不到的,為了不讓人打攪自己,他甚至不得不把房門反鎖,換得一點時間,給學生出考試題:

反扄房門,作書,記日記,出試題。數日來惟今日得此半日閑,然而研究考試又逼來矣。—— 1940年8月13日鄭天挺日記

西南聯大《除夕副刊》曾描述鄭天挺為:“聯大最忙的教授之一,一身兼三職,是我們警衛隊隊長。雖然忙碌,卻能開晚車做學術研究工作。”

印象裏,鄭天挺似乎隻有一次生了氣。年末考評,校中有人說鄭天挺難以服眾,理由有二,一是容易遲到,二是魄力不足。

鄭天挺說,我喜歡睡懶覺,所以第一件事你批評得對,但是第二件事,不說別的,“當二十六年,敵陷北平,全校負責人均逃,餘一人綰校長、教務長、文理法三學院院長、注冊主任、會計主任、儀器委員長之印。臨離北平,解雇全校職員、兼任教員及工友。”

更何況,在這些日常瑣事中,在這些夾縫求學中,他念念不忘的,仍舊是故去的妻子。有人介紹他續弦的事,他堅決不同意,主要還是為了五個孩子。看了蔣夢麟夫人陶曾穀與蔣夢麟前妻所生的女兒蔣燕華發生口角,他更篤定不能續弦,因為“嚐謂繼室視前室子女之優渥,蓋無逾蔣師母者”。鄭天挺作為旁觀者深受刺激,認為不讓“前房兒女”受委屈的唯一辦法,是不續弦。

但多半原因,仍舊是鄭天挺心中,對於妻子周稚眉的那份愛與思念,斯人已去,感情卻刻骨銘心,無可替代。

日記原稿

每年妻子的生日、忌日,甚至入院的日子,他幾乎都念念不忘,每每登記。到了後來,朋友們知道夫人忌日將至,會主動來看望他,陪他散心:

“餘每夢亡室,多一慟而覺。魂苟相值,何無深罄之語?幽明雖隔,鬼神洞鑒家中之事,何勞更問?亡室沒於正月初七日,諸友多來相伴。”

看見梅花,想起妻子:"坐石鼓,久而忘去,不知夫人所培諸梅今若何已。"

過年在別人家裏吃到一道十香菜,猛然想起這是妻子的拿手菜:"在華亭寺逵羽見具年菜,遂念及吾家年時所備與夫人之忙,不覺泫然。"

喝酒打牌過了頭,想起的是從前夫人的告誡:"今日荒唐至此,不惟無以自解,且無以對亡者也。“

聽到其他女眷吵架的事情,回來憶及過去夫人之處世原則,想的是我夫人就不是這樣:”餘……輕裝南來,無日不以夫人為念”。

抗戰終於勝利了。

1945年9月初,鄭天挺到達重慶,準備回北平接收北京大學。十月到上海,見到了三表姐。三姐支支吾吾,這時,他才得知,之前留在北平,幫他照顧孩子的弟弟鄭慶玨已在這年清明去世了。

這位畢業於北平大學、曾赴東京明治大學法律係深造的高材生,在淪陷區擔任國立華北編譯館擔任編輯並兼任偽北大法學院講師。他日常很少說話,看上去脾氣很大的叔叔從來不讓孩子們進入自己的房間,也不和孩子們一起吃飯,因為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得了肺結核,這在當時是絕症。

鄭雯和鄭晏(右),後立者為叔叔鄭慶玨

鄭慶玨的病情迅速惡化,大咯血不止,三周後即逝世。鄭天挺在得知弟弟去世的消息後,整整一天把自己關在家裏,看自己從前拍的家庭錄像裏“亡弟亡室之像”,日記裏說:“吾負弟矣!吾負弟矣!”

他對孩子們也充滿愧疚,鄭晏回憶,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軍對北平的糧食供應越來越少,最開始供應一次糧食可維持三至五天生活,後來隻能維持兩天,最後一人供應兩斤糧食,要維持若幹天。糧食有玉米麵、玉米豆、豆餅、雜豆、混合麵等。玉米麵是最好的糧食,白麵從來沒賣過。所謂混合麵,實際除了少量豆麵外,大都是豆餅、豆渣、掃倉庫的庫雜糧等合在一起磨成的灰黑色麵粉,麵裏混有許多麻線、羊毛等雜質。“我每天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拿個舀子摘除糧食裏的雜毛,篩幹淨中午才能蒸窩頭。窩頭蒸熟以後怪味刺鼻,粘得難以下咽,吃後還要漲肚……二弟克晟經常餓得在夜裏哭,每當這時我就把自己的窩頭掰一半分給他們吃,家裏人人營養不良,小弟克揚骨瘦如柴,12歲的孩子體重僅20多公斤。”

鄭家五姐弟合影

條件如此艱苦,兒女們的讀書成績仍然優異:“得廉致侄書,知大女入偽北大西洋文學係,二女入光華女中高三,昌兒在盛新中學高一,惟未言晟兒、昜兒學校,且未提及晟兒,不知何故。年餘無兒輩書矣,得此念過於慰也。”

女兒鄭晏這樣回憶父親回來的那天:“父親從南方飛回北平的時候,北大事務科的梁科長特意派了一輛車讓我們到南苑機場接人。我沒有去,中午有許多客人要到家裏吃飯,我需要在家裏與老張媽準備飯菜。父親在一些留在北平的親朋好友和北大同仁的簇擁下走進家門,我終於見到了日思夜想的父親,小聲地叫了聲“爹爹!”父親撇開眾人走近我,慈祥、和藹地看著我,用鏗鏘有力的聲音說出四個字:“勞苦功高!”當時我特別激動,熱淚盈眶,八年來的辛酸苦澀全飛到九霄雲外了。我有許多話想對父親訴說,可當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抗戰勝利後,鄭天挺和家人在一起

1946年2月2日,又是一個除夕夜,距離鄭天挺失去妻子,已經過去了九年。鄭天挺終於獲得了久違的天倫之樂:“六時回家上供,與六嫂,董行佺表侄,柴誌澄表甥,養富、維勤、紹文三侄,晏、昌、晟、昜四兒共飯。飯後兒輩跳舞,並作遊戲,擲色子,推牌九,極熱鬧有趣,至二時餘就寢,兒輩仍有餘歡佳興也。不知雯兒一人在昆如何過年。”

雯兒是大女兒鄭雯,之前在北平讀偽北大,鄭天挺得知,跟出版社借了錢,讓她到昆明讀西南聯大。1943年8月14日,父女在昆明街頭相見,“忽見公司汽車來,僅一女子,似是雯兒,又不甚似。車停,果雯兒也!一時悲喜交集,淚欲落者屢矣。”

好景不長,1946年7月12日,鄭雯因飛機失事死於濟南,時年23歲。友人李君告訴鄭天挺,“報載前日中央航空公司飛機自滬飛平,在濟南失事,名單中有雯兒之名。”一開始,鄭天挺還不相信,“買報讀之,仍疑信參半,而友好來電話詢問者不絕”。“比晚再取報紙讀之,玩其語意,絕難幸免,悲傷之餘,彌增悔痛。”

他的日記在這一天戛然而止:“十二時大風雷雨,燈滅就寢。”

五年之後,1951年6月9日,鄭天挺有了一本新日記本。他專門題下一句:“自雯兒之亡,久停日記。日月如駛,新生請自今始。”

一年後,由於全國高等院校院係調整,鄭天挺被調至天津南開大學,任曆史係主任。做清史研究的鄭天挺顯然更適合留在北京,可是他什麽也沒有說,因為要服從組織分配。

南開也成了他生命裏的最後一站。

謝國楨回憶,五十年代初期,南開大學搞教改,要求教師在上課之前,每寫完一章講稿,須要試講一次,由教務處、曆史係負責同誌來聽講。“鄭先生總是叫我不要著急發慌,叫我坐下來吸一口紙煙,慢慢地談。他坐在一旁,慢慢地聽著,講完之後,別位同誌提出意見,鄭先生總是不著一語;人散之後,他才把我錯誤的地方告訴給我。”

他從北京帶去一株太平花樹苗,這是他的好友張伯駒所贈,是“用故宮裏的禦苗壓條培育的”。種樹的時候,鄭天挺的鄰居辜位廉回憶,鄭天挺告訴他,太平花原來生長在深山中。傳說宋朝時被花匠從成都選進開封禦花園,仁宗皇帝看到盛開的此花,喜愛它的素雅清香,遂賜名太平花。

1960年,鄭天挺搬家時,把太平花托付給辜位廉照管。但1968年春天,太平花被人偷挖走了。鄭天挺聽說花丟失時,十分惋惜。

1966年,田餘慶去南開看望鄭天挺,發現“鄭師所住樓房不供暖氣,原因是住戶普遍貧困,寧願領一點烤火費自己生爐取暖。那時鄭師已是望七之年,生活竟是如此”。兒子鄭克晟回憶,鄭天挺剛來南開的時候沒有宿舍,按照學校規定,一位教授隻能住一間房,兒女們來看望父親的時候隻能睡地板。困難時期,鄭天挺每次開完會回到食堂,根本什麽菜也沒有,“每個人隻能打到一勺醬,然後自己再去買主食吃。”

“文革”期間,鄭天挺已經是南開大學的副校長了。做思想檢查時,“誠懇從容,給人以坦蕩蕩的印象,在壓力下不亂方寸。對同人提意見,也是平和務實,沒有留下一句過火的言辭”。紅衛兵在家門口貼了很大幅的標語,他的日記也被查抄,幸好,經過審查,這些日記並沒有被銷毀,一直放在南開大學曆史係裏。為鄭天挺“平反”之後,相關部門歸還了鄭天挺的日記,每本日記上留下了題簽,是紅衛兵寫的。

感謝小將們當年的不燒之恩,鄭天挺日記真的是寶藏。

無論受到怎樣的對待,鄭天挺都是這樣溫和從容。十年浩劫後,他編寫的教材丟失,可是他毫無怨言,繼續投入工作,針對南開曆史係沒有文博專業的情況,鄭先生努力爭取,最終在1980年與國家文物局達成共識,使南開大學成為改革開放後最早開設博物館學專業的高校。

1981年12月20日,鄭天挺病逝於天津,享年82歲。在女兒鄭晏和兒子鄭克揚的印象中,“我父親的一生,沒見過他和一個人吵架,也沒發過脾氣,他不愛出風頭,也不站黨派。”

他最終的遺憾,仍舊是一生沒有時間讀書治學。不知道到了生命最後,他是否想起1938年歲初,他和羅常培、陳雪屏等友人遊玉泉街書肆,無意間,買到一副曾國藩的“描金紅蠟箋行書”對聯,上麵寫著:

“世事多從忙裏錯,好人半是苦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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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人甲乙丙 回複 悄悄話 懷念鄭先生!當年常見先生拄著杖弓著背走在大中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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