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冰 清涼山的夏天。 那個夏天炎飆爍爍烈焰灼灼,日月皆如坐蒸炊釜甑裏邊。屋上石汗,樹下牛喘,籬外野蒿藜成片成片枯蔫。十二連橋夜有冰,有桃酪梨酪棗脯有桂羹梅湯杏粥,還有雪泡梅花酒、涼浸荔枝膏、冷拚琉璃苣、冰調芙蓉藕,盛在碗裏珍珠翡翠瑪瑙一般。 那冰屋有個不笑的公主。 狹隘擁促的工作間,她是女老板,要照管刨冰釀雪榨汁磨漿的冷竣機器,還要照管煮湯煲粥煎水熬膏的熱燥鍋具。整日躋躋蹌蹌,手不停息腳不沾地,但是麵目清如堆雪潤若凝脂,像極造物主雕冰鏤雪再澆點糖漿淋點煉乳製造的冰饌。 還是不如童年的那種冰棍好。 紅紅綠綠的玻璃紙,鬱鬱靡靡的糖精味。輕舔,慢吮,涼意從天造地設的口關舌竅到山迢路遙的喉腔隧道再到水深火熱的腹胞,我們就飄飄蕩蕩上清涼山了。多少年冷山冰川剛陽表麵,掩飾內裏繁弦急管般的融融洩洩。天涯節序匆匆,為水,為冰,為不可觸摸的漫天虛空。 為什麽我的世界像消融的北極島浮在水上? |